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赛棋台设于国手棋院最高处的揽星台，青石板铺地，紫檀棋盘置于中央，四面清风徐来，远处京城宫阙尽收眼底。太子端坐主位，李大人、柳长风一众棋坛名宿分列两侧，台下棋手屏息凝神，连风吹树叶的声响都清晰可闻。

萧景渊执黑先行，这一次竟未再落天元，抬手占了右上星位，棋路依旧刚猛，却多了几分沉稳。林弈执白应对，落子左下小目，以柔御刚，开局便摆出虚实相济的架势。前二十手，二人各守边角，黑子步步紧凑，如雄狮盘踞，白子轻灵游走，似灵蛇吐信，看似相安无事，实则每一步都暗藏杀机。

“萧公子这是收了屠龙锐气？竟学会稳守了。”观礼席上有人低语。柳长风捻须摇头：“非是收了锐气，是怕重蹈预选覆辙，先固根基，再寻杀机，更显难缠。”

果不其然，三十手过后，萧景渊率先发难，黑子陡然变招，弃掉右边小角，重兵直扑白棋中腹，竟是要以舍弃实地换杀局。林弈早有预料，不与黑棋硬拼，白子顺势退守，借着黑棋攻势在外围布下连环断点，你攻我卸，你杀我引，硬生生将黑棋的杀势化作白棋的外势。

萧景渊眉头微蹙，他算准林弈会以势周旋，却没料到对方的虚实转换愈发纯熟，每一次退守都暗藏反扑之机。他心头一狠，孤注一掷，黑子密密麻麻缠向白棋一条小龙，招招狠辣，誓要先斩小龙立威。

台下一片哗然，张昊攥紧拳头：“林兄快救小龙！”王石却摇头：“你看林兄神色，定然早有算计。”

只见林弈神色淡然，非但不救被困小龙，反倒抬手再弃两枚接应之子，白子精准落在黑棋后防空隙。这一步看似自断生路，实则是点睛妙笔，瞬间盘活外围白棋，原本松散的棋形连成一片，反倒将黑棋的杀棋大军困在了半途中。

“妙啊！弃子诱敌，围魏救赵！”柳长风抚掌赞叹，声音里满是激动。

萧景渊脸色微变，此刻杀龙则自身后路被断，退守则前功尽弃，陷入两难之境。少年傲气涌上心头，他终究不愿半途而废，咬牙继续强杀，试图以蛮力冲破围困。可林弈的白棋如同天罗地网，越是挣扎，缠得越紧，不多时，黑棋杀棋的十余枚棋子便成了无根浮萍，被白棋生生吞去。

首局失利，萧景渊却未慌乱，收子之时眼底战意更浓：“你这虚实之法，果然厉害。”林弈拱手：“萧公子棋路刚猛，晚辈只是侥幸。”

二人稍作歇息，第二局换先，林弈执黑，萧景渊执白。这一次萧景渊改走稳健棋路，试图以林弈之法应对林弈，步步为营，虚实兼顾。林弈见状，索性一改往日灵动，黑子走得厚重沉稳，如同山岳压顶，硬生生以力破巧，逼得萧景渊频频退守。

五十手过，棋盘上局势反转，黑棋占尽中腹大势，白棋死守边角实地，成了势与实的极致对垒。萧景渊深知久守必失，冒险弃角反击，白子如同尖刀般刺入黑棋中腹，想要搅乱局势。林弈早有防备，抬手一记“泰山压顶”，黑子死死锁住白棋断点，既护大势，又夺实地，萧景渊苦苦支撑三十余手，终究难挽颓势，再输一局。

两局皆负，萧景渊脸上却无半分沮丧，反倒起身对着林弈深深一揖：“我输了，心服口服。你的棋道，让我悟得刚柔并济之理，往后我必潜心钻研，再与你对弈。”

林弈连忙起身回礼：“萧公子棋艺超群，只是稍欠变通，来日定能更上一层。”

就在全场准备欢呼之时，暗处忽然有人高喊：“且慢！这棋局不作数！林弈的棋子有问题！”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神秘人带着几个仆役走上揽星台，手中拿着一枚白子，厉声喝道：“此子灌了铅，比寻常棋子重半分，落子时能暗中影响棋势，林弈定是靠这作弊棋子取胜！”

台下顿时骚动，流言再起，有人面露质疑，看向林弈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张昊当即上前怒斥：“你胡说八道！林兄下棋全程光明磊落，何来作弊之说！”王石也紧随其后，护住林弈身前。

神秘人冷笑一声，将棋子递到李大人面前：“大人可验！此子确与其他棋子不同，若不是早有防备，险些让这乡野小子蒙混过关！”

李大人接过棋子，指尖掂量一番，果然比寻常棋子厚重，脸色当即沉了下来。林弈心头一凛，他从未动过手脚，定然是有人暗中调换了棋子。就在这时，苏文轩快步上前，指着神秘人喝道：“我认得你！你是丞相府的管家！先前散播林兄舞弊流言的，就是你！”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丞相与太子素有嫌隙，众人瞬间明白，这是借棋赛构陷，想让太子颜面扫地。萧景渊也上前一步，朗声道：“我与林兄对弈两局，他棋路坦荡，步步皆有章法，绝非作弊之辈！棋子被动过手脚，与他无关！”

柳长风接过那枚铅棋，仔细端详后开口：“此棋边缘有新刻痕迹，定是赛前被人调换，林弈全程未曾离台，何来动手之机？分明是有人栽赃陷害！”

太子此刻开口，声音沉稳有力：“查！即刻彻查棋院管事，以及丞相府管家一行人，若有构陷之事，严惩不贷！”侍卫当即上前拿下神秘人，那人吓得面如土色，连连求饶，很快便招认是丞相授意，暗中调换棋子，想搅黄决赛，抹黑林弈。

真相大白，全场掌声雷动，先前质疑林弈的人纷纷致歉。李大人走到林弈面前，一脸歉意：“让你受委屈了。”林弈淡然一笑：“棋道以心为上，些许波折，不值一提。”

太子看着林弈，眼中满是赞许：“林弈棋艺高超，心性沉稳，更难得品行端正，朕赏你‘棋道新秀’匾额一块，赐国手棋院供奉之职，往后便留京钻研棋道吧。”

林弈躬身谢恩，却婉拒道：“多谢太子厚爱，晚辈棋道尚未大成，想先返回州府，继续打磨棋艺，待来日有所精进，再赴京效力。”

太子闻言非但不恼，反倒更加欣赏：“好！有志气！朕准了，他日你若进京，国手棋院永远为你留位。”

当日傍晚，张昊与王石收拾行装，苏文轩、柳长风等人前来相送。苏文轩递过一本《金陵棋谱》：“林兄，此乃我派至宝，赠予你，盼你棋道更上一层。”柳长风也赠言：“虚实相生，刚柔并济，勿忘棋心，方得始终。”

夕阳西下，三人踏上归途，马车轱辘滚滚向南。张昊望着京城方向感慨：“这一趟京城之行，真是不虚此行。”王石点头附和：“往后咱们定要常切磋，不负此番所学。”

林弈坐在车中，指尖摩挲着那枚未曾被动过的白子，窗外晚霞漫天。他想起梦里棋圣的话语，想起一路对弈的对手，忽然明白，棋道从不是孤高求胜，而是在切磋中悟道，在波折中守心。

前路漫漫，棋途无垠，他的弈道之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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