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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朝堂惊雷


三月二十,天不亮,四皇子府的书房已灯火通明。

萧瑾坐在书案前,将一沓誊抄好的账册反复核对。这是他根据沈清歌提供的线索,命苏子墨带人暗中查访半月所得的证据。账册上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柳家如何从户部低价拿到西北盐引,如何将细盐换成粗盐,如何将差额银子通过钱庄洗白,最终流入三皇子府。

"殿下,"苏子墨低声道,"所有账目都已核实,人证也找到了。柳家管事柳福,愿意出面作证。"

"他可靠吗?"萧瑾头也不抬。

"可靠,"苏子墨道,"他女儿被柳家大少爷强抢为妾,母女俩受尽折磨。我们的人救了她出来,他感激涕零,什么都愿意说。"

萧瑾合上账册,沉默片刻:"沈清歌那边,可有消息?"

"沈小姐今日称病,未出别苑。"

"病了?"萧瑾挑眉,"是真病,还是假病?"

"真假不知,"苏子墨迟疑道,"但定北王世子的人,守在那别苑外,寸步不离。"

萧瑾笑了。

"我这个三哥,"他起身,走到窗前,"惹谁不好,偏偏惹上谢景行。"

"殿下,今日早朝,当真要……"

"要,"萧瑾转身,眼神坚定,"不但要,还要打得他措手不及。"

他将账册装入袖中,又取出一封密信,用火漆封好:"这封信,送到御史台,交给张大人。记住,要'不小心'让谢景行的人看到。"

"这是……"

"借刀杀人,"萧瑾淡淡道,"谢景行想借我的手扳倒三哥,我为何不能借他的力,推一把?"

苏子墨领命而去。

萧瑾独自站在书房中,看着案上那枚小小的梅花印章——那是沈清歌每次密信都会盖的印记。

"沈清歌,"他喃喃自语,"你这步棋,走得险。"

"可偏偏,"他笑了,"我接了。"

金銮殿上,朝臣们三呼万岁后,照例奏报各地政务。

轮到盐铁司时,户部尚书王大人出列:"启禀陛下,今春盐铁税收,较往年增长三成,此乃陛下圣德……"

他话未说完,萧瑾便出列打断:"王大人且慢。"

满殿皆静。

萧瑾平日谦和,从不曾如此失礼。今日这般,必有大事。

"四皇子有何异议?"皇帝皱眉。

"儿臣并非异议,"萧瑾跪地,双手高举,"而是有本要奏。"

内侍上前,接过他呈上的账册,转呈皇帝。

皇帝翻开第一页,脸色便沉了下来。再看第二页、第三页,额角青筋直跳。

"王爱卿,"他声音冷得像冰,"这账册,你可认得?"

王大人跪地叩首:"臣……臣不认得。"

"不认得?"皇帝将账册摔在他面前,"那这上面,为何有你户部的官印?"

王大人捡起账册,只看了一眼,便瘫软在地。

账册上,每一笔盐铁采购,都盖着户部的红印。而他这个户部尚书,却对其中猫腻一无所知——或者说,装作不知。

"陛下,"萧瑾朗声道,"儿臣查明,近三年来,柳氏一族通过贿赂户部官员,低价获取西北盐引,粗盐充细,牟取暴利。所得银两,皆通过京中三家钱庄洗白,最终流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中某人:"最终流入三皇子府。"

"轰——"

朝堂炸了锅。

三皇子一派的官员纷纷出列:

"四殿下慎言!"

"无凭无据,岂能血口喷人!"

"三殿下尚在禁足,如何能参与此事?"

萧瑾没说话,只是从袖中取出另一份证词:"这是柳家管事柳福的口供,上面详细记录了每一笔银子的去向。陛下若不信,可传柳福上殿对质。"

皇帝脸色铁青:"传!"

柳福很快被带上金銮殿。

他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一上殿便跪地大哭:"陛下饶命!小人是被逼的!是柳老爷……不,是淑妃娘娘的弟弟,逼小人做的!他说,有三殿下撑腰,谁敢查?"

