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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六章 最怕乱说


  不到两天之前、贾充还在大将军面前进言,怎么找个借口殺掉郑小同!这时郑小同却已到了大将军府。

  长史羊祜也感到有些无奈,因为在上次大朝之前、他就邀约了郑小同,自己总不能言而无信!

  二人走过前厅西侧的长廊,羊祜终于忍不住,转头问了一句:“那日陛下召见卿等,说了些什么?”

  郑小同顿时愣了一下,脚下的步子也慢了下来。

  羊祜见他犹豫,遂不再勉强,继续往前走。郑小同也跟了上来,二人继续默默地往北走。

  没一会他们就到了前厅阁楼上的偏厅,只见几个官员宾客正跪坐在筵席上,其中还有个稀客,藏艾。

  藏艾以前是黄门郎,但司马懿凊算曹爽的党羽时、藏艾就被罢官了。至今他似乎还是赋闲在家。

  他是泰山郡人士,羊祜的同乡,但他与羊祜的来往并不多。藏艾来大将军府、自然并非羊祜引荐,却不知是谁引荐的。羊祜用余光大致看了一下在场的人,不禁多看了钟会一眼。

  秦亮见到郑小同,眼神也瞬间出现了些许微妙的变化,但神情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羊祜遂上前揖见,引荐郑小同。

  秦亮微微侧目,先看了羊祜一眼。大将军估计已经能猜出来,上次贾充建议杀郑小同,羊祜为其说话时,便已有了打算、想将郑小同引荐到大将军面前。

  羊祜一时无从解释,只能弯腰又揖了一次。他真不是因为私交,才引荐的郑小同。

  不知道大将军秦亮怎么想的,但秦亮很给羊祜面子,当下便说道:“对于尊祖父的经注,有些地方的士人是一卷难求。吾在汉中时,曾赠予当地士人姓戚者一卷书,那人是欣喜若狂。”

  大将军这么一说,大伙看郑小同的眼光,也立刻多了两分重视。

  郑小同忙道:“先祖父治学,仆不及万一。”

  钟会的声音道:“子真由尊祖父养大,岂不得传家学?勿要太过谦虚阿。”

  秦亮做了个手势,郑小同又道谢、在一侧找空位入座。

  不多时,秦亮暂时离席。羊祜便示意郑小同、一起向后门走了出去,果然见秦亮在后方台基上等着。

  寒暄了两句,秦亮并没有问郑小同、有关皇帝召见的事,连提也没提,倒是对其祖父的事迹很感兴趣。

  郑小同却忽然主动说道:“前日朝贺罢,陛下召见仆等三人,乃因陛下担心大将军有怨气,故而慌张。仆劝解陛下,大将军上任后宽容待人,不必太过担忧。经由仆等劝解,陛下之心稍安。”

  秦亮转过身来,不过脸上依旧无甚表情。羊祜记得秦亮在关中、汉中时晒黑了一些,但刚回来没多久,脸上的皮肤好像又养白了一些。

  因为秦亮一时没有回应,郑小同又继续叙述,将召见时几个人的言语、都转述了一遍。

  秦亮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郑小同稍许,郑小同沉默下来,腰也稍晚弯下了一些。

  羊祜开口道:“当世儒士,研习郑氏经注者不少。士人正应形成共识,规范言行、严于律己,方可吏治清明。”

  秦亮这才缓缓点头,不动声色地说道:“人若只想得到權势富贵,可以仗势欺人、骄奢淫逸,诸位都不难达成,有志富国强兵,也有办法。但若想吏治清明改善分配,真可谓是难如登天,甚于大锅烹小鲜。”

  羊祜立刻深揖道:“大将军乃有大志、胸怀天下。”

  郑小同拜道:“今有大将军辅政,国家幸甚。”

  羊祜见此情形,心下也松了口气。在羊祜看来,大将军有时候会固执己见,但还是听得进去别人的谏言,不予采纳也会理解身边人的用心。就像上次羊祜劝阻攻伐汉中,后来秦亮也说羊祜等人是出于好意。

  三人返回偏厅议事。待到来客辞别,羊祜便负责相送。

  藏艾趁着拜别的时机,主动与羊祜攀谈了两句,没话找话地提起泰山郡的一种野菜。他见羊祜没什么兴致,才悻悻作罢离去。

  羊祜心里确实不太看得起藏艾,此人的先父,自平定黄巾军的战争中起家、也算是一方英雄人物,藏艾干的事却让人不齿。wap.bΙQμGètν.net

  据说藏艾为了官位,把父亲的小妾、也就是他的姨母送给了邓飏。不过是个黄门郎的官位而已,何至于如此?羊祜心说,若是换作自己,求他去当官、他都不去!

