鲁敬辰是金陵人，不怎么喜欢吃辣椒，但是看到邮件里的文字，他还是忍不住想了一下这样做的鸡肉，味道是个什么样子。

    想象了一下味道，他又迅速回过神来。

    自己是在工作，不是在吃饭。

    将邮件里的内容下载到桌面，把里面的文字从头到尾又看了两遍，选择打印。

    打印机吐出文档，把两张薄薄的纸抓到手里，鲁敬辰这才走出临时办公室，往冯振华的办公室走去。

    搞开光仪式这种事，如果是在小米重工的地盘上，可以随便搞。

    但这里是空间技术研究所，是国内最顶尖的研究所。

    是别人的地盘。

    搞这些东西，还得通过冯振华的许可。

    冯振华办公室门没关，鲁敬辰敲了一下门，这才抬眼看向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冯振华听见门口的动静，抬眼看了过来，发现是鲁敬辰，晃了一下手中的单子：

    “小鲁，问清楚了吗？你们老板过不过来？”

    “这一次剪彩活动的5颗卫星，那都是他的心血，他不来可说不过去。”

    这时候，鲁敬辰才注意到，和冯振华说话的人是空间技术研究所的后勤主管。

    看两人这样子，应该是在商量那个剪彩活动的人员名单。

    他摇摇头：“我们老板刚才发邮件过来，说他不过来，但是他发了一个开光仪式的流程过来！”

    “这不，我就拿着这个开光仪式来找你老人家了。”

    说着，鲁敬辰上前两步，将手里刚打印出来的纸张放到冯振华面前。

    冯振华拿起这张所谓的，写有开光仪式的纸张，看了两眼，垂下眉头，沉默着不说话。

    几千年的历史，让一生要强的华夏人一直处于一个叠加状态。

    当某件事情对自己有利时，可以各种作妖，想方设法借来所谓的天时地利人和。

    会亲切地称之为玄学。

    当某件事情对自己不利的时候，不管条件如何苛刻，都会怒斥一声封建迷信。

    甚至在一些活动时，官方也会挑一些特定的好日子。

    当然，这些好日子的来源，是华夏传统的历法，那是古代华夏最正统的科学。

    大家只是在根据科学的指导，在科学的时间，做科学的事。

    这一次的卫星剪彩仪式，冯振华也让人在百忙之中，抽空挑了一个好的时间点。

    虽然是矮矬子里拔高个，但那两个小时的时间，就是吉时。

    而林易给的这个开光仪式，说封建迷信吧，他把最后的鸡给吃了。

    这是最传统的，不浪费粮食。

    说不封建迷信吧，又要撒鸡血，又要烧符纸。

    也不知道看起来那样正统的一个年轻人，怎么会想出这样神经病的方法。

    稍微纠结了一下，冯振华将写有开光仪式的纸张递给面前的后勤主管：

    “你看一下，然后布置好现场。”

    后勤主管接过纸张，看清楚上面的内容，脸直接皱成了菊花：

    “所长，这到时候有其他人过来的……”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想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确。

    有客人到，不太好，先拒绝。

    后勤主管的话，只是让冯振华摇了一下脑袋，他手指敲着桌面，轻声道：

    “这是小米重工的产品，这是甲方的要求！”

    “我们虽然是国家研究单位，但是也要尊重市场原则。”

    “甲方有要求，而且不算过分，我们可以满足。”

    后勤主管给冯振华竖了一个大拇指，翻了一下白眼，继续说道：

    “可问题是甲方老总不过来呀！”

    这一下，冯振华又换了一个说法：“这次剪彩活动，虽然有甲方要求，但主要是我们庆祝。”

    “庆祝产品成功下线！”

    “和甲方没关系！”

    后勤主管不说话了，他只是默默地将那张写有开光仪式的纸张收起，转身去做准备工作。

    等他离开，冯振华脸上笑容收起，很严肃地看向鲁敬辰：

    “卫星装配是小工作，发射上天之后的控制才是重中之重。”

    “你们的工作准备好了吗？”

    被问及后续的控制工作，鲁敬辰立马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身体往下一弯：“别提了！”

