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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鱼饵已下


薛蟠笑道:「如何渡法?」

    众人一阵嬉闹!

    花子虚也不动怒,但那假娘子脚儿长什么样,自己如何能知道,却又摆不下脸,干笑两声,端起酒杯掩面把话头含糊混了过去。

    西门大官人倒是想到自家的金莲却是如此,只是那日打得她狠了,还未细细查看。

    见火候已到,便擎杯向众人敬酒。道:「列位兄弟可知这位薛大官人来历?」他乃是一等皇商薛家嫡派子孙,现领著钱粮采办!他家紫薇舍人公在世时,江南丝路谁不敬让三分?」说罢眼神一凝,扫过全场。

    这群泼皮哪能不明白大官人的意思。

    那应二麻子即刻跳将起来,故意将酒盏惊落在地,「咚」地跪倒作揖:「天爷!可是'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怪道今日门前喜鹊叫,原是真仙降凡尘!」

    祝实念忙扯薛蟠袖口细看:「这潞绸怕是宫里用的?指头缝里漏些银屑,够俺们吃半年花酒哩!」

    薛蟠被捧得浑身发痒,咧著嘴道:「不过有几十处当铺庄子,各处的布庄矿头也沾些股...」

    话未说完,谢希大早抢过酒壶亲手斟酒:「薛大爷这般人物,俺们清河县井底之蛙,今日才见真佛!」

    粉头们听闻,又得了西门大官人的眼神,齐齐莺燕般缠上来。这个解了石榴红汗巾子要赠「如意郎」,那个拔下金簪儿说是给郎君的「见面礼」。

    薛蟠左拥右抱,忽觉自家竟似戏文里万红簇拥的风流郎君一般,被捧得骨酥筋软。想要摸出块银两掷给堂官们,却又抹了一空。

    这时桌下西门庆偷偷递了袋银两过来。

    薛蟠大喜,只觉得这西门大官人此刻比自己母亲还亲,比自己那死去的老爹还要大恩。把那袋银两一抛:「人人都有赏!都拿著!」

    花子虚立即拍案叫绝:「这才是大家气象!俺平日三钱银子都要找那....咳...薛大爷撒钱如撒土!」

    众帮闲齐声喝彩,粉头们忙将点心酒水喂到薛蟠嘴边,把个呆霸王哄得误认自家是西楚霸王转世。

    薛蟠被众人捧得飘飘然,哄得骨软筋酥拍胸道:「待我回了京城,一定带上那些子侄兄弟回转过来清河,好好玩上三日!你们有什么新鲜花样,只管使出来,爷有的是银子!」

    一群男人玩得热呛,话引子便自然说到风月场上。

    应伯爵抢先凑上来谄笑道:「薛大爷这般豪爽,真真是金陵第一等人物!不瞒您说,要论风月场中的花样百出,还得看俺们西门大官人...」

    薛蟠吃得半醉,乜斜著眼问:「西门哥哥还有什么妙处?快说与我知道!」

    只见应伯爵晃著麻脸高叫:「若说风月禅功,俺大哥是观音座下金刚转世!莫道清河县,便是京城那些脂粉教头、红帐仪宾,见著俺大哥都要唱喏,口称师父!」

    祝实念立即接腔:「正是!连那些龙虎山元阳真人都亲赠联语'枪挑四海群芳冠,马踏九州艳帜魁'!」

    谢希大更把酒盏敲得叮当响,扯著嗓子嚷:「莫说是行院里的头牌粉头,便是观里的仙姑也要软了腰肢!」

    薛蟠听得两眼发直,扯住西门庆袖口低声道:「好哥哥,你真真如此厉害?」

    西门庆笑道:「贤弟要学,须得童子身苦练三年五载,方能立竿见影...」

    薛蟠一口气泄了下来:「我哪来童子身,不瞒好哥哥,小弟我那一点可怜的阳元才懂事便被宅里丫鬟给吞了,可有左道速成的法子?我娘拘得紧,哪耐烦慢慢练!」

    「倒是有,只是这东西极其珍贵,当年偶遇云游真人赐我一些,数量有限,便是有万贯家财也无处买去。」西门大官人面有难色。

    薛蟠急得抓耳挠腮,连声叫道:「我的亲哥哥!好官人!爹!亲爹!!」抓著西门大官人衣袖,满脸醉酒也顾不得体面哀求道:「以后你就是我薛蟠的最亲近之人,求让我试上一试!小弟不敢多要,只要试上一试见见世面便已满足。知道是啥滋味儿,死了也甘心啊!!」

    西门大官人叹了口气:「罢了,既然你如此认我,你我也算投缘!」说著从兜中取出番僧的药丸,烛光下见那物紫莹莹泛著油光,异香熏得人脑门发胀。

    「就是此物,温水送服后...」西门庆附耳低语几句,薛蟠听得腮肉乱颤,急抢来囫囵吞下,噎得直抻脖子。

    西门庆朗声唤过老鸨:「今日薛大爷所有开销记我帐上!」转身对薛蟠笑道:「贤弟且放开怀抱,你母亲那里我去打声招呼!」

    薛蟠早已急不可耐,借著酒劲搂著粉头往房中走去:「西门哥哥真真是我知己...今日这般快活,竟比在家里还自在十倍!」话未说完,早被粉头用香唇堵住了嘴。

    西门庆朗声唤过老鸨:「今日薛大爷所有开销记我帐上。」

    欢场哪计金银尽,温柔不知日月长。

    西门庆既然这鱼饵下水了,回家等便是。

    出了丽春院,也不管里头薛蟠并众帮闲如何和那些粉头胡天胡地,自骑了马回府。

    此时已是三更时分,街上静悄悄的,唯闻马蹄嘚嘚,踏碎满街月光。

    自家府邸高大的门楼下停住。丽春院里的莺声燕语、暖阁薰香,仿佛还粘在衣襟袖口,挥之不去。

    他翻身下马,随手将缰绳甩给值夜的小厮,也不惊动旁人,独自穿廊过院,来至后花园演武场,又是舞了一趟棍棒,这酒劲上来昏昏沉沉,这才回房洗漱睡下,全然没发现远处一个人影看著他。

    许是昨日喝了不少,睡到正午才起身。

    但见那正厅之上,早已收拾得齐齐整整。吴月娘系著一条素色绫子裙,早已带著两个贴身丫头——玉箫与小玉,在厅下候著多时了。

    桌上早已布好了午饭:一碟糟得喷香的鲥鱼,一碟油亮亮的烧鹅,一碟切得精细的酱肉,并几样时新菜蔬,一瓯热气腾腾的粳米饭,旁边还温著一盏醒酒的酸笋汤。

    月娘见官人出来,脸上堆起笑:「官人可算醒了。这日头都晒著屋脊了,想是昨日乏得狠了?饭菜都摆好了,只等官人用些,暖暖脾胃。」

    大官人上来抱住月娘亲了一下。

    月娘娇羞的推了推:「还有丫鬟在呢...」

    等到西门大官人坐下,拿起碗筷,她手上布菜的动作未停,轻声道:「官人,这几日家中帐上流水,妾身瞧著,进项虽也有,但开支著实有些大了。」

    她顿了顿,见西门庆咀嚼的动作慢了些,脸色没变化,才接著细数:

    「前儿永福寺主持重修大雄宝殿,官人发愿心,捐了二百两;老和尚又帮观音庵要走了二百两。这两桩,便是四百两雪花银出去了。」

    又小心的又看了看自己官人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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