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凯数着通风管的螺丝钉，第三十七颗有些松动。

这是他被编入第三探索队的第七天，也是蝴蝶警告后的第三次失眠。

头顶传来窸窣声，那只蓝翼凤尾蝶又出现了，这次停在监控摄像头的死角。

"戴凯！装备检查！"林夏的声音从走廊传来。

战术腰带沉甸甸地压在腰间，戴凯熟练地检查每件装备：多光谱护目镜、肾上腺素注射笔、还有那把号称能伤害异界生物的脉冲手枪。

他故意最后一个拿起通讯器——这东西在真正的异界连玩具都不如。

程笑正用电磁能力给全队的电子设备充电，指尖蹦出的电火花在空气中画出滑稽的图案。

"听说这次是'镜面吞噬'现象，"他压低声音，"上个月有支民间探险队就这么没了，只在更衣室留下几套结冰的衣服。"

训练室大门滑开，莫天行带着白博士走进来。

戴凯注意到白博士左手无名指戴着枚陌生的戒指，黑曜石戒面下隐约有金光流动。

"任务简报。"莫天行调出全息投影，显示某商场三维地图，"星光百货三楼女装区，过去72小时内有11人失踪。侦察队发现了这个。"

画面切换成一段模糊录像：试衣镜表面泛起水波纹，某个穿红裙的顾客伸手触碰的瞬间，整个人被"吸"进镜子里。

戴凯眯起眼睛——录像最后一帧，镜中倒影居然比真人慢了半拍才消失。

"我们称之为'镜渊'的异界空间。"白博士推了推眼镜，"物理法则完全混乱，常规武器无效。你们要找到空间锚点，安装稳定器。"她发给每人一个手表大小的金属圆盘。

戴凯接过稳定器时，戒指与圆盘轻微相触，竟发出金石相击的脆响。

白博士瞳孔骤缩，但戴凯已经转身走向装备台，假装没注意到她的异常。

"戴凯担任向导。"莫天行的命令引起一阵骚动，"他对异界有特殊感应。"

赵铁柱突然立正："报告！三秒后博士会掉笔！"

一支钢笔从白博士口袋滑落，在即将落地时被戴凯抬脚接住。

这个动作让他后颈暴露在监控下——某个形如眼睛的胎记正微微发亮。

商场门口拉着警戒线，初夏阳光把玻璃幕墙照得刺眼。

戴凯仰头望着这座六层建筑，在第三层的位置看到了常人看不见的能量涡流——像透明水母般缓缓蠕动的空间褶皱。

"能量读数爆表了。"程笑摆弄着探测器，屏幕上的曲线像癫痫发作般跳动，"这玩意比切尔诺贝利的辐射还夸张。"

林夏检查完每个人的安全绳："记住召回程序，遇到危险立刻..."

"别碰任何反光面。"

戴凯打断她，突然抓住正要摸橱窗的苏雨晴手腕。

这个能跟植物对话的医学生吓得一哆嗦，她手腕上的藤蔓纹身突然开出几朵小白花。

"所、所有植物都在尖叫..."苏雨晴脸色煞白，"它们说镜子在吃东西..."

戴凯从她纹身摘下一片花瓣，弹向玻璃橱窗。

花瓣接触表面的瞬间，橱窗像水面般荡起涟漪，花瓣消失得无影无踪。

更诡异的是，橱窗倒影中的花瓣却缓缓飘落，仿佛那个世界才是真实的。

"跟紧我。"戴凯率先迈上扶梯，"记住三点：别相信倒影，别回头，别报真名。"

扶梯运行到二楼时，戴凯突然喊停。

他蹲下身，指尖轻触台阶上某个闪光点——那是粒微小的神血结晶，十二年前他坠落时散落的。

结晶在他触碰的瞬间气化，形成一缕只有他能看见的金线，笔直指向三楼的女装区。

"空间锚点在Gucci专柜。"戴凯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异常，但队员们已经见怪不怪地跟上。

三楼静得可怕。

几十面试衣镜排列成诡异的阵型，中央的全身镜被某种力量扭曲成波浪形。

戴凯的神格碎片突然刺痛——这是被强行撕开的空间裂缝特有的波动。

"安装稳定器需要多久？"他低声问林夏。

"至少三十秒不被干扰..."林夏话音未落，身后传来玻璃碎裂声。

新人队员王浩踩碎了一面化妆镜，无数碎片悬浮在空中，每一片都映出他扭曲变形的脸。"我、我没碰它..."他颤抖着后退，却撞上了另一面镜子。

戴凯看到所有镜面同时泛起涟漪。"列阵！"他一把将林夏拉到身后，"镜子要捕猎了！"

第一面镜子伸出苍白的手臂时，苏雨晴的尖叫在空间里产生多重回音。

戴凯发现声音在镜渊会被无限复制，很快整个空间都回荡着混乱的声波。

"不要出声！"他用手势指挥队员靠拢，但为时已晚。

七面镜子同时"活"了过来，光滑的镜面变成粘稠的液体，数十个与队员们一模一样的倒影正试图爬出来。

程笑本能地发射电磁脉冲，电流却在接触镜面的瞬间被吸收，反而让那些镜像生物变得更清晰。

"物理攻击无效！"赵铁柱边后退边喊，"三秒后它们会——"