他这话一出,满殿哗然。

牵扯出三皇子还不够,竟连淑妃都扯进来了。

萧煜站在殿侧,脸色煞白。

他前几日才因松风阁之事被禁足,今日又遇上盐铁案。若再被查实,别说储君之位,连皇子身份都未必保得住。

"父皇,"他出列跪地,"儿臣冤枉!"

"冤枉?"萧瑾冷笑,"三哥,这账册上,每一笔银子的最终流向,都写着'三皇子府'四个字。你的管家,也在柳福的口供上画了押。你还要狡辩?"

"那是有人陷害!"萧煜嘶吼,"儿臣府中账目,向来清白!"

"清白?"萧瑾从袖中取出一叠银票,"那这些,作何解释?"

银票是特制的,上面有定北王府的暗记——这是谢景行"不小心"让凌霄"遗落"在御史台门口的。

可此刻,却成了铁证。

"这些银票,"萧瑾道,"是从柳家钱庄搜出的,每张都有三皇子府的印记。王大人,您可认得?"

王大人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磕头。

皇帝看着那叠银票,又看了看跪了一地的儿子和臣子,忽然笑了。

"好,好得很,"他声音平静,却字字如雷,"朕的儿子,朕的臣子,竟合起伙来,挖朕的墙角。"

"来人!"他猛地拍案,"将户部盐铁司所有官员,全部拿下,严加审问!三皇子萧煜,禁足期间不思悔改,反而牵连大案,罪加一等,即日起,贬为郡王,封地幽州,无旨不得回京!"

"父皇!"萧煜大惊,"儿臣是冤枉的!"

"冤枉?"皇帝将账册扔在他脸上,"证据确凿,你还敢喊冤枉?滚!"

禁军上前,将萧煜拖了下去。

他经过萧瑾身边时,恶狠狠地瞪着他:"萧瑾!你等着!"

萧瑾没动,只是垂眸。

他知道,自己与三哥,从此便是死仇。

但他不悔。

下朝后,萧瑾被皇帝单独留下。

"瑾儿,"皇帝坐在龙椅上,神色疲惫,"你今日,做得不错。"

"儿臣只是秉公办理。"

"秉公?"皇帝笑了,"你那点小心思,瞒不过朕。"

萧瑾心头一紧,跪地道:"儿臣知罪。"

"何罪之有?"皇帝摆手,"朝堂之上,本该如此。你三哥太过张扬,是该有人敲打敲打。"

他说着,话锋一转:"只是,你何时与定北王世子,走得这么近了?"

萧瑾额头冒出冷汗。

他以为,自己做的足够隐秘,却没想到,父皇什么都知道。

"朕不反对你与谢景行走动,"皇帝缓缓道,"但你要记住,定北王府,是刀,不是盾。用得好,可保江山;用不好,会伤了自己。"

"儿臣谨记。"

"下去吧,"皇帝挥手,"盐铁案,你继续查。查到底,查清楚,朕要看看,这京城的水,到底有多深。"

萧瑾叩首退下。

走出御书房时,他才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而摘星楼上,谢景行正与沈清歌并肩而立,看着萧瑾远去的背影。

"你这步棋,"谢景行道,"走得险。"

"不险,"沈清歌摇头,"如何引蛇出洞?"

"可你引出的,不只是蛇,"谢景行眯眼,"还有龙。"

他说的龙,是皇帝。

今日朝堂之变,看似是四皇子发难,实则是陛下借四皇子的手,敲打三皇子,顺便试探定北王府。

"他知道了,"沈清歌轻声道,"知道我与你,有来往。"

"知道又如何?"谢景行冷笑,"他还需要我,需要谢家,替他守住北疆。"

"可终有一天……"

"终有一日,"他转头看她,"我们会与陛下,站在对立面。"

沈清歌沉默。

她知道,谢景行说的是实话。

帝王心术,深不可测。今日他能用谢家,明日便能弃谢家。

而她们,必须在那之前,拥有足以自保的力量。

"下一步,"她问,"怎么走?"

