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99章


“你说得没错。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王宽将手中的几封信折好揣入怀中,神色凝重。

        “很好。”米禽牧北满意地一笑,又侧过头命令道:“来人,送王公子一程!”

        树林里埋伏的夏兵立刻就钻了出来,将王宽围在中间。

        “这是何意?”王宽质问道。

        “你必须立刻离开夏。”米禽牧北严肃地答道,“已经有人盯上了你手里的物证,你停留得越久就越危险。这些人会护送你回大宋。”

        “那七斋其他人呢?赵王爷呢?”王宽顿觉不妙。

        “他们就不劳王公子费心了,我自会关照。”米禽牧北别有意味地抬了抬眉稍。

        “你就不能让他们跟我一起回大宋吗?”王宽急切地问道。

        “凭什么?”米禽牧北拉下脸来,“你不觉得你对我提这样的要求,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吗?”

        绕来绕去,他们终究是敌不是友。王宽有些自嘲地吐出口气,自己竟然自作多情,一时产生了幻觉。“那至少我在走之前要见他们一面。”

        他已经做出了让步,可米禽牧北还是不同意,“没那个必要。”

        王宽急了,罕见地提高了嗓音,“元仲辛不明不白地离开,已经让赵简伤透了心。我要是再不辞而别,她会崩溃的!”

        米禽牧北歪着头,露出阴鸷的眼神,“那又怎么样?有我在,我自会安慰她。”

        “原来这就是你的目的!”王宽终于看透了米禽牧北的用意,“你先支走元仲辛,接着是小景,然后是我……你要让赵简身边的人都弃她而去,你想折断她的羽翼,让她孤立无助,只能依附于你。”他不禁摇了摇头,只觉满心悲楚,“可你这样做,得到的真的是你喜欢的那个赵简吗?”

        “我不需要你来告诉我我喜欢什么样的赵简!”米禽牧北仿佛被戳到了痛处,一下子冒出了火气。

        王宽反而沉着下来,甚至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米禽牧北,你并非毫无底线,事理又如此通透,却为何总是要做出这般疯狂之举?世道黑暗,纷争不休,我知道你有你的不得已,但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远远超出了自保的行为。你本不必如此的!”

        米禽牧北眼角微合,默默凝视他片刻,随后却凄然地发起了笑,“又是一个自以为很了解我的人。莫非你也想说我本质上是个好人?呵呵,对不起,我不想做什么好人!这些话,留着去跟你爹说吧!”

        他背起双手,一张脸瞬间写满了狠戾,“该送王公子上路了!”

        那些夏兵立刻就架住王宽的手臂,要把他绑起来强行塞进马车。王宽一边挣扎,一边喊道:“我相信你对赵简的感情是真的!你这样伤害她,也是在伤你自己。你会后悔的!”

        “等等!”米禽牧北叫停了手下,咬了咬唇走到王宽身边。就在王宽以为他有所动摇的时候,他却半眯起眼慢悠悠地说道:“你这么关心我跟赵简,倒不如多为自己想想。你说,等知道了你要娶别的女人,裴姑娘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小景……”王宽顿时语塞,心里猛然揪作一团。米禽牧北,真有你的,自己被点中要害,却反手就是一刀。

        就在这时,薛映突然从背后的树林中冲了出来。“放了王宽!”他大喊道,两把刀直接劈向了米禽牧北。

        米禽牧北敏捷地一躲,却也被来势汹汹的刀锋逼退了两步。但薛映没能在第一时间拿住他,已经失了先机,王宽却被夏兵用刀架在了脖子上。

        “想要王宽活命就住手!”跟在米禽牧北身边的山鸮立即喝道。

        薛映只好放下刀,怒气冲冲地盯着米禽牧北。

        米禽牧北扯了扯衣袖,若无其事地说道:“来了也好,这样王公子就不用惦记着回去找你们告别了。”

