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确实不是天生就会爱人。

爱这个东西庞大又复杂，偶尔也会被上位者当做施舍向下散播。

齐正则一开始确实是这样想的。

他遇见乐知的时机堪称狗血，原本不应该有交集的两个人撞了满怀，少年因为助听器掉落而愣愣的定在原地，齐正则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了那人掩在略长发丝下的脸。

很漂亮。

漂亮的像父亲书房里收藏的那只他不能细看的白瓷瓶。

——那只瓶子，年幼的齐正均是可以用手敲着玩儿的。

“没事吧？”齐正则问，手伸出来停在乐知面前。

助听器掉落，突如其来的安静叫乐知在那一瞬间不敢动弹，稍微缓过来就看到一只很宽厚的手。

“……”

乐知抬眼，小心翼翼的抿着嘴唇看过来。

那双眼睛，很像曾经齐正则短暂喂养过的一只猫。

“你没事吧？”

齐正则又重复一遍，乐知眨了下眼，读懂了他的唇语，于是摇摇头，又指指自己耳朵，手撑住地面，慢慢站起来。

齐正则沉默。

乐知膝盖疼的厉害，但他没做什么，只是往后退了一步，转过身就想要离开。

男人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很贵，贵的不是自己一个孤儿能承担得起的。

虽然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心脏疯狂跳动……乐知手掌不由自主的压上心口。

齐正则：……

追上去。

齐正则听到自己脑中传来声音。

——追上去！

“哎等等！”齐正则伸手搭在乐知肩膀上，感受到少年人瘦到硌人的脊背。

老旧助听器重新塞回耳朵，乐知咬住嘴唇，一双眼睛带着惊讶看向齐正则。

齐正则犹豫一下，取出手机在上面打了行字。

抱歉，是我撞到你了。车就在旁边，要跟我去休息下吗？

乐知盯着那行字，手指蜷缩进掌心，再次看看齐正则的脸，最终缓慢的点头。

……

乐知觉得这一切好像做梦。

他原本什么都没有，孤零零的游魂一样飘荡。突然之间，就有了一个优秀又体贴的恋人。

齐正则动作很快，快到乐知都没反应过来，原先住的破旧房间就被退了，新房子敞亮整洁，用具一应俱全——乐知当天都不知道齐正则准备了这些，他只是收到齐正则的信息，然后就被他的司机接到了这里。

齐正则穿着西装，领带打的一丝不苟，男人朝乐知微笑。

乐知有些畏缩了。

齐正则手伸出来，牵在乐知手腕上，带着他往里走。

“你来开门。”

见乐知还是不知所措的呆呆站着，齐正则就将他手掌搭在门把手上，算是种无声的催促。

乐知回头看男人一眼，最终还是推开门。

齐正则再不被母亲待见，他现在也是齐家的大儿子，落地窗将远处景色一览无余，乐知几乎惊呆，他愣在原地，直到齐正则在他面前单膝跪下。

“小乐。”

乐知盯着齐正则的嘴唇，努力在电流声中辨别他说的每一个字。

“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乐知：……

乐知知道，自己应该拒绝的。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自己如此普通，耳朵又坏了，怎么可能会真正有人爱自己。

可他没办法不心动，没办法不贪恋这些温暖。

齐正则会给他带小笼包，会关心他腿还痛不痛，会问他一日三餐有没有正常吃，会在他情绪低落时跟他说——“小乐，不要去工作了，我更需要你”。

乐知根本无法抗拒齐正则的这种示好。

他飞快的沉溺进去，将齐正则当成了自己的精神寄托，唯一的精神寄托。

齐正均曾拿这件事挖苦过齐正则，半长头发，故意把自己搞得花哨的青年手插在兜里，“听说你在外边养了人？”

“眼光也太差了吧，还是个聋子？爸妈都要被你气昏过去。”

齐正则冷冷看着亲弟弟，一语不发的离开。

齐正均得到的比自己多了太多，却还是不知足。

手机震动。

齐正则低下头，看到了乐知发来的消息。

备注是乐知改的。

他真的很像那只猫，畏缩胆小的伸出爪子来试探，发现人会对他格外包容之后就慢慢显露出不同的模样。

“正则，想吃小笼包。”

“你不要太辛苦，如果来不及就不要买了。”

“我今天自己坐了电梯，厉不厉害？”

“你肯定又在忙了，我给你发消息是不是打扰你了。”

后面还跟着个“哭哭”表情，然后就再也没有消息发过来了。

——妈，我们很久没一起吃饭了，我想着叫上爸，还有正均，趁着项目不多，一家人聚一聚。

乐知不止像那只猫。

齐正则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也像他自己。

崔瑶瑶没回复那条消息，他收到的是齐正均发过来，近乎炫耀的照片。

三口人亲亲热热的，连他的位置都没留下。

自然而然，齐正则也跟乐知一起住在了房子里。

俩人房间挨的近，齐正则回来晚，以为乐知肯定回房间睡了，谁知暖黄灯光亮着，沙发上蜷缩成一团的人手指耷拉下来。

灯是乐知挑的。

星星形状，光晕柔和，便宜，但他很喜欢。

助听器放在桌上。

齐正则低下头，凝视乐知的脸。

那是张很清秀的面庞。

这个人，会在凌晨还等着自己回来。

以前从没人会等他。

乐知的世界一片寂静。

身体被腾空抱起来时才醒，发出点慌乱气声，看清抱着自己的是齐正则之后又乖顺的往男人怀里蹭蹭。

“回……来了？”

“嗯。”齐正则抱着人，点头，“怎么睡在沙发上？”

他没对乐知嘶哑嗓音多加疑问，反应过来乐知听不清，就不再开口了，只是将他放到床上，又扯过被子盖好。

“……啊。”

齐正则衬衫袖子被乐知扯住。

乐知回避齐正则眼神，手却不肯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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