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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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的血,很快凉透,腥重浓稠,冷眼看去,和猪牛血也没什么不同。
她感觉有些想吐。
奇怪。
一个少年时就跟妖对抗的天师,本该见过许多比这更惨烈的景象,她也早习惯了这么一个事实:人命比人想象中要贱得多。
——没有天生硬甲,没有锯齿獠牙,皮薄,没衣服容易冻死,身上那点毛,嚼起来都用不着吐,对妖而言,吃个人就像你吸吮一颗大葡萄,果肉充足,丰沛多汁。
可就是这么脆弱的一个族群,总不肯认命就死,总是在挣扎。
她已很久都没有体会到触目惊心的滋味了。
她知道它们只是饿了——就像人会吃牲口,会捕猎,妖吃人,很多时候也只不过是满足口腹之欲。
可谁叫她是人呢?是人,看见这一幕,就不可能接受得了。
耳边有个邪恶、孱弱、尖细的声音说:‘你真的不接受吗?’
‘你知道他是妖,难道就放下了?’
‘难道你不明白,他跟那蚱蜢、乌鸦都是同类?’
‘你知道呀,可你一见他还是心痛哩嘻嘻嘻嘻嘻……’
她垂头立在阴影中,倒像是一团比阴影更黑浓的东西。
狗在前面引路,蹿得极快,时不时停步细嗅,两道人影悄无声息的缀在后面。
从那条胡同出来后,谁也没有开口。
临近小巷,狗突然停步,三瓣嘴唇像被风吹乱的门帘似的噗噜着,却只发出田鼠在草丛蹿动的声音。
这声音拧成细线,飞奔入黑暗的巷子里去。
片刻,巷内抛出一声细弱而凄厉的猫叫。
卓王孙眉头舒展,迈步入巷。
他们就像是两只昆虫爬入了一截竹筒,仰头看去,不知天在何处。
戚红药一直以为,他们找的是一扇门。
可一路来,已路过了巷子里的几扇门,几扇都与他们无干。
道路尽头,狗叼起墙角的一块骨头,抛出去,鸡一口吞下,突然仰头吐出了一朵花。
一朵小鸡仔似的那么鲜嫩娇黄的小花。
卓王孙攥花在手,催促:“再来一盆,快!”
鸡瞪着他,爪尖刨地,好像准备跟他拼了。
戚红药道:“他的意思是再来一朵,”顿了顿,道:“劳驾。”
鸡叹了口气,喉咙里一阵老慢支发作的动静,咔咔几下,再吐出一朵,颜色仿佛比方才的要浅些。
他们将花别在胸口,再抬头,竟然已站在一间屋内。
戚红药晃晃脑袋,有些头晕。
——头晕不止因为场景突变,更因为骤然灌了一鼻子浑浊的空气——血腥中夹杂着大型野兽的骚臭味,双方打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热烘烘的,好像谁家大粪馊了。
忽然她颈后汗毛倒竖,侧身一闪,卓王孙则直接被扑倒下去,抱住巨兽滚了两圈,大笑着坐起来,那老虎在他身前打滚,一颗虎头那么大的虎头试图拱进他怀里。
戚红药只扫了老虎一眼,就知道刚才那道杀气不是来自这头猛兽。
粗略一扫,这地方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兽巢——几乎全是黄土堆成,空间虽大,却四面不透风,戚红药不禁怀疑这是在古月城地下开了个洞。
不过妖物封城,许进不许出,纵有空间天赋,施展起来也限制极多。
自他们出现,屋内的几十双眼睛都看了过来。
“堂主!”一条壮汉一见卓王孙,即抛了手中生肉,任那三只老鹰抢食,起身道:“央吉那小子——”一边说,一边探身打量,只见到戚红药跟着卓王孙,张了张嘴,目光一黯,没有问下去。
卓王孙道:“我送央吉‘走路了’。”
有那么片刻,不光空气窒闷,气氛更是压抑的。
屋内约五十来人,其中受伤最轻者,也挂了四五道彩,最严重的几个,当属躺倒在墙角连起身也不成的——多数身体已严重残缺,气息微弱。
突然有人恶声道:“她怎么在这儿!”
浑浊的空气里,好像有某种脏东西,导致好几张脸都在皱眉。
戚红药微微偏头,看见说话人的位置,正是方才她背对之处。
那人花白的须发彰显着年龄,暗示了辈分,但说明不了别的问题。
卓王孙在用力撸那大猫,漫不经心道:“怎么不行?”
老者刚要张口,一阵咳嗽,左臂一道半尺长的伤口,在慢慢渗血,半晌方道:“今夜袭城,必有内鬼与妖族里应外合……”
那目光之笃定,连戚红药都有些动摇,也怀疑自己就是内鬼。
“都知道她跟妖物有……”老人给卓王孙的狼眼一盯,磕巴一下,“……有关系,万一把咱们藏身处暴露,大伙儿岂不危险?”
卓王孙道:“阁下是?”
老者咳了一声,道:“卓堂主贵人多忘事,老夫乃‘子午开天斧’曹葆——”
卓王孙打断道:“不是万兽堂的喽?”
“这……不是。”
卓王孙仍然撸猫,突然大声吆喝:“弟兄们!”
厅中十六七条汉子应声道:“有!”
卓王孙捋着虎耳朵,粗声道:“戚天师留这里,要不要得?!”
那十几人声如裂雷,空气震荡:“要得——!!”
卓王孙抬头,露出一颗虎牙:“这条……‘子时下地府’的大爷,你不要看见她,那是你的自由,你随时可以走。”
曹葆憋得脸堂紫红:“老夫……大家同为天师,这危难时刻,你不说守望相助,难道还,还要迫我们去死不成!”
“‘我们’——”卓王孙转头:“除了你,还有谁?”
