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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太湖雾,连横舌


金陵城外三十里,龙帐大营。

赵宸望着沙盘上密布的红旗——代表焚毁粮仓的标记,已如瘟疫般蔓延至大半个江南。营帐内,李靖、岳飞、林冲、石宝等诸将肃立,气氛凝重如铁。

“十七处大仓,计粮四百七十万石,尽成灰烬。”岳飞声音沙哑,肩伤绷带渗出血迹,“臣昨夜抵太湖西岸,见难民聚于湖畔,以草根树皮为食…已有易子而食的惨况。”

李靖手指划过沙盘上的太湖区域:“方腊主力二十万,分驻湖州、苏州、常州,呈三角之势。刘光世、张俊残部三万人,被困在太湖西岸的胥口镇——前有大湖,后有三州重兵,已是死地。”

“为何不渡湖?”石宝皱眉,“末将愿率骑兵沿湖疾驰,接应他们从宜兴方向突围。”

“湖上有方腊水师。”林冲展开一卷地图,“方腊麾下大将石宝——与将军同名——统艨艟斗舰三百余艘,封锁了整个太湖水面。我军多是北兵,不习水战…”

帐外忽然传来喧哗。亲兵疾步入帐:“陛下!营外…营外有数千难民跪求,说要见‘华夏王’!”

赵宸起身,掀帐而出。

营栅外,黑压压跪了一片人。有衣衫褴褛的老者,有怀抱婴儿的妇人,更多的是面黄肌瘦、眼神空洞的青壮。最前方,几个乡绅模样的老人高举着一卷血书,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草民…叩见陛下!”为首的白发老人以头抢地,额头磕出血印,“湖州百姓,本不敢惊扰王师…但三日来,方腊的兵挨家搜粮,一粒米都不让留!说是要‘坚壁清野’,饿死王师…可饿死的是我们百姓啊!”

血书被亲兵呈上。

赵宸展开,上面是用木炭写就的歪斜字迹,夹杂着血手印:“方腊焚粮,民已断炊。恳请王师速破暴政,救,江南万民于水火。若王师需粮草,吾等愿掘草根、剥树皮以献…只求一条活路。”

字字泣血。

赵宸沉默良久,将血书递给身后的萧何:“念给众将听。”

萧何的声音在秋风中回荡。念到最后一句时,连石宝这样的悍将都别过脸去。

“诸位将军。”赵宸转身,目光扫过众将,“你们听见了么?这不是讨伐逆贼——这是救民于水火。”

他指向沙盘上的太湖:“刘光世、张俊的三万人要救,但更要救的,是太湖沿岸三百里、二十七县、近百万的饥民。方腊可以焚粮,朕…不能看着百姓饿死。”

“陛下圣明。”岳飞单膝跪地,“但军粮只够十日之用,若开仓赈灾…”

“所以要在十日内,破局。”赵宸走回沙盘前,手指重重点在太湖中心的洞庭西山,“方腊水师主力驻泊于此,石宝(方腊部将)的旗舰‘飞云号’就在西山码头。若取西山,则太湖门户洞开,水陆皆通。”

李靖摇头:“难。西山四面环水,易守难攻。我军无水师,除非…”

“除非有人从内部接应。”赵宸抬眸,眼中闪过一丝锐光,“鱼玄机,吕师囊那边如何?”

绣衣卫都指挥使从阴影中走出,蒙面之下只露出一双冷眸:“暗桩已按陛下吩咐,将密旨与《废奴令》置于吕师囊案头。昨夜…吕师囊独坐至天明,焚毁了方腊的密旨,却将《废奴令》收入怀中。”

“忠诚度?”

“系统显示波动剧烈,昨夜在40%至65%间反复跳动。今晨稳定在…58%。”

赵宸笑了。

58%——这意味着那个战国策士的灵魂,正在与吕师囊的本我,以及对方腊的旧忠激烈博弈。

“传令。”他坐回帅案,“第一,全军今日起每日口粮减半,省出的粮食,在营外设粥棚赈济难民。”

众将色变。

“陛下!军士若吃不饱,如何打仗?”