"等,"谢景行答得干脆,"等盐铁案发酵,等萧煜狗急跳墙,等……"

他顿了顿,"等你自己,再强一些。"

他伸手,轻轻覆在她腕上,探她脉搏:"忘忧香的毒,还没清干净。"

"清不干净了,"沈清歌抽回手,"它已与我的内力,融为一体。"

"那就换种活法,"他说,"别再用命去拼了。"

"不用命,"她看着他,"如何赢?"

"用脑子,"他点了点她额头,"还有……"

他顿了顿,没说完。

还有什么?

沈清歌想问,却见他已转身下楼。

"谢景行,"她忽然叫住他。

他回头,桃花眼在晨光中泛着潋滟波光。

"你费尽心机布这场局,"她一字一句,"究竟是为妹妹报仇,还是……为了我?"

他笑了。

"都有,"他说,"但也不全是为了这些。"

"那还为什么?"

"因为,"他走下楼梯,声音从下方传来,带着回响,"这京城太无聊了,总得有人,闹出点动静。"

"而我和你,"他最后说,"是最适合,闹出动静的人。"

沈清歌站在楼上,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晨光里,忽然笑了。

这个男人,嘴硬心软。

明明是为她,却偏不肯承认。

"谢景行,"她喃喃自语,"你可知,你也是我局中的一环?"

"只是这一环,"她握紧手中玉佩,"我愿与你,同生共死。"

盐铁案的风暴,席卷了整个京城。

柳家被抄,满门入狱。柳姨娘闻讯,当场昏厥。醒来后,她跪在沈崇文书房外,哭得撕心裂肺:"老爷,妾身冤枉啊!妾身母家是清白的!"

沈崇文闭门不见,只让管家传话:"清不清白,陛下自有公断。"

柳姨娘求告无门,转而去找沈清月。

"月儿,你快想想办法,救救你外祖一家!"

沈清月也慌了神:"娘,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去找三殿下!"柳姨娘病急乱投医,"他一定有办法!"

沈清月不敢去。

三皇子被贬为郡王,封地幽州,已是自身难保。

可她看着母亲绝望的脸,只能硬着头皮,写了一封信,让心腹丫鬟送去三皇子府。

信送出后,她便坐立不安,在房中来回踱步。

可等了整整一日,却无任何回音。

直到傍晚,管家来报:"小姐,老爷请您去书房。"

沈清月心头一颤,只觉大事不妙。

到了书房,便见沈崇文坐在案后,面色铁青。案上,摆着一封信。

正是她写给萧煜的那封。

"父亲……"她腿一软,跪倒在地。

"你还有脸叫我父亲?"沈崇文将信摔在她脸上,"私通外男,通风报信!我沈崇文,怎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父亲饶命!"沈清月哭喊,"女儿只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沈崇文冷笑,"你与你那母亲,联手害你姐姐时,可也是一时糊涂?"

沈清月脸色惨白。

她以为,那些事做得隐秘,却没想到,父亲竟都知道。

"来人!"沈崇文喝道,"将二小姐禁足,没我的命令,不许踏出房门一步!"

"至于柳氏,"他顿了顿,"送去庄子上,静思己过!"

柳姨娘听闻,当场昏死过去。

而沈清歌,正在别苑中,听流萤禀报这一切。

"小姐,"流萤兴奋道,"柳姨娘和沈二小姐,都完了!"

"完了?"沈清歌摇头,"还没完。"

"还有什么?"

"还有,"她摩挲着那枚龙纹玉佩,"三皇子最后的反扑。"

她话音刚落,窗外便传来一声鹰啼。

一只通体漆黑的鹰落在窗台上,脚上绑着一个小小的竹筒。

沈清歌取下竹筒,倒出里面的纸条,上面是谢景行的笔迹:

"萧煜明日离京,恐有异动。"

她看完,将纸条凑到烛火上,烧得干干净净。

"流萤,"她轻声道,"去告诉孤鸿先生,就说……"

她顿了顿,笑了:

"鱼上钩了,可以收网了。"

窗外,夜色如墨。

而这场名为"盐铁"的博弈,终于,要迎来最终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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