        “你要抓他去哪儿?”薛映忿忿地问道。他刚才躲在山腰看米禽牧北和王宽在谈话,但听不清内容。后来见米禽牧北的人把王宽绑了起来,便急忙冲下来救人。

        “我是要送王公子回大宋。”米禽牧北皮笑肉不笑地说,“他要回去跟许家大小姐成亲了。”

        “你胡说!”薛映急得举起了刀,显然不相信王宽这么快就要放弃小景娶别人。

        米禽牧北挑着眉看向王宽,一副“你问他咯”的表情。王宽望着薛映,却欲言又止,默默地垂下了眼帘。

        他想说出真相,但却突然意识到,这只会让七斋的人更加担心自己。更何况,他要面对的是自己的父亲,不到万不得已,他又怎么忍心将如此沉重的家事告知外人?

        薛映见他低头不语,便着急地追问道:“王宽,你说话!”

        王宽抬起头,不置可否,只说了一句:“人之行,莫大于孝。”

        薛映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却也能感觉出这话背后的意味,“所以,还是你爹更重要……”他皱起眉头,愣愣地问道,“可你娶了别人,小景怎么办?”

        “裴景不是都被她爹娘带走了吗?难道你要让王宽一辈子不娶妻?”米禽牧北在一旁添油加醋。

        “我不信!”薛映越发恼火,却也没那么容易被挑拨,他又把刀尖指向了米禽牧北,“肯定是你逼他的!”

        “没有人逼我。”王宽沉静地说道。

        薛映转头看着已经缠在王宽身上的绳索,只能狠狠地撅着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骗人……”

        “王宽什么时候骗过人?”米禽牧北神色自得地笑了笑。

        “薛映,你回去告诉赵简和衙内,就说我先一步回大宋了,叫他们不要担心。”王宽说着,又带着几分厉色看向米禽牧北,“放他走!”

        “这个自然。”米禽牧北竟爽快地答应了。

        接着他右手向旁边一伸,山鸮便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囊递给他。他拿在手里掂了掂,“正好,我这里有个东西要劳烦薛公子转交给韦原。”

        薛映面露诧异,还没来得及问,那个布囊就被米禽牧北抛了过来,他只好接住。布囊沉甸甸的,像是装了一块石头。

        “你竟然还要打衙内的主意!”王宽不齿道。

        “只要他听话,我就不会把他怎样。”在王宽和薛映愤懑不安的目光中,米禽牧北淡然地说道。

        王宽自愿跟着米禽牧北的人走了,薛映无可奈何,只能带着那个布囊回到农庄。见到赵简和衙内后,他把山下发生的事告诉了他们。

        “王宽是亲口说的他要回去跟许家小姐成亲?”赵简睁大眼问道。

        “是米禽牧北说的,但是王宽没有否认。”薛映答道。

        “他原话是什么?”

        薛映挠了挠头,记人说的话可不是他的强项,更何况是王宽那么喜欢吊书袋的人。“他说了一句什么莫大于孝来着。”

        “人之行,莫大于孝?”赵简补全道。

        “对对,还说没有人逼他。”

        “我明白了。”赵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虽然我不知道米禽牧北又在搞什么鬼,但成亲一事,应该只是王宽的权宜之计。我相信他,一定能把握好分寸。”

        接着,她又转向一旁忐忑不安地把布囊捏在手里的衙内,“打开看看,究竟是什么?”

        衙内拉开封口,倒过来把里面的东西抖落到桌上。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玉佩掉了出来,还有一封卷在细竹里的信。

        衙内拿起那块玉佩仔细看了看,惊得叫了起来:“这是我爹的玉佩!”

        他又赶紧打开那封信,信上说他父亲在岭南病重,要他速速前去探望。

        “这信是我爹身边的管家写的,但我不记得这是不是他的字迹了……”他满腹狐疑又有点难为情,却还是难以抑制对父亲的担忧,“这究竟是不是真的啊?”