“正因要打仗,才要让百姓看着——朕的兵,宁可自己饿着,也要分一口粮给百姓。”赵宸语气斩钉截铁,“民心向背,在此一举。”

“第二,飞鸽传书苏小小:朕给她三日时间,无论用什么法子,从两淮、湖广调粮三十万石南下。告诉她——这是军令。”

“第三…”赵宸看向鱼玄机,“让暗桩再给吕师囊送一样东西。”

他解下腰间玉佩——那是赵匡胤传下的蟠龙佩,历代赵宋帝王信物。

“将此佩给他。告诉他:张仪当年说秦王,‘纵合则楚王,横成则秦帝’。如今江南局势,与当年何异?他若愿为‘横成’之策,朕…许他相位。”

满帐寂静。

许以相位——这是要将这位方腊的枢密使,直接拔擢为未来华夏王朝的宰辅!

“陛下,这赌注是否太大?”萧何沉声。

“张仪赌的是天下归一。”赵宸摩挲着沙盘边缘,“朕赌的,是人心。去吧。”

同一夜,苏州城,吕府书房。

吕师囊独对烛火,案上摆着三样东西:左是方腊今日新发的《征兵令》——要再征江南十五岁以上男子从军,违者满门抄斩;中是赵宸的《废奴令》副本;右是那枚蟠龙佩。

烛火摇曳,映得他脸上阴晴不定。

脑海里,两个声音在争斗。

一个是吕师囊本尊的声音,苍老而疲惫:“圣公虽暴,终究对你有知遇之恩…当年你落魄杭州,是他提拔你为枢密使…”

另一个声音,则带着战国策士特有的锐利与冰冷:“知遇?方腊视你为犬马!焚粮之策虽毒,可曾问过你这‘枢密使’?他只听庞万春那些武夫之言!赵宸不同…他懂纵横之道,他许你相位!”

“那是诱饵!他日鸟尽弓藏…”

“张仪侍秦,善终而亡!皆因献‘连横’之策,助秦成帝业!如今中原将定,江南孤悬,正是献‘破合纵、立横强’之策的良机!吕师囊,你这躯壳已老,何必抱着方腊这艘破船沉没?让我来——让我张仪,再在这天下棋盘上落一子!”

头痛欲裂。

吕师囊捂额低吼,忽然抓起案上的《征兵令》,狠狠撕碎!

纸屑飞扬中,他眼中最后一丝犹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属于纵横家的决绝锐光。

“来人!”他朝门外喝道。

老仆推门而入。

“备车,去西山水寨。”吕师囊起身,将蟠龙佩系在腰间,“本官要连夜巡视水师防务…对了,将我那套《战国策》装进行囊。”

老仆一怔:“老爷,那书…”

“要带。”吕师囊嘴角浮起那抹标志性的、似笑非笑的弧度,“今夜…或许要用到。”

两个时辰后,太湖,西山码头。

“飞云号”旗舰灯火通明。方腊麾下第一水师大将石宝(与赵宸麾下石宝同名)正在舱中饮酒,忽听亲兵来报:“将军!吕枢密到了,说是奉圣公密旨,巡视防务。”

石宝皱眉:“这酸儒深夜来此作甚?”

虽不情愿,还是整甲出迎。

楼船甲板上,吕师囊披着大氅,正凭栏望着漆黑的湖面。夜雾渐起,远处岸边的灯火如星点朦胧。

“吕枢密。”石宝抱拳,语气敷衍,“末将正在部署明日演练,不知枢密有何指教?”

吕师囊转身,笑容温和:“石将军辛苦。本官此来,一是奉旨嘉奖水师将士——圣公已下旨,凡水师士卒,月俸加倍。”

石宝脸色稍缓:“谢圣公!”

“二来嘛…”吕师囊走近一步,压低声音,“是要与将军商议一件机密——关于刘光世、张俊残部。”

“那群丧家之犬,何足挂齿?待他们粮尽,末将率水师封锁湖面,陆师合围,必可全歼!”

“将军勇武,自然可破。”吕师囊话锋一转,“但赵宸已率五万精锐南下,前锋林冲部距此不过三日路程。若待赵宸大军抵达,与刘张残部里应外合…”

石宝脸色微变。

“所以圣公之意是…”吕师囊从袖中取出一卷地图,在案上摊开,“请将军明日率水师主力出湖,佯攻胥口镇,吸引刘张残部注意。同时,本官已密令庞万春将军率三万精兵,从陆路夜袭——趁赵宸未至,先吃掉这股残兵!”

石宝盯着地图,沉吟道:“此计甚好…但水师主力尽出,西山防务空虚,万一…”

“本官亲自坐镇西山。”吕师囊正色道,“留五十艘艨艟、八千水卒于此,足矣。将军莫忘了,西山要塞固若金汤,赵宸又无水师,如何来攻?”

