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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楚怀王


项梁是二世二年正月渡江,四月下驻下邳。秦嘉则在正月与秦军战于萧西和砀西,二月夺取砀县,三月夺取下邑,可能在那以后夺取了彭城。

项梁和秦嘉之间有没有外交往来已经不得而知,即使有,以秦嘉的性格,也绝不会给项梁什么好脸色,可能最后的答辞还是和答复齐王田儋的用辞一样:“楚首事,当令于天下。”

项梁没有自立为王的政治包袱,他立即号令全军:“陈王先首事,战不利,未闻所在。今秦嘉倍陈王而立景驹,逆无道。”一句话,就把秦嘉打入了政治道德的洼地中,给他加上“叛逆”的罪名。项梁可是有吕臣、英布加入的,而陈胜的遗体则是由吕臣一手安葬,项梁怎么会不知道陈胜真的已经被杀了;他这么说,完全是出于政治考虑吧。

项梁当即命令侄儿项籍率领一支部队进攻侧方的襄城,自己则亲率主力进攻彭城。

下邳距离彭城近二百里,但项梁军与秦嘉军相遇在彭城东,实际的作战距离可能没有这么长。

襄城在什么位置,现在还争论不休,但显然不会离下邳、彭城太远——项籍是进行战役层面的牵涉,而不是进行战略远征;而且他的作战对象应该秦嘉军,而不是秦军。

项梁所部在得到英布、蒲将军、陈婴等部加强后,有六七万人,这个史有明载。但秦嘉军有多少人则没有明确记载。从秦嘉久攻郯城不下来看,战斗力应该不是很强,所以进入四川郡后的第一仗,还是让刘季去打,自己的部队作配合。结果只有刘季极大地扩充了自己的部队,那位东阳宁君从此在历史中消失了。

项梁的攻势十分凶猛,直接冲垮了秦嘉军在彭城东的阵势,并逼迫秦嘉退出彭城。项梁穷追二百多里,直到胡陵。秦嘉可能见摆脱不了项梁的追击,决心停下来与项梁决战。但最终的结果是秦嘉战死,而他的军队集体投降。秦嘉所立的楚王景驹逃走,后来发现死在原大梁遗址中。

形势真的是瞬息万变。项梁刚在胡陵整顿好军队,秦军章邯所部就出现在栗县,在砀县、下邑县以西,可能是被刘季的胜利吸引过来的。项梁派投降过来的秦嘉部将朱鸡石、余樊君(不知是封号还是人名或是绰号)率领秦嘉的旧部前往栗县攻打秦军。秦嘉所部也不是秦军的对手,被彻底打败,余樊君战死,朱鸡石逃回胡陵。

胡陵是个小县城,根本容纳不了数万规模的军队屯驻。项梁率军渡过泗水,占领了薛城。

当时驻兵丰邑的刘季立即率领百余骑兵赶到百余里外的薛城与项梁相会。项梁追击秦嘉到胡陵,已经深入沛县,但刘季佯作不知,已经表明了他的政治态度。现在刘季则主动去见项梁,当面表明自己的态度。这是不是张良的建议,也不得而知。

刘季向项梁说明,自己投靠秦嘉是请秦嘉支援自己夺取丰邑。他将丰邑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提出如果项梁可以助自己夺取丰邑,自己也愿意投靠项梁!刘季这一脸无赖的神情,倒也十分有助于他赢得项梁的信任。像刘季这样只谈利益,不问政治的将领,是很好收复、利用的。

项梁一点也没有犹豫,当即调拨给刘季五千士卒,并派了五大夫十人率领。刘季喜孜孜地带着兵回到丰邑。这一次没有了乡里乡亲的牵涉,项梁的军队迅速夺取了丰邑,而且没有屠城,甚至雍齿也放他逃回魏国。

刘季老老实实地跟着项梁的军队回到薛城,在项梁左右听令。项梁也没有什么别的事,除了常规的军事训练、军事侦察外,他派出使者邀请各路诸侯派代表前来薛城开会。这些事自然有项梁的班底来做,刘季完全插不进去,倒落得个轻松自在。

如此过了一个月,项梁邀请的各路诸侯的代表们都到了。刘季以沛公的身份参与会议,与那些诸侯代表以及项梁的各路将领坐在一起。

开会的第一项内容是立威:栗县打了败仗的朱鸡石被拉出来砍头。

第二项还是立威,由裨将项籍宣布自己的战果。项籍被派往襄城作战,襄城的士卒不像彭城那样迅速溃散,而是进行了顽强的抵抗,项籍打了一个多月才攻下来。项籍随即将襄城屠城,昨天才刚刚返回薛城。今天,他在全体会议上宣布了屠襄城的结果。襄城并非秦军占领的城池,而是秦嘉的势力,项籍的行为引起极大的震惊。

