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借三品诰命摆脱商人身份
第103章 借三品诰命摆脱商人身份
一股强烈的烦厌和无力感瞬间住了她,只觉得这世道真是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她心烦意乱,胸口堵得厉害,只想寻个清净,谁也不想见。
可那「有法子能解府上眼下之困」几个字,又像黑暗里飘来的一丝微弱萤火,让她一振。
明知渺茫,却让她枯死的心底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挣扎的渴望。
万一万一真有什么转机呢?
罢了!林太太重重叹了口气,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惫与憔悴,挥了挥手,声音都带著沙哑:「请——请她进来吧。」语气里满是勉强,仿佛这「请」字,也耗尽了最后一点心力。
李桂姐袅娜娜进来,见了林太太,先道了万福,口称:「太太万福金安!多日不见,太太怎地清减了?想是府上事多,操劳太过。」一双水杏眼儿却在林太太脸上滴溜溜打转,早把那愁容倦态看在眼里。又偷偷打量了一下这林太太穿著。
风月场中的人眼光何等毒辣,看穿戴衣冠就知道是哪来的缎子,看花色就知道新旧如何,上下一品就知道你如今何等境地!
见这林太太身上的花式还是好些年的杭缎款式,袖口老旧缝缝补补,心下一喜,便觉得西门大官人交给自己的事情成了。
林太太强打精神让了座,叹道:「桂姑娘,你也知道,家门不幸,遭了无妄之灾。那些天杀的泼皮,日日堵在门口,污言秽语,喊打喊杀!」
「又说我儿偷了西门家的宝贝去妓,又说在京城欠了甚么赌资!我儿平日里向来听话孝顺,老实读书上进,哪能去赌,又哪会欠什么赌资,偷盗之事更无可能!我王家世代簪缨,何曾受过这等腌赞气?」
李桂姐低声道:「太太的委屈,奴也风闻了些。那些虚头巴脑的奉承话,奴今儿也不说了!我今儿来,就是给您送解药来的!」
林太太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直白弄得一懵,下意识地紧了袖口那点起毛的锦缎,强自镇定道:「解解药?桂姑娘这话我听不明白。」
「哎哟,我的太太!」李桂姐嘴角一撇,「您府门前那出『群魔乱舞」的大戏,锣鼓喧天的,半个清河县都听见了!明日再来堵著堂堂招宣府、三品浩命夫人的大门叫骂撒野,倘若一日不给,他们就堵一日,这滋味儿-怕是不比吞了苍蝇好受吧?」
林太太身子也微微发颤,想起不久前那泼天的污言秽语和震耳欲聋的砸门声,仿佛又回到了那噩梦般的时刻。自己儿子那瑟瑟发抖不争气的样子也在眼前。
李桂姐著林太太的脸色,知道火候到了,图穷匕现:「太太,您说,这烂摊子,这泼天的羞辱,除了西门大官人,这清河县里,还有谁能替您抹平?还有谁敢替您抹平?」
林太太心头突突乱跳,面上却强作镇定:「你你且说明白些!」
桂姐见火候已到,索性挑开了那层窗户纸,脸上堆起十二分的诚恳:「太太!奴是真心为您著想。如今这世道,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况您守著偌大家业和个年轻官儿?没个硬实的靠山,便是块肥肉,谁不想咬一口」
「今日是泼皮讨债,明日还不知是甚么祸事!对太太您,西门大官人可是存著几分敬重和怜惜的。只要太太肯放下身段,递个梯子过去,结下这门亲,莫说门前泼皮顷刻散去,便是日后三官儿的前程,太太您晚年的依靠,还愁没有著落?」
她顿了顿,著林太太脸色变幻不定,又加了一把火:
「太太,您守节持家,贞洁人尽皆知,是尊活菩萨。可菩萨也得有金刚护法不是?西门大官人,就是那护法的金刚!您想想,是守著那虚名儿,天天听泼皮骂街,担惊受怕,连门都不敢出强?」
「还是寻棵大树靠著,安安稳稳,富贵尊荣,连带著三官儿也受人高看一眼强?这其中的轻重,以太太的明鉴,还用奴这蠢人多嘴么?常言道:「顺风好行船,逆风莫扬帆。