        赵简站起来,心中已然明了,“不管你爹的病是不是真的,你都得去岭南。”

        “为什么?现在正是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堂堂大丈夫怎么能丢下你和赵王爷不管呢?”衙内挺了挺胸。

        “米禽牧北这明摆着就是威胁。”赵简忧心地看向他,“他既然能拿到你爹的玉佩,就说明他至少已经掌握了你爹的行踪。如果你不按照他的意思去岭南,你爹很可能会有危险!”

        “可他要我去岭南做什么啊?”

        “为了让你们都远离我,让七斋的每一个人都散落天涯。”赵简攥紧了拳头,“现在我明白了,这就是他的目的。”

        “他这是要拆了七斋啊!”衙内一拍桌子,一股倔劲冲了上来,“那我就更不能如他所愿了!”

        “衙内,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赵简劝说道,“他现在只是要把我们分开,还没有起杀心。要是把他惹急了,他怕是会使出更残忍的手段。薛映,你陪衙内一起去!”

        “我们都走了,你怎么办?”薛映也犹豫道。

        赵简看向一直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付青鱼,“还有付师兄。”

        这两日,付青鱼一直旁观着七斋经历的这番动荡,自然明白赵简的苦心。他立刻会意,起身走了过来,妩媚地撩了一把垂在肩上的发丝,“没错,还有我呢!你们放心,我自有办法把赵简和赵王爷安全地送回大宋。”

        “你真有办法?”衙内半信半疑。

        付青鱼走到他身边,带着荔枝香味的气息缭绕到他的脸上,“你在怀疑我的能力?”

        “我哪里敢?”衙内咧着嘴角麻利地躲开了。

        “付师兄会易容术,他一定可以帮到我们的。”赵简一脸认真地说道,又情真意切地望向韦薛二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衙内,薛映,你们务必好好保重。我相信,七斋一定会有重聚的那一天!”

        一座高高的山崖上,米禽牧北眺望着那座农庄,看见衙内和薛映从里面背着包裹走了出来。他已经命令手下不得阻拦,让他们顺利离开夏境。

        “将军,七斋的人都走光了,要接夫人回去吗?”山鸮在一旁问道。

        米禽牧北负手而立,神态自若,“不急,留她在外面还有用。”

        付青鱼陪着赵简在院门口送走衙内和薛映,不禁感慨道:“米禽牧北做得可真够绝的。没想到才短短两天时间,你们七斋居然就散伙了!”

        听到这话,赵简痛苦地揪紧了眉心。关上院门的一瞬间,她疲态尽显。刚才她一直在衙内和薛映面前强撑,是怕他们担心自己不肯走。现在就只剩对父亲和大宋的牵挂,让她还不至于崩溃。

        “付师兄,你也赶紧走吧。”她的嗓音也变得低沉,“米禽牧北要是再见到你,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不是说好了我帮你和赵王爷易容,带你们逃出去吗?”付青鱼自然不肯放弃。

        “没用的。”赵简摇摇头,“我刚才说你可以帮忙,只是为了让衙内和薛映安心。可是我知道,现在一切都在米禽牧北的掌控之中,我逃不掉的。就连你来救我们,肯定也是他故意顺水推舟。”

        “可我不能明知道你有危险还扔下你不管啊!”付青鱼坚持道,“这荒郊野外这么开阔,他不可能布下天罗地网,我们总有地方可以逃的。”

        “如果只是你我,或许还可以一搏,可是我爹……我爹经不起折腾……”赵简眼中闪着焦虑的泪花,“我就在这儿等着米禽牧北。我可以跟他谈判,如果他还有点人性,就该答应先送我爹回邠州养病。”

        就在这时,院门突然被人敲得哐哐作响,很是霸道。

        “不会来得这么快吧?”赵简赶紧喊付青鱼道,”付师兄你快从后墙翻走!”

        付青鱼犹豫片刻,也只好转身朝后面跑去。可他刚跑出没两步,院门就被一脚踹开了。他忍不住回头,看见来人的那一瞬间却停下了脚步,和赵简异口同声地喊道:

        “魏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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