    他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长吁短叹道：

    “一开始人事部经理找上我，我还以为他们是在说笑话。”

    “我就去见了我们老总，我们老总很信任我，说把这方面的事情全权交给我处理。”

    “我一开始觉得是他对我的信任。”

    “但是现在，我回过味来了，”

    “我们没有地面控制中心，甚至连卫星储存数据站都没有，现在就是一个瘸子。”

    “我疯了！”

    听他诉苦，冯振华慢悠悠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

    “不要急，你们的条件比我们那时候好多了。”

    “慢慢来，加油。”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冯振华手指敲着桌面：

    “这个问题，总装那边已经和我说过。”

    “他们已经协调好，在你们的控制中心建设完成之前，你们的卫星可以接入西郊的控制中心。”

    “由他们来进行主要控制，你们从旁辅助。”

    “不过你们需要建设一个数据站，西郊控制中心的数据站很小，你们的卫星多，数据会很大，他们存不了那么多。”

    “所以这一次的剪彩活动，总装的主要几个领导也会出面。”

    “到时候再继续详谈！”

    冯振华的话，算是解救了鲁敬辰。

    完整的卫星控制系统，除了天空的卫星，还有地面的控制站，数据中心。

    除了这些，还需要有大量的从业人员。

    而他现在，除了手里的几颗卫星，啥都没有。

    他只想发疯！

    一杯茶喝完，鲁敬辰就提出告辞，毕竟手里还有一大堆工作没干完。

    回到临时办公室，他脑袋一埋，继续开始工作。

    一晃眼，两天时间过去，已经到了6月1号。

    六一儿童节。

    也是剪彩的日子。

    早上4点，鲁敬辰从床上爬起，开始准备星期天的工作。

    早上9点，冯振华带着空间技术研究所的几个人，还有他一起，出现在空间技术研究所门前，充当起迎宾。

    来一个人，冯振华就介绍一句。

    “这个，燕京航天仪器研究所所长周学民，你们卫星上那个陀螺仪，就是他们生产的。”

    “你应该听过他，但应该没见过。”

    “这个，魔都电子科研所所长赵天楷，你们卫星上用的合成孔径雷达，就是他们生产的。”

    “这家伙不老实！”

    “这个……”

    “这个，长安卫星监测中心所长贾明安。”

    “这个，燕京西郊航天控制中心所长魏建国。”

    “在你们的控制中心建好之前，卫星接入的就是他们负责的控制系统。”

    “他们现在控制的卫星总共只有40颗左右，你们突然给他们加了27颗卫星，这是在锻炼他们的能力。”

    “见到他们，你要把腰杆挺起来！”

    介绍贾明安和魏建国时，冯振华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对面的两人听得一清二楚。

    等这边声音落下，贾民安和魏建国两人径直走到冯振华眼前，两人同时抬起双手，同时给冯振华竖了一个中指。

    “形象，注意形象！”冯振华上前，将两人的中指按回去，连连提醒，转过头，继续对鲁敬辰说道：

    “给你们老板说一下，和他们合作的时候，打款速度慢一点。”

    “姓冯的，你能不能当个人？”接二连三的诋毁，让贾明安忍不住直翻白眼。

    他瞪了冯振华一眼，转头便将注意力落到鲁敬辰身上。

    这两个人走到面前，鲁敬辰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他们。

    贾明安看上去和冯振华年纪差不多，身上带着一股沉淀了多年的书生气。

    仿佛只要一个机会，他就会化身多年前的那个少年，然后一往无前。

    相对于贾明安，魏建国身上的气质就严肃许多，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老干部。

    他也确实是一个老干部。

    在鲁敬辰看向贾明安时，贾明安回了一个笑容。

    而魏建国，只是微微颔首。

    这时候，冯振华的声音再度响起：“你别看老魏成天板着个脸，但只要你跟上他的节奏，你就会发现这个人很好相处。”

    “不过你们见着他们，可以大声说话。”

    又一次拆台，让魏建国也怒了，他板着脸，对冯振华呵斥道：“你闭嘴行吗！”

