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埋香在剑道上是令人惊鸿的天才，那年街道上卖身葬母的小乞儿拥有着亿中无一的天赋。

直到最后，陈埋香也依旧分不清，师姐将她领上山，从一开始便是因为她那一冠绝的天赋还是那一点点恻隐之心。

可不论如何，师姐的愿望，将会成为她毕生夙愿。

这具身体不是她的，面前的溪娘将鸣香与春山一双佩剑交予陈埋香，后者双手接过。

剑身上闪过寒光，陈埋香也从其中看见了自己如今的模样。

这是她自己的模样，可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咒文像是裂痕般。

“我师姐呢？”

“打赢我，她会来到你身边，否则，你永远都见不到她。”

陈埋香的脸上浮现一抹茫然之色，僵硬地抬头看着眼前的溪娘，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一瞬间，陈埋香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拧起秀眉。

“当初，是你算计了我。”

“是你护不住寒灯，是你太弱，要输给我。”

“那你又有何要成为神女的理由，像当年一样，再将我踩在脚底下吗？”

溪娘缓缓向前，而陈埋香提着剑架在了溪娘脖间，却见溪娘摇了摇头，严肃地说道：“不，我只是想说，当年之事，是我不对，我对不起你们二人，更对不起你们梦寐以求要做的事情，所以，我一直守在这里，我想，再给你一次机会。”

“机会？”

溪娘一字一顿道：“杀了我。”

只见陈埋香神色一怔，随后飞快划向溪娘的喉咙，可这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杀。

溪娘前身一偏，后抬腿一踢，正踢向了陈埋香握着鸣香剑的手。陈埋香被这一踢踉跄了几步，还未站稳，就见溪娘猛然靠近，双袖如刃，直逼陈埋香的面门。

许是这具身体还没有适应，陈埋香根本无法发挥出巅峰时期的实力，连连后退，显然要招架不住，更别提做到多年前那般地动山摇的气势了。

很快，陈埋香便落于下风，这次的杀招更是躲都躲不过，肩头硬扛了溪娘一掌，霎时口吐鲜血，站立不稳。

而溪娘招招致命，飞速靠近，掐住了陈埋香的脖子。

两人再度对视，溪娘看着眼前那张脸不断自陈埋香与蔺雨潇之间来回变换。终究，扼住对方喉咙的手还是松了松。

“不行，假的终究是假的，行不通的。”

溪娘自嘲一笑，为多年来自己的荒谬想法感到愚蠢。

这一刻，‘陈埋香’清了清喉咙，窒息的感觉稍稍褪去，才终于说得出话来：“什么假的，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你骗不过我。”

似感无趣，这么多年的猜演终究是因为找不到一个如陈埋香之人而付诸东流。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溪娘自己也不明白。

于是，她终于不吝啬卸下脸上常年作出的漫不经心之色，转而被一抹伤感替代，挥了挥袖子，迈腿转身，看样子是要离开地罗山了。

执剑之人双眼愈加清澈，脸上的咒印也在快速脱落，由蔺雨潇掌控着望菱这具身体的主导权也越来越明显。

“可，我是谁。”

此话的困惑，并不像装的。

溪娘停住脚步。

回到陈埋香面前，看见的依旧是两张闪换的脸。脸上的咒印也在消失与攀附间反复横跳。

看来，此路并非是完全行不通，只是，还需要一点刺激。

可，如今地罗山的生灵中，还没有一个人能复刻赵寒灯。

“嗤——”

溪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捂嘴一笑。

“我竟把她给忘了，若是道之一字上的天赋，她差不过寒灯的。”

那张脸庞最终停顿成陈埋香，溪娘捏住了陈埋香的下巴，细细端详，又像是透过陈埋香的眼睛在看另一个人。

皮囊之下的灵魂暗颤，蔺雨潇平心定气，确认溪娘没有看清她的伪装后，反握住溪娘的手腕，学着陈埋香的口吻问道：“谁?”

“在这个地罗山中，有两人，可以成为寒灯那样的人。”

两人？

所以与地罗山并不相干的林涧雪也会跟地罗山扯上关系，所以四耳才会出现在地罗山，并且对溪娘此人颇为忌惮。

“但，”溪娘忽然话锋一转：“比起她们二人，还有一人，更适合，且那人由我悉心教导，她绝不会背叛我，她的一举一动皆是受我指令，她更强，若是不加干涉她的修炼，假以时日，她会比寒灯更强。”

见‘陈埋香’脸上仍是茫然，溪娘心满意足地笑了：“你想知道她是谁吗？”

“我只要师姐，师姐在哪里？”

溪娘伸手，指着‘陈埋香’的心口：“她被困在这里，没有你的允许，她再也不能出来。”

“放了师姐，你说的任何事，我都愿意配合。”

溪娘伸出两指，两指之上，凝聚着一团柔和的光芒，这似乎是某种术法，接着，她在‘陈埋香’心口上点了点。

那团光芒转移到了‘陈埋香’的心口。

被填满的心脏霎那间抽离了什么，‘陈埋香’踉跄了几步，险些跌倒，一人却在身侧扶住了她。

偏过头去，扶住她的那人身姿苗条，可唯独那人的脸上罩着一团光晕，叫人看不出她是谁。

“你喊出谁的名字，她就是谁。”

是再一次的试探。

理智叫她不要冲动，应该喊出赵寒灯的名字，可真要这样做了，蔺雨潇几乎要呼吸不过了，她扔下双剑，止住嘴唇的震颤：“阿……”

菱。

天边忽然狂风四起，密密麻麻的黑色遮挡住了天空，群鸦振翅，带出的狂风叫人站不稳身形。

鸦群中挤出一只巨大的黑鸦，对着三人直扑而来。

心底的人儿被抽空后，蔺雨潇的实力也受到了相应的折扣，竟不能抵抗黑鸦的突袭。

眼见那利爪就要向蔺雨潇的脑袋抓来，关键时刻，身边搀扶着她的人猛然将她拉到了自己怀中。

熟悉的冷香扑鼻，任由鸦群们自头顶掠过，蔺雨潇只紧紧回抱住胸膛相依的人，她悄悄抬头，那团光晕已经散去，是她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

“阿菱，我真的，真的很想你。”

回应她的人声音轻快柔和，揉了揉她的脑袋，说：“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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