  但没想到,最近羊祜与藏艾似乎有缘。在夏侯玄择沐假、宴请宾客时,羊祜在夏侯玄的府上,又见到了藏艾!

  羊祜赴宴,纯粹是看在丈人夏侯霸的情分上,实际这几年他与夏侯家的人来往不多了。那藏艾为何会参加夏侯玄家的聚会,羊祜亦是无从知晓。

  不过此人最近好像一直在四处活动,想重新进入官场。他本身就是侯爵,也在朝中做过官,若想进入洛阳的一些圈子,还是能有法子。

  夏侯玄在府上与好友聚会,通常都是一起吃五石散,然后坐而论道。

  但有时宴请的人稍多,便不局限于好友,也会谈别的话题。

  今日不知怎地,有人说起了新任大将军秦仲明。不过名士在私下里评价当朝重臣,并不稀奇,起初说得都很正常,大抵是褒多于贬。

  不料何骏说了一句:“各家支持他做大将军,除了军功,不正是看他为人谦恭?除非他能一直赢,但凡有点闪失,我们再看看情势罢!”

  此言一出,房间里立刻就冷场下来,没有人愿意当众附和何骏。

  羊祜也吃了一惊,观察何骏时,只见他脸上除了怨气、还有些许不屑!那种期望大将军倒霉的意思、简直写在了脸上,就差诅咒了。

  羊祜只能推测,何骏不过是无知者无畏。大将军所为、随便一件大事也是非常人可以办到,比如以弱胜强蓷翻司马懿,强攻拿下汉中;何骏这样的人,竟能对大将军不屑?

  过了一会,才有人开口道:“明公这酒是陈酿阿,存几年了?”

  立刻有人附和道:“确是陈酿。”房间里随之热闹起来,大伙也不再谈论大将军。

  然而这事显然没结束!不过数日,何骏果然就出事了。

  何骏去见藏艾姨母李氏时,忽然遇到藏艾带人闯入院中,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衣衫不整的何骏逮住、径直扭餸至廷尉府!

  藏艾告何骏强闯民宅、企图奸婬其姨母。何骏辩称是你情我愿,他早就与李氏有关系,而且李氏没有夫君、不算通歼;但没什么用,何骏再次被关进了廷尉监牢。

  廷尉还是陈本,陈本没有立刻定案,似乎在等各家的意见。因为何骏的出身不一般。

  藏艾随后便来到了大将军府,将那天在夏侯玄府上、何骏的言论又说了一遍,还详细描述模仿了一下何骏的表情与口气,揣测何骏在心里诅咒大将军,用心恶毒!

  藏艾说罢,向羊祜拱手道:“仆绝无半句虚言,羊长史也在席间,可以证言。”

  秦亮看向羊祜,羊祜只得如实道:“伯兴所言非虚。”

  羊祜也觉得何骏没资格评论大将军,但若因为揣测何骏的用心、去定罪,做法也很荒诞。这藏艾究竟是想借机讨好大将军府,还是对何晏记仇?

  大司农桓范主动开口道:“若非看在金乡公主殿下的情面上,那何骏早就该死了。其父也不是什么好人,临死前还出卖那么多好友,真是罪有应得!当初与他们家交好的人,真是瞎了眼阿。”

  羊祜道:“先就事论事,何骏这次是不是冤枉的?”

  藏艾也没有吭声。桓范道:“当初李氏既已改嫁,何骏的作为、至少也算通歼!”

  羊祜听到这样的说法,意思是邓飏还没死的时候、何骏便与李氏有歼情?

  原先羊祜便隐约有所耳闻,但今日方知、可能不只是流言蜚语,因为桓范是了解爽府内情的人。

  这关系也太乱了!邓飏与何晏是好友关系、同在曹爽那边做官,算是同辈人,何骏与邓飏怎么搅在一起了?

  藏艾终于再次开口,一脸羞愤道:“当初仆许邓玄茂纳李氏,并不违法,寡妇还能改嫁,何况乎先父之侍妾?但没想到邓玄茂为人如此不可靠。何骏也是欺人太甚,如今何家落到这般田地,他仍是不知悔改。”

  两人说得很委婉,但羊祜已经明白了,何骏这次多半又是冤枉的!

  藏艾究竟是怨邓飏,还是怨何骏?有些事不光彩,譬如邓飏叫上何骏一起与李氏同房,但只是做的过分、也就罢了,最怕的就是像何骏那样说出去,不得让藏艾与李氏一起遭到洛阳人耻笑?

  不过藏艾还是有些手段,哪怕没有做官,还是找到了办法对付何骏。确实只有让大将军发火,才能轻易治住何骏。

  这时秦亮说道:“廷尉负责司法,既然伯兴(藏艾)已将人送至廷尉府,让陈修元依律处置便可。”

  秦亮开口了,几个人遂不再说何骏的案子,纷纷拱手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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