    “行行行，我闭嘴！”冯振华嘴上说着闭嘴，手却抬手指向一边的车间：

    “走了，去这边看卫星。”

    贾明安和魏建国，是最后抵达的客人。

    走进车间，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今天的客人。

    一大群人，正围着中间展示台上的五颗卫星啧啧称奇。

    今天来到这里的客人，大部分来自航天航空集团下属研究所，以及相关生产单位。

    剩下的，来自总装，还有电子航天集团。

    自家的事情自己清楚，航天航空集团的各大研究所，前几天才火急火燎的把零件生产出来。

    这才过了几天，这些零件就被装成卫星，放在他们眼前。

    而且这批零件的不良率几乎为0！

    这是什么？

    这就是工业奇迹！

    韩鹏飞站在人群中，看着展示台上的5颗卫星感慨万千。

    在今年之前，如果有人告诉他，让他在一个月之内，生产5套卫星的零件，并且要求卫星零件的不良率几乎为0，同时还要把这5颗卫星组装到一起。

    他会骂人，因为这个任务几乎不可能。

    压缩时间，产品的质量必然会受到影响。

    但是现在，他只会觉得这个任务毫无挑战性。

    转身背朝着5颗卫星，他将腰板挺直，用一种坚毅的眼神，看向面朝他的相机。

    相机闪烁，一连拍下十几张照片。

    拍摄完照片，拍摄的人赶紧将相机送到他面前：“董事长，你看一下。”

    韩鹏飞接过相机，仔细翻看起里面的照片。

    航天航空集团有对外的卫星制造业务，在这里先拍几张照片，到时候如果有外国的客户想要制造卫星，直接就可以将这一次的视频和照片交给对方，让对方看。

    制造发射一颗卫星？

    我们可是在短短一个月内，连续制造了一堆卫星。

    一颗卫星，完全是小儿科。

    他看完相机里的照片，很满意地点点头，转过身，便开始寻找冯振华和小米重工的那位负责人。

    找了一圈，余光正好瞥到这几个人从车间正门进来，刚准备过去，就看见冯振华方向一转，走向门边的角落。

    在那里，放着几个瓦楞纸箱子。

    在众人的注视下，冯振华将瓦楞的箱子打开，从里面取出四只被捆得死死的老公鸡。

    接着，又从另外一个纸箱子里，取出了几样东西。

    众人定睛一看，发现是不知道哪个神经病开发的电子香炉。

    青铜鼎造型的香炉上面，插着三根黄色的香，还有三根蜡烛。

    开关打开，蜡烛和香的头顶亮起红色，颜色一闪一闪的，就好像是蜡烛和香，在风中摇曳一样。

    看见这一幕，在场的人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韩鹏飞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最后一巴掌拍到脑门上，还好，没有电子纸钱。

    随后，冯振华很淡定地将这些东西，放到展示台的东南西北4个角。

    接着，抄起一把削笔刀，轻松划破了公鸡的脖子，将鸡血放到了香炉里。

    他手很稳，一滴鸡血都没洒出来，全都落到了香炉里。

    杀完鸡，他又拎着4只鸡转了一圈，走完仪式，他又把鸡丢给一直等候在旁边的食堂师傅：

    “尽快做出来！”

    等食堂师傅离开，他先端起东边的香炉，手指沾上香炉里的鸡血，来到展示台上的5颗卫星面前，用鸡血在卫星外壳上点一下，同时嘴巴开合，用怪异的腔调，念起了咒语。

    声音有点小，再加上说话的速度很快，一下子就吸引到了旁边人的注意。

    他们纷纷凑到冯振华身边，想听听他念的是什么。

    耳朵竖起，仔细听了一阵，他们也终于听清楚冯振华说的到底是什么。

    “发射成功！”

    “发射成功！”

    “发射成功！”

    “一定要发射成功！”

    “发射成功！”

    听清楚他喊的是什么，一群人纷纷扶住头，不想说话。

    还以为他能整出什么样的花活，结果就这。

    好歹去学一下，选两句好听点的话也行，就这？

    整了半天就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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