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很简单，因为有碳纤维在先，芳纶反倒有了后发优势，很多东西可以“利旧”。

    这里能利旧的，不仅仅是经验，还有设备、人员等等。

    看同志们信心十足的样子，高振东笑道：“下午我们继续？”

    魏总连连点头：“好！好！”

    过瘾啊。

    倒是潘工有些犹豫，他的心里此时满是热情。

    “高委员，对位芳纶，还是差不多的的单体组合么？”

    “对，差不多，只是这次是聚对苯二甲酰对苯二胺，所以把间苯二胺换成了对苯二胺。”高振东道。

    潘工心里更痒了。

    经过了间位芳纶中自己此前的表现，他此时非常渴望自己能做一点什么，像是碳纤维的碳化一样，由自己去确定、发现一些东西，哪怕是再不成熟，自己也能得到一些锻炼。

    他有信心，自己能比碳纤维的碳化做得更多，毕竟碳化在那之前完全没经验，而聚合和纺丝自己是有经验的。

    只是他知道，这个要求可能有些过分。

    合着高委员天天就顾着将就自己了？碳纤维碳化给了三天，芳纶再给几天？这说起来自己都觉得不合适。

    算了，先紧着眼跟前的做吧，别的以后再说。他迟疑了一下，正想顺着魏总的话往下说。

    但是被高振东打断了。

    高振东看出来一点他的心思，也能想得到他的顾虑。

    “潘工，你想像碳纤维碳化一样，自己先试试？”他笑着对潘工道。

    “这……”潘工有些迟疑，更别说魏总在旁边拼命使眼色——都这个节骨眼了就不要出幺蛾子了。

    高振东笑道：“不要有顾忌，想什么就说什么。”

    潘工一咬牙：“是！希望高委员还是能给我三天时间。”他还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在这个级别的大牛引导下，试一试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

    在此之前，他对聚酰胺的了解仅限于宽泛的了解，因此很多东西没法深入下去，甚至连具体要选哪种聚酰胺化合物都把握不住。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已经明确了单体和最终产物，他觉得自己应该能先做一套试卷，然后再请高委员来评改，看看自己到底能考多少分。

    对于他来说，这是个非常难得的机会。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可能会影响高委员这边的时间和进度。特别是碳纤维碳化已经在同志们的请求下来过这么一次的情况下。

    魏总听了心里也是大惊，当高委员天天花时间陪你们玩儿呢？

    没想到的是，高振东却笑着点了点头：“可以，没问题，但是这个只能给你两天时间。”

    实际上两天三天都无所谓，不过适当压一下时间还是有必要的，而且两天也真的差不多够找一条路线出来了，只是这条路线不能保证一定成功而已。

    高振东是真的愿意给他们时间。反正对自己来说，没什么区别，这下午准备给对位芳纶的半天时间，今天花出去和两天后花出去其实没什么区别，高振东的工作很多，随便都能找个可以利用碎片时间的工作填进来，不存在打乱工作计划的问题。

    对于他来说，能把高强合成纤维的基础给牢牢夯实，这笔生意无论如何都是划算的。花点时间，调整一下计划，简直就不算是代价。

    高振东的话，让潘工喜出望外，魏总惊诧有加。

    这高委员，对普通科研人员的照顾，那是真好。

    事已至此，魏总也不能不表示一下：“高委员，这是不是太打乱您的计划了？太照顾我们了，我们实在有点承担不起啊。”

    这话倒不是说他官僚，而是他真的怕对高振东的计划有影响。

    高振东笑着摇摇头：“那不至于，计划这种东西，只要还在控制之内，那就不是老虎屁股，还是能摸一摸的。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见高振东没有更改主意的意思，魏总这才放下心来。

    “好，那我们回去，利用这宝贵的两天时间好好合计合计。老潘，别看纺丝我不如你，要说聚合，那还得看我的，哈哈哈。”魏总对于刚才大部分时间都插不上话这件事情，很是不爽，觉得自己老当益壮的他，决心一定要挣回这个面子来。