太太,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李桂姐这一番话,真如醍醐灌顶,又似滚油浇心。
林太太先时还觉得刺耳难当,脸上火辣辣的,可听著听著,那「泼皮」、「骂街」、「担惊受怕」字字句句都戳在痛处。
而「靠山」、「前程」、「富贵尊荣」又如同蜜糖,丝丝缕缕渗进心缝里。
她手里捻著佛珠,捻得飞快,指节都发了白,一颗心在「贞节牌坊」与「安稳富贵」之间,摇摇欲坠。另一只手抓著帕子牢牢死。
一颗心如同那三伏天里被猫爪挠过的蜜桃,又痒又酥,汁水儿直要淌出来。她面上却偏要端起那浩命夫人的金身,把那点子滚烫的心思,硬生生裹进一层冰绡似的矜持里。
眼前立时浮现出曾经在庙会上那惊鸿一警西门庆的一幕:身量魁伟,猿臂蜂腰。那张脸膛,虽非白面书生,却棱角分明,浓眉下一双眸子三分桃花七分杨柳。
林太太当时只觉一股热流从脚底板直冲顶门心,慌忙垂下眼帘。此刻经桂姐一提,那影像愈发清晰起来。
她不由得想起这些年漫漫长夜翻来覆去,唯有那冰冷的锦念罗帐相伴,铜壶滴漏声敲得人心烦意乱双腿难安。
多少个孤枕难眠的时辰,听著窗外虫鸣,对著镜中犹存风韵的容颜,那股子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空虚,像无数小虫细细啃噬,恨不能.—-恨不能有个雄壮汉子来填满这无边的寂寥!
可这念头刚冒尖儿,便被那「三品浩命」四字压了下去。想到此处,林太太那粉面愈发绷紧了,手指死死著袖口镶的滚边儿,指节都发了白。
她微微侧过身去,只给桂姐一个半掩的侧影,那丰的胸脯却因心绪激荡而起伏得厉害,薄薄的素色春衫下,隐约可见内里石榴红抹胸的轮廓还隐约绣著鸳鸯翅。
她刻意压低了嗓音:「桂姐儿,休休要浑说!我我虽是未亡人,可也是受过皇封的浩命!那金册上朱砂御笔写的『贞静贤淑」四个大字,祠堂里供著,祖宗神灵都看著呢!「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这——这改嫁二字,是万万不能提的!」
「若被人知晓,告到官府,我这身浩命行头顷刻便没了,还要吃那那杀威棒!岂不是连累三官儿也抬不起头来?」
那帕子在胸前轻轻按著,倒像是要压住那呼之欲出,要背叛自己改投他人大掌的丰肥。
李桂姐是何等伶俐剔透的人儿?风月阵仗里滚出来的,早把林太太这「既要立牌坊,又想尝滋味」的心思摸了个门儿清。
见她分明是「拒」字挂在嘴边,「迎」字刻在心头,那身子无一处不在诉说看「我愿意」,偏要用律法、祖宗织成一件遮羞的袍子。
她先是故作异地「」了一声,随即「咯咯」笑出声来,那笑声又脆又亮,带著几分促狭,直笑得花枝乱颤:
「哎哟喂!我的好太太!您老人家真是想得忒也远了!谁说要您改嫁了?凭白污了您的清名!我那西门大官人,那是天上有地下无的体面人,最是敬重您这样守节的造命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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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老人家一片菩萨心肠,是瞧见三官哥儿生得龙章凤姿,是个有造化的麒麟儿,可惜少了父辈的提携。这才起了怜才之意,想高攀一步,认个干亲!让三官哥儿拜在他膝下做个岭义子!」
「太太怎会想到改嫁———喷喷喷,可真是风马牛不相及!您啊,呵呵呵.想太多了!」
「呵呵呵!」
这「铃义子」四字,这「呵呵呵」的笑声,如同烧红的烙铁,「滋啦」一声烫在林太太心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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