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秋夜，细雨如丝。刑部侍郎沈墨踏着湿滑的青石板路，穿过幽深的巷子，身后跟着两名提着灯笼的衙役。灯笼的光在雨中晕开，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又缩短，如同此刻沈墨心中起伏的思绪。

"大人，前面就是案发现场了。"年长的衙役低声道，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惧意。

沈墨微微颔首，雨水顺着他的斗笠边缘滴落。他已经连续三日未眠，自从京城接连发生两起离奇命案后，刑部尚书便亲自点名要他负责此案。死者皆是朝廷命官，死状诡异，朝野震动。

转过一个弯，一座宅院出现在眼前。门口已围了数名衙役，见沈墨到来，纷纷行礼让开。沈墨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眉如剑锋，眼若寒星，只是眼下隐约可见青黑。

"第三起了。"他低声自语，迈步跨过门槛。

院内灯火通明，死者被安置在正厅。沈墨一进门，便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甜香，与之前两起命案如出一辙。他眉头一皱，快步走向尸体。

死者是兵部郎中赵明德，四十出头，此刻仰面躺在厅中央，脸上凝固着一个夸张的笑容，嘴角几乎咧到耳根，眼睛却惊恐地圆睁着，形成一种诡异至极的表情。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尸体被摆成了跪姿，双手合十，仿佛在忏悔什么。

"报时了吗？"沈墨蹲下身，仔细检查尸体。

"回大人，约莫戌时三刻发现的。"一名衙役答道，"赵大人的夫人回娘家了，是管家来送茶时发现的。"

沈墨点点头，伸手轻轻拨开死者的衣领。果然，在颈侧发现了一个细小的针孔，周围皮肤呈现不正常的青紫色。这与前两起命案的发现完全一致。

"又是这样..."沈墨喃喃道，目光扫视四周。忽然，他的视线停在死者身旁的地面上——那里有一个用血画出的奇怪符号，形似一朵扭曲的花。

"这个符号..."沈墨瞳孔微缩，"前两个现场也有？"

衙役们面面相觑，年长的那位犹豫道："回大人，前两个现场...似乎没有注意到..."

沈墨冷哼一声："查案如此马虎，难怪凶手能连害三人。"他取出随身携带的纸笔，仔细将符号临摹下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这位姑娘，案发现场不得擅入！"

"我是医师，或许能帮上忙。"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

沈墨抬头，看见一名身着素色衣裙的女子站在门口，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眉目如画却透着几分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她手中提着一个药箱，目光平静地与沈墨对视。

"让她进来。"沈墨道。

女子缓步走入，在沈墨身旁蹲下，毫不避讳地检查起尸体来。她动作娴熟，先查看了死者的眼睛和口腔，又轻轻按压了尸体的几处部位。

"死者中的是'笑阎罗'。"她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一种早已失传的奇毒，中毒者会狂笑不止直至窒息而亡，死后面部肌肉会保持笑容。"

沈墨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姑娘如何知晓？"

女子从药箱中取出一根银针，轻轻刺入死者咽喉处，片刻后取出，针尖已变成诡异的紫色。"家师曾著《百毒志》，记载过这种毒药。"她顿了顿，"而且，这不是第一起，对吗？"

沈墨目光一凝："姑娘贵姓？为何对此案如此了解？"

"免贵姓苏，单名一个青字。"女子站起身，直视沈墨，"我在城南开了一家医馆，近日听闻有官员离奇死亡，便留了心。今日听说又发命案，特来看看。"

沈墨审视着这位不请自来的女医师，直觉告诉他此人不简单。但眼下案件扑朔迷离，任何线索都不可放过。

"苏姑娘既然精通毒理，可否协助本官调查此案？"沈墨问道。

苏青嘴角微微上扬："正有此意。"

雨势渐大，敲打着屋檐。沈墨命人将尸体抬回衙门详细检验，自己则与苏青留在现场继续搜寻线索。

"沈大人可注意到这个？"苏青突然指向厅内一张书案。案上摊开一本册子，墨迹未干，似乎死者生前正在书写什么。

沈墨走近查看，发现是一份奏折的草稿，内容涉及军饷调配。他仔细翻看，在最后一页发现一行小字："当年之事，终究要还..."