第三项才是正事:项梁宣布,已经得到确切消息,陈王确定是死了。随后,英布和吕臣发言,说明了自己安葬陈王的经过。

随后是第四项,由一名不知名的老者范增发言。据介绍,范增是居巢人,今年已经七十岁了,但依然精神健旺,说话滔滔不绝,气势如虹。项梁向众人道:“长者范增有良计,愿以献。”

范增即道:“陈胜败固当。夫秦灭六国,楚最无罪。自怀王入秦不反,楚人怜之至今,故楚南公曰‘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也。今陈胜首事,不立楚后而自立,其势不长。今君起江东,楚蜂午之将皆争附君者,以君世世楚将,为能复立楚之后也。”

项梁望向诸人,道:“诸君以为如何?”

这话当然是不必要回答的,众人皆沉默,等待项梁的的下一步发言,只有那么几个人“喏”了一声。

项梁道:“王孙心者,楚怀王孙,在民间,为人牧羊。梁自寿郢奉至吴,护侍至今,绝无虚也。今在盱台,愿以立,号楚怀王。”

也许项梁早已与诸人计议停当,又或者众人见项梁并非自己称王,已经满足,皆附议表示赞同。众人商议,淮北之地战乱纷争,惟江东尚属安宁,遂决定以盱台为都,楚怀王即位。项梁又道:“东阳陈君,长者也,可以为使。愿推为上柱国,封五县,奉怀王即位。”

要说项梁的政治手段可比陈胜高得多,他推一个毫无威望的牧羊人为楚王,还不放在自己身边,却让东阳县出身的陈婴回盱台,作为怀王的首辅,对外展现了大公无私的坦荡胸怀;而实际上,他解除了陈婴兵权,而东阳的那两万人不仅不会有什么意见,反而会对项梁感恩戴德,甘心听命。

盱台县与东阳县的邻县,把东阳及其周围的五个县封给陈婴,事实上把保护怀王安全的负责全都推给陈婴。如果陈婴是一代枭雄,那自然是放虎归山,但陈婴不是,他对军事毫无概念,给他五个县,他也翻不起什么浪来;而小心谨慎地处理常规政务,是陈婴所擅长的,也是项梁所需要的。

对于项梁的这一安排,谁也说不出一个“不”字,全体通过。大家还认为项梁功大,作为全军的统帅,不能只有会稽长的名号,大家公推项梁为君,号武信君。

薛城大会圆满结束。这时是秦二世二年五月。

会后,张良向项梁提出:“君已立楚后,而韩诸公子横阳君成贤,可立为王,益树党。”

项梁遂派张良带着千余人去找韩成。韩成应该和张良久有联络,一找就到,被项梁立为韩王,张良则被封为申徒。两人率领着项梁给的一千多人去攻略韩颍川。颍川守是李斯的儿子李由,吴广的大军都打不过他,韩广、张良的一千多人哪里是对手,偶尔能攻下几座城池,转手又被秦军收复,只能在颍川打游击。

刘季与张良分手,应该有一场感人的情节,只不过我们现在不知道罢了。

魏国的使者是魏相周巿,他到薛城还有更重要的事:魏国的临时首都临济快要支撑不住了。周巿在薛,请求诸侯立即发兵救援临济。

刚刚得到诸侯的认可,项梁当即同意了发兵救魏。而齐王田儋虽然与周巿在战场上交过手,但两人惺惺相惜,也决定出兵救援。

六月,项梁以怀王的名义派侄孙项佗率军救援临济,而田儋则和族弟田荣一起,亲自率军前来(一说遣大将田巴领军,误)。

章邯正月中下旬奉命从陈城北上,攻打临济。二月,他和李由所部已经完成了对临济的包围。从二月到六月,整整四个月的时间,魏王咎凭借一座临时修筑的小城,在内乏粮草、外无救兵的情形下,与数十万秦军主力作战,力保临济不失,展现了惊人的战斗力。期间,虽然陈城失守于吕臣、二校尉丧师于青波、司马𡰥失利于砀县,还向栗县派出了一支分队……等等一系列问题,对章邯的作战行动有一定的牵制,但章邯对临济的围困并未因此而稍有松懈。章邯是采取了围困的战术,还是发起了猛攻,现在并不清楚。依常理而论,章邯一开始应该是想以猛攻夺取临济的,毕竟一座小城,劳师久征并不合算;应该是遭遇了临济的迎头痛击,伤亡惨重,才被迫采取围困的策略。

这一围,就围了四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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