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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太子选妃(一)


八月十五当日,肃宁贴上假胡子,换了身寻常的衣服,带着宁安与想想逛集市去了。宁安带着帷帽,禾禾与想想则是戴着面纱与兜帽。他们也不准备逛多久,转了一圈便准备回去了。

“还记得这条街吗?”肃宁笑看着她,“你第一次出月子时,我带你来的,还在那里的面摊上吃了面。”现在,面摊已经变成了油糕摊。原先的面摊老板,开了店,生意不好不坏。

宁安自然记得,“之后没有多久,我们还又带着禾苗来过一次。”当时正逢科举之前,面摊上聚了无数待考学子。“对了,褚齐湘如何了?”当日与褚齐湘一同与王爷论辩,既给王爷留下了好印象,又高中的杨浩,因与荣王关系密切,受荣王谋反的牵连,被贬去了永州。

“接回女儿,留在应州了。”

“他不考了?”

“他说不考了。”便在应州做一个教书先生,好好教养女儿。肃宁道,“原以为褚齐湘是个蠢笨的,如今才发现,他并非蠢钝,而是为人直率,不吝啬与表现自己,哪怕是受人嘲笑奚落。”反倒是为人处事周到谦逊,又中了举的杨浩,心思过重,功利心过强。

春风得意马蹄疾,无人询问金榜外。

一些寒门士子通过科考改变命运以后,潜藏于内心深处的贪婪与欲望便会逐渐暴露出来。

杨浩是如此,历朝历代的无数学子也是如此。

宁安想吃油糕了,在摊位前站定,排着队等着油糕出锅。“你指谁,匡衡吗?”匡衡字稚圭,勤学而无烛,邻舍有烛而不逮。衡乃穿壁引其光,以书映光而读之。“小时偷针,长大偷金;小时偷光,长大偷土。”高中者,品性不见得高,心智也不见得坚定,可科考却是寒门士子唯一能够获得的公平的改变命运的方式。

走到面前,宁安瞧着蹲在一旁揉面的人面熟,拉了拉肃宁,示意他看过去。“我好像见过他。”

肃宁在她耳边低声道,“三年前的新科状元何图。”中举后外放至蜀地,今年刚调回来,如今在礼部任职。“十块油糕。”他对看摊的婆婆道。

何图听着他的声音耳熟,抬头一看,先是蹙眉,而后露出惊恐之色,手上的面都没擦干净,便要下跪。肃宁抬手,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暴露了自己。

婆婆不知这些,利落的将油糕包好。宁安接过油糕,对肃宁道,“好几年没吃过了,没想到还能买到。”上一次吃,还是去应州之前,也有三年了。“葛大娘的身子骨看着倒是越来越好了。”她还记得卖油糕的婆婆姓葛,人称一声葛大娘。

何图笑道,“前几年跟我去西蜀了,在哪里结识一个大夫,给她调养了身子。”

宁安看向他,“葛大娘是你的家人?”她记得何图的户籍上写的是少儿失孤,虽堂兄长大。

何图擦了手,“不是,葛大娘丈夫儿女都没了,我租住了她的院子,顺便照顾她。”久了,他便认下葛大娘为干娘了。

宁安点了点头。肃宁揽着她的腰,“人越来越多了,咱们回去吧。”

“嗯。”

八月十七,果如史芊所料,早朝之上,皇上突然找了一个理由对司天监发难,副提点当朝便被拉了下去,下了大狱。到了下午,罗列了七八条罪责,其中最严重的一条便是大量银两来源不明。一日未过,副提点便在狱中用腰带上吊自尽了。

唐夫人知晓这件事后,写了一封信家书送入宫,一怪瑯姚不知帮衬着长姐,二劝瑯嬛戒娇戒躁,要耐得住性子。

银杏见瑯姚看完家书后心情低落,趁着她发呆偷偷扫了一眼信。出来后她对雪梨道,“咱们这位主子的娘,当真是偏心。”自从唐采女入宫,主子何曾没有帮衬过她,得了一些好东西,率先便想着长姐。

雪梨一边整理茶具一边道,“咱们主子确实比不过唐采女。”性子闷,也不如唐采女能说会道,相貌更是差了她不少,唯一能拿出手的便是古筝,可这古筝,在唐采女的舞下,也变得黯然失色。

银杏快言快语,“那又如何,皇上喜欢的还不是咱们主子。要不能还未登基便先将咱们主子封为侧妃,一登基便封她为贤妃?”