话音未落，所有镜像生物同步扑来。

戴凯看到林夏的倒影手持双刀刺向她本体，千钧一发之际，他下意识打了个响指。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戴凯眼中金光大盛，他面前的空间像纸张般对折，将扑来的镜像生物全部"夹"在空间褶皱里。

这个本能使用的空间法则消耗了他大量精力，鼻腔涌出温热液体——在人类看来是鼻血，实则是淡金色的神血。

"跑！"他拽起发愣的林夏，"去中央全身镜！"

队伍在迷宫般的镜阵中穿行。

戴凯不断用神血在路过镜面上画叉，那些被标记的镜子暂时停止了活动。

但王浩的惨叫从后方传来——他的镜像体抓住了他的脚踝，正把他往镜子里拖。

"救...我..."王浩的手指在地面抓出血痕。

戴凯转身要救，却被林夏拉住："来不及了！"

"没有来不及的事。"戴凯甩开她，冲刺途中扯下安全绳抛向王浩，"抓住！"

当王浩抓住绳子的刹那，戴凯感到某种古老契约被触发。

救人的执念让他体内沉寂的神力再次涌动，安全绳突然燃起金色火焰，顺着绳子烧向镜像生物。

怪物发出非人的尖啸，松开猎物的瞬间，王浩被队员们合力拽了回来。

"谢谢...谢谢..."王浩瘫在地上发抖，他的右脚踝留着五道黑色指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

戴凯皱眉——这分明是混沌侵蚀的痕迹。

当年神界崩塌时，最先被污染的天兵也是这般症状。他咬破指尖，将一滴神血滴在伤口上，黑气立刻停止蔓延。

"你到底是什么人？"林夏盯着他正在愈合的指尖。

戴凯正要回答，中央全身镜突然射出一道白光。

所有人本能闭眼的瞬间，他看见镜中浮现出十二年前神界崩塌的景象——但这次视角变了，他分明看到有个人影站在混沌源头，手里拿着...

"戴凯！"林夏的呼喊把他拉回现实，"锚点出现了！"

全身镜此刻变成了一道发光的门，门框上缠绕着与基地神界残柱相似的金色纹路。

戴凯让其他人警戒，自己小心靠近。

当他的影子投入光门时，镜面突然显示出陌生景象：

无数世界泡影在虚空中沉浮，每个泡影里都有个戴凯的化身——修真界的剑仙、赛博世界的黑客、原始部落的萨满...所有化身突然同时转头，对着现实中的戴凯伸出手。

"别看！"戴凯暴喝一声震醒看呆的队员，"那是镜像陷阱！"

他强行闭上眼，凭记忆摸到镜框。

触碰到金色纹路的瞬间，大量信息涌入脑海：这个空间锚点竟是当年他坠落时撞碎的一块界碑，如今被异界能量污染成了空间裂缝。

"稳定器！"戴凯伸手，林夏立刻递来金属圆盘。

安装过程比想象的顺利。

当第六枚螺丝拧紧时，整个镜渊开始震动。

戴凯却感到不安——太容易了，就像有人故意让他们...

"召回信号！"程笑突然举起闪烁的通讯器，"基地要拉我们回去！"

队员们立刻聚拢成标准召回阵型。

戴凯数着倒计时，突然发现全身镜的倒影慢了半拍——镜中的他们仍然站在原地。

"等等！那不是我们！"他试图警告，但召回程序已经启动。

熟悉的拉扯感传来时，戴凯看到镜中的"队伍"露出诡异的微笑。

最可怕的是，镜中戴凯的倒影没有随大部队消失，而是独自走向镜渊深处，边走边解开了右手绷带——那下面根本不是人类的手臂。

回归舱在基地溅起一片冷却液。

戴凯是第一个爬出来的，他抓住林夏的肩膀："立即封锁召回坐标！有东西跟着我们回来了！"

莫天行带着武装小队冲进回归室："报告情况！"

"任务完成..."林夏递过数据板，"但王浩受伤了。"

医疗组抬走昏迷的新人时，戴凯注意到白博士偷偷收集了王浩伤口脱落的黑色皮屑。

更可疑的是，她戒指上的黑曜石正在吸收那些黑气。

"戴凯留下，其他人休整。"莫天行命令道，"白博士要给你做全面检查。"

体检室内，戴凯配合地躺进扫描仪。

当白博士转身调试设备时，他悄悄将一粒神血结晶弹入她的咖啡杯。

"说说你的发现。"白博士背对着他问，"镜渊有什么特别？"

"空间结构类似克莱因瓶。"戴凯盯着她后颈浮现的诡异纹身，"但最有趣的是，我在那里看到了这个。"

他投影出用护目镜偷拍的画面：全身镜框上的金色纹路中，有个微小但清晰的三眼图腾——与训练机器人胸口的标志一模一样。

白博士的咖啡杯突然炸裂。

"你太敏锐了。"她声音突然变得沙哑，转身时眼睛全黑，"这不是好事。"

戴凯平静地举起右手，掌心浮现出刚才扫描时偷偷复制的数据："也不是坏事，尤其是发现你在偷偷收集混沌能量之后...叛徒小姐。"

警报突然响彻基地。

广播里传来程笑变调的声音："B区收容失效！'标本7号'突破了..."

一阵刺耳的金属撕裂声中断了广播。

戴凯跳下扫描床冲向门口，却听见白博士在他身后轻笑：

"你以为只有你在伪装吗，神君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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