    还别说，他的话是一点儿没吹牛。

    因为没参与碳纤维的工作，纺丝他的确没经验，但是要论聚合这一块，潘工在他面前就不够看了，人家应化部级研究员总工的位置，可不是平白来的。

    技术岗位的领导，也许的确有别的原因促成他的上位，但是有个东西是最基础的要求——你技术至少得够好，不说顶尖，至少也是一流好手里靠前的一批才行。

    潘工笑道：“那是那是！有总工您亲自参加，我的压力可就小多了。”

    高振东送走一脸兴奋的同志们，转身坐下来。

    正想搞点什么事情来填补这半天时间，结果电话响了起来。

    “振东同志啊，我们一起去一趟西南所吧，那里好消息落地了！”是委领导的声音。

    高振东心中一动：“是那个飞机？”空中优势战斗机，除了这个没别的。

    “对！要首飞了！我们马上赶过去，按他们的计划，是明天首飞！你一定得到！”

    毫无疑问，在对这架飞机了解的同志们心里，高振东是必须到的。

    高振东一点没推辞，这哪儿可能推辞啊：“好，我马上赶过来。”

    他放下电话，在办公室的一个柜子里翻出不常用但是一直准备着的出差包，然后给娄晓娥那边打了个电话，就叫上车子往防工委赶过去。

    飞机速度很快，相比起碰见大风甚至可能被吹着倒退的飞行拖拉机，现在防工委的主力公务机Falcon-20速度要快得多，而且航程远，无需中途停靠加油。

    飞机在西南所的专用机场缓缓停下，高振东和委领导一起从飞机上走下来。

    虽然已经有很多改变，可是这条跑道，却和高振东记忆中的几张照片开始渐渐重合，一些现在还不存在的建筑、围墙、树木开始在高振东眼前一一浮现。

    他站在原地，转着头四处打量，觉得这条跑道越发熟悉起来。

    他仿佛看到某个方向上，几棵还不存在的树桠之上，挂满了拿着相机，泪流满面的大老爷们儿。

    他愣在了原地，望着那个方向，久久没有动弹，眼里进沙子了。

    “振东，怎么了？不舒服？”耳边传来了关切的询问声。

    “没有，就是站一站，活动一下腿脚。”高振东笑道。

    他把出差包往背上一甩，再次向那个方向深深的看了一眼，仿佛是在向挂在树上的影子们道别。

    树也许还会按照历史的惯性种出来，但是挂满树的人们，应该不会再出现了，或者说，他们会带着不同的心情出现。

    “领导、总工、高总工，你们来了！盼你们好久了！”西南所的同志们热情的迎上来，一一伸出手。

    “我们也盼你们这一天好久了，哈哈哈。”委领导一边握手，一边笑道。

    “高总工，我们总算是没有让你的心血白费。”