曹葆身边本来有几个小声附和、以眼神襄助者,这时呼啦一下,就像落了油的水面那么丝滑的荡开了。
油还在原地,看样子也不是很想要做一滴油。
一锅清水里若只有一滴油花,是很容易被勺子撇出去的。
已经有两柄万兽堂的“勺子”起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卓王孙大声道:“谁觉得这里不安全,随时可以走,万兽堂绝不强留。”
很多人都低了头,没有人动。
戚红药沉默的立在那里,既没有因受到排斥而愤怒,也没有因受到维护而欣喜。
她只是沉默的站着。
她其实并不喜欢被划分到某一势力下,但眼下看,她没得选。
卓王孙刚刚展现了他对这间庇护所的绝对掌控力,打了个手势,有人送上食物。
从进入这里后,他的气质在分秒必争的发生变化,更威严,更不容挑衅,也变得更是她记忆中那个人。
戚红药回神时,她的脚踝被什么东西裹住,低头一看,是一截钢鞭般的虎尾——还有好大一颗憨圆的脑袋,王字花纹印歪了。
卓王孙笑道:“武松可想你哩!”
戚红药看着“武松”那张黄底黑纹、布满肌肉疙瘩的大脸,实在笑不出来。
她记得这东西当年很多次尝试要吃她,不过,但凡有记忆力的东西,挨几次揍都会懂事的。
武松过来,大约也是受到卓王孙示意,毕竟,她能跟活物有点互动,总好过现在这样——像颗紫甘蓝插在一片白菜地里。
她领情,伸手拍拍武松的头,有点扎,又拍了拍,武松躺下,露出肚皮,很松弛的展示肥肉。
戚红药漫不经心垂头看去,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卓王孙的脸却慢慢红了。
戚红药在想,这些天师的态度已经说明太多了,而且屋子里的光线还不怎么好。
也许她应该单独行动。
她并是不怕谁——虽然从她一出现,某些人的嘴角就好像给秤砣坠住了,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对她造不成任何伤害,她想走,也只是不愿别人为难。
但不能马上就走。她需要信息,越多越好。
据说再臭的地方,待久了鼻子也会麻木,何况那几条躺倒的巨兽,就像是几架熊熊燃烧的暖炉,虽然燃料好像是粪便,但温暖得使人昏昏欲睡。
晕眩的感觉再次袭来,她晃了晃头,希望赶快问得答案,好离开这里。
她最想要知道的,当然是师父同门的下落,可是,听到这个问题,几乎所有人都看向卓王孙。
顿了顿,她一寸寸移目看向他。
卓王孙很坦荡地回视她道:“看看你自己,都成什么样子了?如果我刚才告诉你位置,你一定会擅自行动,有啥好处?”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方位,却推说不知。
卓王孙有他的一套理由:一个兽群的首领,有义务照顾雌性的安危,哪怕她不需要。
戚红药没从他眼中看出任何一点歉意,慢慢地移开视线,想说:你不该替我做决定。
这句话,显得那么不知好歹。
她咽下去了,道:“你现在说,也不晚。”
她还能平静的问出来,已经不易。见卓王孙摇头,勉强压下怒火,站起身,往这里唯一一处像门的地方走去。
卓王孙山猫似的一跃而起,横身相拦。
两人对峙片刻,他脸上仍带着那种散漫的笑意,目光强势而凝定。
“你去哪儿?”
“不知道,你又不肯告诉我。”
卓王孙道:“我会去救人,你待在这里——”
戚红药越过他,手已按在门上。
卓王孙转身,深吸一口气:“戚——”
话音未落,砰一声他肚子挨了一拳。
他像个熟虾一样弹起来,抱腹蜷缩,脖颈贲起道道青筋,红潮迅速蔓延。
“戚……!”
又是一拳。
戚红药俯在他耳边低声道:“你这些年,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方才一路行来,见他举止颇有分寸,还道是改性子了。
卓王孙踉跄站住,放声大笑。身后的帮众面面相觑,却没有插手的意思。
“堂主口味一直都这么烈,啧。”
“你懂个屁,这就跟驯兽一样,训个兔子有啥趣味?真男人,就得挑这样的娘们!”
这些声音就像苍蝇般嘤嘤不散,一下把她扯回到几年前,刚被卓王孙救下那时,在万兽堂度过的一段日子。
她知道,这些人主观上没有恶意,就像不同的动物族群有不同的规矩,只是她觉得恶心。
他们并不认为这种想法对别人是一种侮辱。
那时候,她还欠人家救命之恩,也不好动手,没办法,只有逃,有多远就躲多远,每攒够一笔钱,再托人送到万兽堂。
这些年她节衣缩食,钱也还得差不多了,只想要自由。
对这些言论,她也已经懒得愤怒。眼下有更要紧的事情……她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
但有些人似乎是认定她需要保护。
偏偏戚红药当年签下了契约——内容倒仿佛是无伤大雅,也不叫人卖身。
只是钱还清之前,卓王孙一唤她的名字,她必栽跟头。
“栽跟头”是字面意义。
正如现在这样——
“戚红药!”
砰的一声,她重重跌倒,迅速滚身起来,耳畔又是:“戚红药!”
砰!
“戚红药!”
砰!
“戚红药!”
……
卓王孙走过来蹲在她身边,拍拍她的头,替她揩去鼻孔砸出的血,动作跟安抚那头大猫是一样的:“冷静些了吗?”
“别那么看我,等你冷静下来,一定会感谢我的。”
他声音有一点虚,心里也很懊恼,他明明不想弄成这样子的。
只要她不走,等会儿叫她打回来也无妨。
他最爱的不就是她的这股倔劲儿?
以后总是他的女人么,脾气可以慢慢磨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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