曹姑姑站在帘幕后听着,沉着脸轻咳了一声。银杏与雪梨吓了一跳,抬头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端着茶具低头离开了。她们虽然称她一声姑姑,却并不受她管束。宫中有宫中的规矩,有专门管着宫女的姑姑与掌着惩处的女官。曹姑姑是作为随从侍女来的,虽如今属于宫女,资历以及品级却与她们一样。不过是主子宠她信她,她们在她面前才会低了一头。

走的远了,银杏才道,“我瞧着这哪里是来照顾贤妃,分明就是来监视她。”

雪梨道,“别说了。”总归与她们无关,今日伺候贤妃,明日还不知被调去何处了。帝王爱恨,许多时候不过一瞬间。

九月初一,宁安借着礼佛之由,将太子妃的人选均叫入了宫中。唐家的小女儿瑯娆也在其中。

随着瑯娆一同来的是一个珠圆玉润的小姑娘,月盘似地圆脸蛋,鼻梁挺直,清澈地眼眸分得开,形似杏核,又像尖细地凤片糕,微眯时该是十分媚人。她将眼睁的雪亮,点漆般的乌瞳又圆又满,眸光灵动,衬着两道毫不压眼,未端略向下弯的平眉,多了分稳重。微噘的樱唇带着天真无辜,格外惹人怜爱。她的肤色虽然白,却残留些许阳光气息,焕发光泽,青春洋溢。

“那是谁家的姑娘?”她问史芊。

史芊从玉箫手中接过画册,看了两遍,均为找到她的名讳。她道,“许是跟着旁人来的。”她见那姑娘同瑯娆站在一起,便让玉箫去将她叫来。

宁安叫过禾禾,指向小姑娘,“你瞧着那个如何?可配得上你弟弟?”

禾禾认真道,“谁人都配不上苗苗,娘看上的这个,不过是比其他人好些。”在她心中,爹是最好的,娘是最好的,弟弟妹妹是最好的,自己也是最好的。

史芊遮着嘴笑,一会儿后道,“能入宫的,出身定是清白的。”能入宫者,均受过一道又一道检查。

小姑娘被阿朱带到了宁安面前,宫女服制按身份品级区分,便是旁人不认识阿朱,也从她穿着打扮上识别了她的身份,一一安静下来,暗暗猜测入了皇后眼的姑娘是谁家的。

小姑娘被阿朱带着行礼,她心思机敏,见宁安笑看着她,便知不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心中稍松,面上亦松了下来。“皇后娘娘安。”

宁安让她起来,又让阿朱去搬了个凳子过来。“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民女叫枇杷,快十三了。”她笑着,“止渴、下气、润五肺的枇杷。”

宁安道,“枇杷好,润肺,下气,止渴,可做果,亦可为药。”她想了想,又道,“年岁要长太子一些,不过年长些好,日后能照顾太子。”

史芊见她的笑及眼底,便知她对这个姑娘极其满意。不等枇杷回话,她便插话问道,“你今日同谁来的,家中有何人?”

“我同唐夫人来的。”她道,“我娘是宫中的厨娘,几个月才能归家一趟,唐夫人同我娘是朋友,爷爷奶奶去世后,她便帮着照顾我。”末两句语声渐落,似有些郁郁。随即,她咧嘴一笑,又恢复原本的开朗明快。“今日原是唐夫人带着瑯娆妹妹来的,是我听下人说她们要入宫,想着入宫或许能见到娘,这才求着她跟着一同来的。我并非参选太子妃的人。”她诚恳的看着宁安,“我不好看,又胖,本不该凑到皇后娘娘面前的。”

宁安还未说话,唐夫人便上前行礼道,“皇后娘娘恕罪,是臣妾没有看好她。”她拉过枇杷的手,“她娘原是我的同乡,今日我是瞧着她思念娘亲,这才会将她带入宫中,并非有意冲撞。”

史芊看向宁安,见她眼中笑意退下,颇有冷意,便也不敢插话,只是端着沉静的笑,微微垂下眼眸。枇杷将胖挂在嘴上,可见十分在意,也丝毫不知自己的可爱。从她言语中能够推敲出,她并无父亲,自幼是随着祖父祖母长大,祖父祖母去世后,她的娘亲才将她托付给了唐夫人。她娘亲乃是宫中厨娘,唐夫人一家又是去年才搬入的京城,可知她跟在唐夫人身边不过一载。

“无妨。”宁安道,伸手向枇杷,笑向枇杷。“你过来。”

枇杷看了一眼唐夫人,唐夫人笑着松手。她走到宁安身边,宁安直接拉着她坐到自己身旁,微微揽着她又问,“你娘姓何名何?”

枇杷紧张,僵着身体不敢动,但还是恭敬道,“我娘姓施,祖母唤她桃娘。”

之桃退下,差人去御膳房寻施姓桃娘。宁安则继续问道,“你爹呢?”

枇杷摇头,“我没有爹。”她抠着手指,“我是遗腹子。”

“你可识字?”

“识字。祖父祖母教过我。”

宁安笑着,抬头看向阿朱。阿朱了然,史芊也了然。史芊站起,稍稍退了几步。温岚与另一个宫女搬来桌子,很快摆好笔墨。

宁安提笔,写下一首词。

温岚与阿紫拿着词走了一圈。宁安道,“都说说吧。”

渔歌子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

青箬笠,绿蓑衣。

斜风细雨不须归。

枇杷想了想道,“这是张志和的词。”

宁安笑问,“你知晓张志和?”

