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子矜扭头抹泪，她也同她阿父一样，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日初见。

依旧是崇德殿内，二人消瘦的身形在此刻犹如一记回旋镖，狠狠钉在她的心上。

她对两人的心疼大于一切，但是她知道这是他们想要的。

“所以我若想报仇，只能与阿狸互换身份，认贼作父，隐姓埋名，只为有一天能够手刃仇人！”

过无伤双眼猩红，嗓音嘶哑，他低着头，更像是在与自己对话。

“我要报仇，我要替霍氏满门报仇，我要替我阿父报仇，我要替孤城百姓报仇！我要让所有与孤城一案有牵连的人都付出代价！！”

文帝无声哭泣，崔祐眼底的心疼也已满到溢出。

文子矜想转身不看爱人如今的模样，她恨不得自己能替霍无伤承受这些，可是她不能，她就连狠心扭头不去看他都做不到。

“我几乎就要成功了......”霍无伤咬牙，泪珠一颗接一颗重重滴落在地上。

“可到了最后，我还是输了，他将当年所有关联之人，包括彭坤尽数杀害。

最后还要去我姑母面前示威劝服，我姑母急血攻心，差点回不来了......”

霍无伤有些后怕的看向霍君华，她是他最后的亲人了。

万幸，有文子矜在。

“至此，人证全无，再无明途可将凌益绳之以法，只得私自动手，以暴制暴。”

他全盘托出自己这十几年的谋划以及今日的打算。

“可到了最后关头，是姌姌与三皇子把我拉了回来，凌益得以多活一刻，我也能有机会在这里说出这一切。”

文帝听罢，颤抖着双手脚步踉跄的上前，再也控制不住将人抱进怀里放声大哭。

“霍无伤......霍无伤啊！”他将人搂的紧紧的，好像抱着他就像回到了与霍兄勾肩搭背，共展宏图的日子。

“霍兄啊，是朕对不住你！朕来迟了啊！”文帝轻拍着霍无伤的背脊，“孩子啊，阿狰啊！你受苦了......”

袁善见眼尾也泛着红，他从未想过风光无限的皇帝义子会有这般过往，他上前几步，适时拱手开口。

“陛下，城阳侯凌益勾结戾帝与彭坤，通敌叛国，致孤城陷落，满城被屠，罪不可恕。”

他正色抬头，“臣恳请陛下严加惩处，以振朝纲！”

“陛下。”左大人见这情形不对又坐不住了，“凌益纵然有罪，可他霍无伤这些年的罪状也不少，陛下合该一并处罚！”

文帝还没来得及破口大骂，就听见大殿内一道温文尔雅的声音响起。

“依微臣看，该一并处罚的人是左大人你吧。”

众人目光向后看，竟是楼犇弯腰拱手上前。

“陛下，微臣近日受三皇子嘱托，监管朝野群臣，不料真叫微臣查出来些什么。”

楼犇语气平缓，始终带着些沉稳，莫名叫人信服。

“微臣查到田家酒楼的掌柜田朔实为前朝戾帝内侍，他潜伏至今，只为有一日能再夺山河。

而田朔早已与左大人勾结，重金收买其置霍将军于死地。

他们认为，只要没有了战神霍无伤，他们就有把握起兵谋反，东山再起。”

楼犇这几句话无疑又似一颗巨石落入水面。

“陛下，臣冤枉！臣不认识什么戾帝余孽啊！”左大人赶忙为自己辩解。

“不认识？”文子端冷声反问，“怎么会不认识？你们左家还藏着田家酒楼赏给你们的万贯钱呢！”

楼犇查到这些自然是第一时间向他禀报，他第一时间就派人暗中去左家，将情况摸了个清楚。

“左大人，你的俸禄可没有这么多吧？”文子端讽刺道。

袁善见左看看右望望，知道自己又该出手了，他拱手低头：“陛下，臣等恳请陛下治罪左御史！”

其余朝臣今日看了这么大一出戏，到现在才有机会互相传递眼神，最后在廷尉府纪大人的示意下纷纷拱手。

“臣等恳请陛下治罪左御史！”

左大人跌坐在地，还不明白怎么这火突然就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来人啊！”文帝早看他不顺眼了，现在有了机会还不赶紧下令，“将此人拖出去严刑审问，生死不论！”

侍卫立马上前，不顾左大人的哭喊将人拖了出去。

“殿下，不知那田朔至今何在？”纪大人忙不迭问道，他是忠臣，像田朔这种戾帝余孽自是不能放过！

“父皇，儿臣早在楼大人与儿臣禀报之时就命人暗中围住了田家酒楼，在来前，儿臣已下令将其拿下，现下田朔已扭送至廷尉府了。”

文子端淡淡回禀道。

文帝朝他点了点头一脸赞许，这个三儿子，从来都让他很省心。

“父皇可别忘了还有一人呢！”

文子矜见他们说的差不多了，出声提醒了一句。

“自然！”文帝又怒视着凌益，下了最后通牒。

“凌益勾结戾帝，通敌叛国，致孤城城破，迫害霍氏满门，欺君罔上，数罪并罚。”文帝知道霍君华和霍无伤都看着他，这次他可不能手软。

“于三日后斩首，诛连九族！”

他说罢，转向淳于氏：“至于你，念在招供有功，准你与其绝婚，不过，后半辈子就在牢狱中度过吧。”

众人皆是一惊，近年来朝堂愈发平稳，他们的陛下已经很久没有判这么重的惩罚了。

“草民，谢陛下恩典！”淳于氏嘴角轻勾，虽然她的下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但只要比凌益那个狗贼好她就心情舒畅了。

“凌益，你可还有话说？”

凌益站起身来，目光先是扫过霍无伤和淳于氏，最后停在霍君华身上。

霍君华对上他的视线，众人听见他说。

“虽败，不悔。”

霍君华显然被他这句话又气到了，他凌益果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自私小人，她当初怎么就瞎了眼与他成婚？

“我去你的！”

一道身影一边破口大骂一边穿过众人窜了出来。

文子矜抬眼看去，果然是崔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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