    “我相信同志们比我预想中要做得更好。”高振东笑道。

    一行人坐上车，来到机场不远的一片建筑内。

    这里不是西南所基地，西南所基地离这里有一点距离，毕竟天天飞机起降，紧靠着也不是个事儿，这里是生产厂。

    至于为什么先到这里，自然是有原因的。

    “各位领导、同志，这里就是我们的静力试验车间。”西南所的同志带着自豪的语气，激动的介绍道。

    按计划，飞机是明天首飞，但是不等于在首飞之前就没有东西可看。

    同志们进入到车间内部，看到了一架被五花大绑的飞机，静静的停靠在车间中央。

    飞机总体显出铝合金蒙皮原本的银色，这是静力试验机，往上面涂隐身涂料就太浪费了。

    机身之上无数的线缆伸出，下方也吊挂着无数的重物，几乎所有的钢缆都被绷得笔直。

    看着那些笔直的钢缆，高振东想起那个2*8=16的小笑话来。

    同志们仿佛能听见飞机深处，在发出金属在抵抗着巨大拉力产生的声音。

    因为满身类似绷带一样的东西，这架飞机的外形已经不大被看得出来，只能隐约看出，这是一架和之前所有飞机都不同的飞机，在军用作战飞机的历史上，这是第一次。

    在此之前，哪怕是从机头进气改两侧进气的新战-7，在熟悉的人眼中，也依然能从后机身一眼看出米格-19的影子来，然而这架飞机，没有此前任何飞机的影子。

    非要说的话，那就是和莱特兄弟的“飞行者一号”很像，因为都是鸭翼。毕竟要找爹的话，所有的固定翼飞机几乎都能找到这里来。

    “漂亮，太漂亮了！”委领导连连惊叹，眼中射出了痴迷的光芒。

    “科幻，绝对科幻！”委总工眼中的神色，比起领导来也不遑多让。

    的确，哪怕满身绷带，依然能依稀看出来，这是一架非常漂亮的飞机，至少总体气动非常优雅。

    高振东此时反倒是平静下来，因为他看见过更漂亮的。

    他伸了伸手，仿佛想摸一摸，又因为距离太远而作罢。

    高振东心里略有遗憾，对不住了，条件有限，没能让你以最漂亮的样子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高总工，想摸一摸？这架不行，不过下一架可以。”西南所的同志笑道。

    这架不能摸的最大原因，是安全问题，毕竟谁也不知道静力试验中，哪部分会在何时达到极限，又会以何种方式释放积累已久的应力。

    高振东点点头：“嗯，我不急，呵呵呵。静力试验怎么样？”

    “按计划进行，没有问题。实际上，现在已经达到基本的要求，现在是在超负荷试验，第一次做自己的飞机，我们的冗余打得有些大。”西南所的同志笑道。

    高振东哑然失笑，这让他想起了一个笑话。

    问如果一个工程出现了豆腐渣工程，与工程相关的人心里谁最坦然？答案是设计方，因为这里面唯一在全方位拼命加冗余的就是他们。他们要保证即使施工方偷工减料，剩下的材料和结构强度依然能满足规范要求。

    而第一次做自家的飞机的西南所，自然是在尽可能的情况下加大冗余，性能可以暂时难看一点，但是一定要保证飞机能飞起来。

    飞机一定要能飞。

    “嗯，这个思路是对的，先保证能用，再进行优化。”委总工笑道。

    委领导笑道：“走，我们去看看明天的第二功臣。”

    第一功臣是试飞员，但是今天就尽可能的不影响他了，明天要试飞，他的工作还非常多非常繁重，还得尽量保证休息。

    第二功臣，自然就是即将试飞的飞机。

    毕竟和第一功臣一样，他们都是冒着生命危险在首飞。

    “好，这边请。”

    西南所的同志将人们领到了一处看起来和静力试验车间差不多的建筑外，只是相比静力试验车间，这里的守卫更加森严。

    大开中门是不可能的，那道门是飞机进出的，对于人来说有些太大了，而且也不可能为了几个人去开那扇门。

    从旁边的一道“小”门进去，映入同志们眼帘的，是一架干净、整洁、优雅、漂亮的飞机。

    虽然不像它的哥哥姐姐们那样银光闪闪，但是铁灰色的机身显出另外一种神秘而又肃杀的气息。

    飞机的机头呈不完全的多棱体，为了尽可能的不被人看出来破坏多棱体的视觉轮廓，这架飞机甚至涂上了一些特殊的迷彩色。

    飞机的前部，是两个后掠的鸭翼，和两个绝大的前缘扭转三角主翼配合，前锐后宽，一股凶厉的感觉扑面而来。

    飞机的腹部，是一个巨大的进气口，能看得出来被分成了两部分，整个进气口像是张大了嘴，时刻准备择人而噬。

    而飞机尾部两个高高翘起，分别向两侧倾斜的垂尾，以及机尾两侧主翼下方的两个腹鳍，又让整个飞机显得非常的平衡，一看就很稳重的样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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