"当年之事..."沈墨眉头紧锁，"苏姑娘，前两位死者分别是礼部主事刘文焕和工部员外郎孙志远，你可知道他们与赵大人之间有何关联？"

苏青摇头："表面看来，三人分属不同衙门，年龄也相差颇大。但..."她顿了顿，"若我没记错，十五年前，他们都曾在江南任职。"

沈墨心头一震。十五年前，正是他父亲——时任江南巡抚的沈严被诬陷贪污，最终在狱中自尽的那一年。当时他年仅十六岁，父亲死后，家道中落，他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

"沈大人？"苏青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没什么。"沈墨收敛心神，"明日我会查查三人的履历。苏姑娘既然愿意协助，不如随我去趟衙门，看看另两位死者的验尸记录？"

苏青点头应允。

两人离开赵府时，雨已停了，但夜色更浓。沈墨忽然感到一阵寒意，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黑暗中，似乎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他们。

"怎么了？"苏青问。

"没什么。"沈墨摇头，但手已按在了腰间的佩刀上。

回衙门的路上，沈墨向苏青详细讲述了前两起命案的情况。第一位死者刘文焕是在书房中被发现的，同样面带诡异笑容，尸体被摆成盘坐姿势；第二位孙志远则死在卧房，呈跪拜状。两人死亡时间相隔仅五日。

"三位死者都是朝廷命官，死状相似，现场都留有那种甜香..."沈墨思索道，"凶手必是同一个人，且对死者怀有极深的恨意，否则不会如此费心布置现场。"

苏青静静听着，忽然问道："沈大人可曾想过，为何凶手要将尸体摆成特定姿势？跪姿、盘坐、跪拜...这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沈墨心头一凛："仪式...复仇的仪式？"

"或许。"苏青目光深远，"还有一种可能——忏悔。"

衙门内，沈墨取出前两起命案的卷宗与苏青一同查看。经过仔细比对，他们发现三位死者确实在十五年前同时在江南任职：刘文焕时任杭州通判，孙志远是苏州府同知，而赵明德则是江宁卫指挥佥事。

"江南..."沈墨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十五年前，江南发生过什么大事？"

苏青抬眸看他："沈大人心中已有答案，不是吗？"

两人目光相接，沈墨看到了苏青眼中深不可测的幽深。他忽然意识到，这位突然出现的女医师，知道的或许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你是说...科举舞弊案？"沈墨低声道。十五年前，江南乡试爆发大规模舞弊案，震惊朝野。他父亲作为巡抚负责调查此案，却在结案前夕被指控受贿，最终含冤而死。

苏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药箱中取出一本薄册子："这是家师所著《百毒志》的抄本，'笑阎罗'一页有特殊标记，似乎与某种符号相关。"

沈墨接过一看，果然在描述"笑阎罗"的页边发现了一个与案发现场极为相似的符号，只是更加完整——那是一朵七瓣花，每片花瓣上都刻有一个古怪的文字。

"这是..."沈墨瞳孔微缩。

"古梵文，意为'七罪'。"苏青轻声道，"传说中，犯下七宗罪孽之人，死后会受七种极刑。"

沈墨猛然站起："三位死者...都是当年科举舞弊案的涉案人员？"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沈墨反应极快，一个箭步冲到窗前，只见一道黑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有人偷听！"沈墨拔刀欲追，却被苏青拦住。

"不必追了。"她的声音异常冷静，"他们迟早会再来的。"

"他们？"沈墨转身，"苏姑娘，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苏青深吸一口气："我知道的或许不比沈大人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三位大人的死，只是开始。"

夜更深了。沈墨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感到一张无形的网正缓缓收紧。十五年前的旧案，父亲的冤死，如今的连环命案...一切似乎都串联在了一起。

而身边这位神秘的女子，究竟是助力，还是另一重迷雾？

"明日我会去查十五年前的科举案卷宗。"沈墨下定决心，"苏姑娘可愿同行？"

苏青微微一笑："荣幸之至。"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三更天了，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死亡的阴影，或许才刚刚笼罩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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