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以来，二人第一次发生争吵，堪称激烈，顾柏冬捏坏了一把椅子扶手。

末了，男人沉着脸抱了被褥：“我们都各自冷静下，今晚我宿在议事堂，夫人也早些歇息吧。”

阿雁没留他。

隔日宫里便送了两个美婢入府，阿雁眼皮都不抬一下，直接打包塞进了议事堂。

映雪劝她：“置气归置气，夫人这样做，要夫妻离心的，主君看重夫人，不若乘机吃个醋，主君有了台阶也就下来了。”

阿雁充耳不闻，写了半晌字，陈伯来报：“国公府上递了拜帖来，沈小姐想见一见夫人。”

她倏地想起昨日那个画观音的沈知秋。

“知道来干什么的不？”

“只说，宫里一面之缘，觉得甚是亲近，想与夫人多些来往。”

“叫阿妩替我出面拒了吧。”她想到要装模作样应付这些，就头疼。

管家得了示意去请二少夫人。

映雪气道：“她堂姐当年纠缠主君，闹下的丑闻，至今还在坊间来回传，她脸面皮实在厚，还妄想与夫人你来往。”

“你说什么？”羊毫顿在宣纸上方，墨点滴落洇开在宣纸上：“什么意思？沈如眉？她是沈知秋的堂姐？”

“夫人不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昨日头一回见她，听介绍才晓得是国公府的嫡小姐。”

“哦，她之前养在外祖母家，皇上登基时才被接回来的，不过，她人不在京里，名头却不小，听说打小是按皇子妃培养的。”

阿雁还是不解：“她的年纪和沈如眉都差了辈了。”

“她父亲是国公老来子，她自然就小了，且看看九公主和皇上，也差不少年岁。”映雪补充道：“御史大夫可是沈知秋的亲二叔。”

难怪自己总觉得沈知秋眼熟，原来如此。

她想起自己在宫里时，曾说她的观音画得好，虽是为了应付太后的，到底把自个恶心住了。

阿雁在心里骂了句国粹，想到太后那个眼神也有了解释。

她要是没想岔，宫里那位还真有那个意思，皇家的制衡之术，向来简单又迂回。

远走高飞的欲望霎时到达顶峰。

过没多久，阿妩过来回话，她先示意烟云将手上的礼呈上。

“沈小姐的礼，推脱不掉，请母亲示下如何处置？”

阿雁现下听到这个人就不得劲儿，“随便扔到哪个角落，总之别让我瞧见。”

阿妩目露讶意，余光往映雪处瞥了眼，对方微不可察轻轻点了下头。

她给了烟云一个眼神，后者屈膝后悄声退下。

“嫂嫂前些时日说，这阵子过了雨水了，天气好得很，出外游玩正是好时候，不知母亲可有兴致？”

阿雁有些心动：“什么名目？”

“不如野炊吧，天地辽阔，席天幕地，视野广了，人都要欢喜几分，咱们自己动手煮吃食，想必会相当有趣。”

她不止一次听到几个弟妹提起，在长林时的欢快日子，不久前，婆母在庄子上听说也过得很惬意。

阿妩是真心想她开心的。

有婉仪对比，她常常为碰到这种无需立规矩，也绝不插手儿子房里事，并且会为儿媳撑腰的婆母而感到幸运。

往更私心的一层说，府里无论是哪房的女眷，都比阿雁本人还要怕她和顾柏冬闹僵。

顾家起了势，顾柏冬正值壮年，不止宫里，便是府外，不知道多少人，想往这府里，想给他塞人。

但所有人都明白，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像阿雁这般待她们的。

两人置气，顾柏冬昨夜宿在议事堂这事，暂时只有归暮苑内的人知道，要是再多两日，就合府都该忧心了。

见她意动，阿妩心下暗喜，趁热打铁劝：

“就明日如何，也不必劳师动众，想去的小辈都带上。嫂嫂说他们开荒时发现的，京郊外有块地儿，平地有溪，柳树成荫，景致好得不得了！”

阿雁果然受不了住蛊惑：“听着真不错，那行，你们准备着，明日就去。”

她现下不想与顾柏冬打照面，倘若不是即时出发，可能让底下人太过忙乱，恨不得直接出府。

阿妩应下。

却还不敢轻易离开，又道：“千味楼听说开了新本子，母亲要是闲着，阿妩想邀请母亲同品。”

这事儿不折腾人，她知道小孩是想哄自己，阿雁当场应了。

阿妩回去更衣，烟云在外候着。

“替我去请嫂嫂，一起陪婆母听书，再到前头去寻明景，就说夫人要去千味楼，请他派人先一步打点。”

烟云忙下去。

府里的马车没多会就从后门驶出，婆媳几人也没多带人，就映雪她们几个。

雅间早就备下了，阿雁听书听得入迷，一时忘了家里那点破事。

不料总有人不识抬举，要舞到她跟前。

烟云眼尖最先看到，悄悄扯了下自家主子的衫角，阿妩当即如临大敌，起身出来，不忘合死了门。

沈知秋陪着笑：“二少夫人有礼。妹妹还以为看错了呢，果真是你，刚才妹妹看到顾夫人也在里面，作为晚辈，理应拜见的，还请二少夫人引见。”

阿妩清眉轻拢，“母亲听书时不喜人打扰，改日有机会，再正式拜会吧。”

沈知秋愣了下：“二少夫人这是何意？”

“沈小姐自来聪颖，怎么这会倒犯起糊涂了，我婆母喜清静，我们不希望有人扰了她听书的雅兴？”

“不过是见个礼，若是家中长辈知晓妹妹见了夫人，却没打招呼，少不了要责问妹妹不知礼仪规矩了。”

沈知秋说着，又要往里走。

她心里也清楚了，这位二少夫人是打定心思，要拦着她的，往前的动作都刻意回避着，还用目光示意婢女替自己挡着些。

阿妩见状，斜跨一步，以身为盾，与沈知秋来了个贴脸开大。

“既我这样说了，自然怪不到你头上，沈小姐，请回！”

沈知秋有些尴尬，她没想到对方的态度会这样强硬，悻悻道：“可是妹妹不知情时得罪过二少夫人？”

阿妩冷笑：“去问你的好堂姐。”

沈如眉的事，沈知秋在外面听过一些，只知道在京中闹得不怎么好看，具体却并不清楚。

急道：“她是她，我是我，若是她得罪过你们，妹妹替她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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