石宝想了想,终于点头:“好!末将明日拂晓便率主力出湖!”

“切记要张扬旗鼓,让刘光世看见——引他全力防备水面,庞万春的陆路奇兵才可成事。”

“末将明白!”

送走石宝,吕师囊回到舱室,关上门。

烛火下,他从怀中取出那枚蟠龙佩,低声自语:“第一步已成…石宝啊石宝,你勇则勇矣,却不知这太湖上的雾,最是迷人眼。”

他铺开纸笔,飞快写下一封密信:

“赵宸陛下亲启:明日辰时,石宝率水师主力出西山,往胥口。西山守军余八千,舰五十。午时三刻,请遣敢死之士从东岸芦苇荡潜入,举火为号,臣当开寨门以应。另:庞万春已中离间之计,今夜将‘奇袭’刘光世,实已入臣预设之伏击圈。此二将若除,方腊失双臂矣。——张仪(吕师囊)顿首。”

写完,他唤来一名心腹亲兵——那是绣衣卫的暗桩。

“将此信,用红翎急箭射往北岸。记住,要‘恰好’被巡逻队‘发现追击’,做足戏码。”

“大人,这是…”

“障眼法。”吕师囊眼中闪过冷光,“方腊在我身边,也安插了眼线。不让他们‘截获’点情报,如何取信于人?”

亲兵凛然领命而去。

吕师囊再次走到舷窗边,望着越来越浓的湖雾。

战国记忆在血脉中奔涌——当年他说秦王,献连横之策,破六国合纵。如今这江南乱局,与当年何其相似:方腊、蒙古、金国残余…皆是可‘连’可‘横’的棋子。

而执棋者…

他握紧蟠龙佩。

“赵宸,让我看看,你配不配做这个时代的…秦惠文王。”

与此同时,北岸赵宸大营。

中军帐内,赵宸正与李靖、岳飞推演沙盘,忽听帐外急报:

“陛下!太湖对岸射来红翎箭书,我军巡逻队追击时,与方腊水师哨船发生小规模冲突!箭书在此!”

赵宸展开密信,瞳孔微缩。

李靖、岳飞围上来看罢,皆露惊色。

“这吕师囊…竟要将方腊两员大将尽数卖给陛下?”岳飞难以置信,“会不会是诈降?”

“若是诈降,何必具体到辰时、午时三刻这些细节?”李靖沉思,“但确实太顺了…顺得像是陷阱。”

赵宸将密信在烛火上点燃,看着纸页卷曲成灰。

“传令。”他声音平静,“第一,按吕师囊所言,明日辰时派斥候紧盯西山港,确认石宝是否率主力出湖。”

“第二,挑五百敢死之士,皆善泅渡,明日巳时潜入东岸芦苇荡。但…不举火,不进攻,只潜伏观察。”

“第三,密令刘光世、张俊:今夜必有‘奇袭’,但来袭者可能是友非敌,务必生擒主将。”

岳飞恍然:“陛下是疑…吕师囊要借我军之手,除掉庞万春?”

“或是要借庞万春之手,试探刘光世的忠诚。”赵皇目光深邃,“这位‘张仪’,正在下一盘险棋。他既试探朕,也在试探方腊,更在试探…他自己那颗纵横之心。”

他望向帐外弥漫的夜雾:

“传朕口谕给那五百敢死之士:明日若见西山寨门真开,可入。但入寨后第一件事…不是攻占水寨,而是找到吕师囊,对他说一句话。”

“什么话?”

赵宸一字一顿:

“告诉他:秦惠文王许张仪相位,是在张仪献‘破纵连横’之策、助秦取巴蜀之后。朕的相位…也要他用江南来换。”

烛火噼啪。

大湖夜雾深处,两股意志隔空博弈。

而更北方,居庸关外,演武场的烽火已经点燃——岳飞留下的副将王贵,正将神机炮对准草原的方向。

阴山以北,铁木真的大帐中,耶律楚材展开一卷《江南粮道图》,手指划过太湖:

“大汗,赵宸与方腊决战在即。此时若遣轻骑南下,袭扰其粮道…”

铁木真把玩着手中的马鞭,狼一般的眼睛盯着地图:

“不急。等他们两败俱伤…等那个叫吕师囊的‘张仪’,替我们试出赵宸的底牌。”

他忽然笑了:

“告诉博尔术,明日演武时,对王贵说:蒙古愿与华夏…互通有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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