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众人，个个不凡。

饶是那三目，都活过此役，在后世中继续为皇家效力。

一人骑乘一鸦俯瞰着下方，黑暗中，天地相连成一色，竟叫人分不清，哪一处才是真正的深渊。

那一行人危机暂解，蔺雨潇微微眯起眼睛。

她眉心微蹙，似乎正在思索如何解决眼前这些小麻烦。

身下传来震颤，高空之中，蔺雨潇不得不抓紧了黑鸦的羽毛，可引起震颤的，却也有黑鸦这厮，只见它忽然小幅度的、极快的扇动自己的羽翼。

“赵黑鸦，不要干涉我的计划。”

蔺雨潇低喝一声，试图遏制蠢蠢欲动的赵黑鸦。

“我帮了你这么久，在这地罗山中若是没有我，你以为你能轻易甩开她的绞杀。”

一双尖锐幽暗的眼睛阴恻恻地盯着远方某处，那儿隐隐火光乍现。

一人一鸦都清楚，那四耳可不是那么容易甩掉的，若在某些事情上再做拖延，等四耳一回来，局面定然会失去掌控。

“我问过你数回，难道你真舍不得杀了他们？你说得自己仇恨滔天，可大计在前，你还如此优柔寡断，该不会，当自己在喝家家酒吧！”

此话一出，蔺雨潇的眉头展开，面上随之转换成了莫名的淡定。

可面下，心中却是一片骇然。

这不该是她。

有人在暗暗影响她的心性。

能如此的，若不是这地罗山真正的主人，那便，只有她了。

蔺雨潇情不自禁的摸向心口，手掌下，感受着另一个存在的跳动。

良久后，蔺雨潇摇摇头。

这一路走来，唯有一人不会背叛自己，那便是，拥有她一丝精血的另一个自己。

该叫你琴女还是望菱呢？你自生于这个世间之后，跟着溪娘，为人处事，总与溪娘有三分相似，而你所忌惮的人，只有她。

“若是你此刻让我停手，该是她要来了吧？”

如她所想，凄凉的曲声自这地罗深渊响起，回荡在众人的耳边。

温顺下来的囚囚忽然暴躁不已，挣脱了秋棠的抚摸，囚囚的脊骨之上，长出了一双巨大的翅膀，凄厉的鸣叫声似乎痛苦不已，  囚囚扇动着翅膀，掀起狂风热浪，一瞬间地罗山如是炼狱。

“是神女，神女来了。”

“我知道。”

这股曲声似乎对赵黑鸦也有着一定程度的影响，它比之之前，更为狂躁：“那你快动手啊，神女一来，会救下他们，我们会死的！”

那是唯一一个，可以无视地罗山诸多层限，直通山顶的人，因为，当年整座地罗山，都是神女搬过来的。

那么，赵黑鸦那被囚禁着却无穷尽的生命，也可被神女摧毁。

“她当时救了你，又岂会杀你？”蔺雨潇双目平静，问道。

黑鸦近乎崩溃：“你不懂，她是个疯子，没有人可以猜到，她到底想做些什么！”

“等等……”赵黑鸦忽然反应过来，声音颤抖：“你该不会，等得就是她吧？”

蔺雨潇脸上挂出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微笑。

当年那一战，她在日晷中所见，死了许多许多的人妖。

若真的想重现当年，仅凭这寥寥数人，就算放干他们的血都无用。

所以，有两种方法。

其一，彻底打破地罗山的禁忌，将所有的妖怪放出，尽情屠戮这天地间的生灵。

可若是如此，若是此间无人有与当年陈埋香或是溪娘的实力，便无人可收场。

此时，各方修仙中人不问世事，要么实力不济，要么门中人无几，多是隐世之流，亦或是这其中有人有一战之力，可这个神，又怎么不会是下一个溪娘呢。

其二，若是溪娘来这地罗山，若是她来……

“若是你来，此间一定有你牵挂之人。”

蔺雨潇一如首次踏入青楼般那样，笑容憨厚可掬，定定地望着不声不响出现在眼前的女人。

“若是我来，你又算到什么了呢？”溪娘环抱着胸，望着周遭的一切。

此间生灵仿佛销声匿迹，只有她们二人对面而站，非敌非友。

蔺雨潇：“老实说，我不知道你是为了谁而来，但你既然来了，就不会白来。”

溪娘：“没错，你说得对，其实我们目标一致，而且你通过了我的考验。”

“考验？”

溪娘转身，朝一方走去，她脚下的虚无随着她的脚步铺成了一条道路。走着走着，溪娘微微偏过头，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蔺雨潇，示意她跟上。

不知两人要通向何方，就一直不急不缓，一前一后而行。

“我知这一方天地已是过去之时，在此间幻境中，小友，我在你的眼中，看见了我的将来。

将来之我心魔横生，将来之我，被困在了过去，日日被梦魇纠缠，此地，地罗山，乃我其中之一心魔，若是可将此除之，想来，将来之我，在某日，或许可得一个安眠。”

溪娘脚步顿了顿，待到蔺雨潇与她平肩而行后，她便若无其事继续上前。

“不论是将来之我，还是如今之我，亦或是某个心魔幻境中的我，若是看见你，便都有一个念想，你与最初之我，很像。”

这条路的尽头，是一座无名冢，旁边插着两柄发亮的剑。

溪娘歪了歪脑袋：“此乃……”

蔺雨潇轻声道：“我知道，一剑为鸣香，剑身乃青色，通体曲折，如蜿蜒的山路，此剑便是了。”

蔺雨潇握住鸣香剑柄，使了使劲，鸣香剑似是镶嵌在了地底，纹丝不动。

溪娘看了看另一把剑，接声道：“一剑名春山，集小春山天地灵气所成，这两柄剑，是寒灯送给陈埋香的礼物。”

蔺雨潇道：“不是一人一把吗？”

溪娘摇了摇头：“我也问过寒灯这个问题，寒灯说，陈埋香于剑之道有着无人能媲美的天赋，素日里陈埋香总是没有称手的剑。”

她说着过往，眼睛里的情感复杂又痛苦。

日晷里所呈现的一切，拼凑出一个小春山的过往，溪娘总是引导者，难道，这不是她所满意的结果吗？

“寒灯说，陈埋香很努力，很努力，终有一日，陈埋香会成为这世间的第一人。”

三斤青鸟醉叫赵寒灯的脸绯红，她一脚踩在长凳上，高举着手，指着屋梁，说着不知天高地厚的话语，满眼兴奋激动。

溪娘则撑着脸庞，笑眯眯地看着赵寒灯。

“你对陈埋香，好像，有些不同。”

赵寒灯高兴极了：“这可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第一人，岂会落俗？”

“她不是你随意捡回的乞儿吗？”

“她现在不是了，她有家了，她有家人了，她有爱她的家人，我们小埋香啊，真厉害！”

“可若有一日，她叫你很失望，该如何？”

赵寒灯不假思索道：“那我也喜欢她，她做出怎样的事都不能改变她是陈埋香，是我的小师妹。”

溪娘摇了摇头：“不，我是说，喜欢、爱，源于不同的人，寒灯，我也喜欢你，可那仅仅是高山流水之情，那你于陈埋香呢，若有一日她叫你失望，她叫你道心破碎，她叫你家非家，人非人，妖非妖，且，她弃你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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