枇杷点头,“祖父曾给我讲过他。”张志和是唐时人,原名龟龄,字子同,道号玄贞子。幼时博学强记,同在朝为官的父亲游历了不少大山名川。十六岁时,明经及第的同时,将自己的治国策略献给了唐肃宗,并得到重赏。志和这个名字,便是当时皇上亲自赐给他的。“短短数载,他便几经被贬,经历官场起伏,又经母亲、妻子去世。他认识到,人生如梦,官场更是一具摸不着看不见的枷锁。这具枷锁扼杀了每个人内心深处自由呼吸的执念,人人到头来不过都是一捧黄土。于是他离家出走,浪迹于江湖,往来于苕霅溪间,泛波于湖光山色中,以垂钓自娱于江湖为快,并自称‘烟波钓徒’。朝廷多次召其回朝廷复命,他一开始还虚与委蛇,后来干脆避而不见。”

宁安赞赏,对她的母亲以及祖父祖母越发的好奇。

枇杷本欲再讲一讲词,却被突然而来的瑯姚打断,“皇后娘娘。”她屈膝行礼,后又转向史芊行平礼。

宁安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你怎么来了?”

瑯姚本就是被赶鸭子上架而来,若非收到了母亲的消息,她多数时间是不愿意出了自己的院子的。她正不知如何回答,便听瑯嬛道,“听闻皇后娘娘选定了太子妃,臣妾们好奇,这才会过来看看。”

宁安看着她笑问,“你的身子好了吗,可以出门了吗?”

瑯嬛回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已无大碍。”

“既无大碍,便可侍寝了。”她对阿朱道,“今夜便安排唐采女侍寝吧。”

瑯姚一心沉浸在见到母亲、妹妹的喜悦中,丝毫没有察觉到皇后的不悦。史芊看了瑯嬛一眼,笑着对宁安道,“皇后娘娘,这里这么多姑娘,也不能只让枇杷一人说。”

宁安点头,笑着对其他人道,“你们有何看法,都说说吧。”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行一步。她们虽然识字,平日里念的书却不一样。有些只是学女则女戒,学习历朝历代贤德女子的行为;有些则是可以读《六经》,也会读些佛经;还有些,仅仅只是识字。

她们不清楚,皇后为太子选妃,所求是贤德女子,还是文才具备的女子。谁也不愿意先出头,成了招风之人。

瑯娆看了眼唐夫人,微微向前一步。“皇后娘娘,臣女以为,张志和其人品性并不高。”

“哦?”

瑯娆见她面上笑着,心中微定,继续道,“据唐代颜真卿《浪迹先生玄真子张志和碑铭》载:唐肃宗赐张志和奴婢各一。张志和遂配为夫妇,号曰渔童、樵青。人或问其故,答曰:渔童使捧钓收纶,芦中鼓棹;樵青使苏兰薪桂,竹里煎茶。”她看着宁安,“张志和为人荒唐,怎可和奴婢二人结为夫妻。”

又一人走出,朗声道,“沈括《梦溪笔谈·人事二》有载:林逋隐居杭州孤山,常畜两鹤,纵之则飞入云霄,盘旋久之,复入笼中。逋常泛小艇,游西湖诸寺。有客至逋所居,则一童子出应门,延客坐,为开笼纵鹤。良久,逋必棹小船而归。盖尝以鹤飞为验也。”她是正二品中书侍郎之女。“以梅为妻,以鹤为子,不过是比隐逸生活和恬然自适的清高情态。”她看向瑯娆,“这位妹妹一说张志和品性不高,二言张志和与奴婢结为夫妻着实荒唐。可知张志和不过是同二人于青山绿水间过着无忧无虑、世外桃源般的隐居生活。妹妹为何定要给他的隐逸加上俗世恶念,妹妹小小年纪,可万万不能被这些污秽填了脑。”她说完后,走到宁安面前,屈膝跪地,恭敬行礼,“皇后娘娘安。臣女,中书左侍郎之女。”

中书侍郎姓左,原是地方官。中书侍郎的女儿,多年前曾在钱塘参加过王府举办的赏花宴。

禾禾想起来了,“木木?”

姑娘笑着点头。宁安不解,“你不是钱塘米行郑掌柜的小孙女吗?”

木木不卑不亢,“我爹去世了,后我娘改嫁给了中书侍郎。”她也改了姓。

宁安没有再说话。她喝了口茶,看向唐夫人,直言道,“本宫不知,为何唐家幼女的名字会出现在太子妃名单之中?”

蓝姑姑道,“皇上下令,适龄的姑娘都可参选,所以——”

宁安拧眉,“唐家三女,二女已经入了宫,成了妃嫔,三女如何还能参选太子妃?”她呵笑一声,“幸好唐大人只有三个女儿,若是多生几个,皇上的后宫、太子的后院,岂不是都要被唐氏女占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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