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张大户下线
西门大官人亦是一怔!
这贺千户军伍行头出身,难道也是个畏妻之人?
贺千户被余氏一问,脸上嫌弃的颜色顿时遮掩不住:
「西门大官人有所不知,本官行伍出身,惯见的妇人,须得膀阔腰圆,身高腿粗,臀如磨盘,乳似大馍!最重要脚丫子必须得大,底板须得厚实,踏地有声,最好还有些怪味,这才过瘾!那才叫结实!那才叫好生养!」
他斜睨潘金莲,如视敝屣,仿佛看著什么恶心的东西:「似这等瘦似麻秸!一身骨殖!那纤腰一捻,本官一把便能掐断!那脚细得尖翘如鸡爪,行路摇摆,风大些便能吹倒!这脸白如吊客,病恹恹!若上得牙床,本官连气力也不敢使,恐将她一身骨头压散了!有甚趣味?!硌得某家浑身不自在!」
贺千户这番惊世骇俗之语,如晴天霹雳,震得满堂皆惊!
余氏彻底僵如木偶!
只觉一股邪火冲顶,眼前金星乱迸,一口老血就要喷出,几欲昏厥!
她费尽心机设下「一桃杀二士」之局,竟成天大儿戏!
这满院男人垂涎三尺的潘金莲,在贺千户眼中,竟成硌人骨殖、病鬼脸面、提水无力的废物?!
潘金莲更是如遭雷殛!
她素以美貌自矜,尤以一双金莲天足为傲,勾得多少男子魂飞魄散!
水杏眼中,头回露出茫然不解的复杂神色。
樱唇微张,合不拢,浑似撞了邪祟,万不信世间竟有嫌她容貌之人!
不过这转念间,欣喜若狂!
这西门大官人……竟成了她的新主!
她偷偷抬眼,觑著西门庆——
但见他面如冠玉,唇若涂朱,两道剑眉斜飞入鬓,一双凤眼,眼尾微微上挑,含著三分风流,七分邪气。
更兼身姿挺拔,气度风流,端的是个邪气俊朗、倜傥不群的人物!
她心尖儿猛地一颤!
被买到这家还以为要贴给了这张大户糟老头子。
可又听闻自己被余氏送给了三寸丁谷树皮卖炊饼的武大郎。
现在自己攀上西门大官人这等人物……
自己遇上的那些男人,连给这人提鞋都不配!
岂不是这老天也眷奴家的姿色?
不然怎会如此安排!
想到此处,心儿胀的满满的,那还扶著自己胳膊的大手仿佛火辣子一般,烫得酥麻。
而西门大官人也是一阵震惊后哭笑不得。
这贺千户到是口味独特,那雨姐在他面前怕是国色倾城。
竖起大拇指:「高!贺大人实乃高见!真真……真真深得闺中三昧,独具慧眼识人!」
贺大人洋洋得意:「好说好说!」
西门大官人笑道:「贺大人既如此说,我便却之不恭了。」
贺千户把手一挥:「西门大官人莫要与我客气。」
随即,贺千户下令留下几名军卫「协助」张家办理交割事宜。
然后便与西门庆一同,拿著那新鲜出炉、浸透著张家血泪的「献粮献田」字据,在一众军卫的簇拥下,扬长而去。
且说二人一走。
这正厅里,瘫在紫檀木太师椅上的张大户,喉头「咯」一声响,猛地抽回一口气,悠悠醒转。
他眼皮沉重如铅,勉强掀开一条缝。
只见厅内空无一人。
唯有自己老婆余氏披头散发,面如金纸,正扶著那张被军卫踢歪的八仙桌沿,胸口剧烈起伏,如同拉破风箱。
张大户挣扎著撑起肥胖的身子,嘶声问道:「那……那两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丧门星……走了?」
余氏闻言,猛地扭头!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淬了毒的钩子,狠狠剜向张大户!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跟前,手指直戳到张大户油光光的鼻头上,唾沫星子混著脂粉味喷了他一脸:
「走了?!你这老不死的瘟猪!还惦记那两个丧门吊客星?!你睁开你那对绿豆眼瞧瞧!这家里……这家里都快被他们刮地三尺,连耗子洞都掏干净了!」
张大户被她吼得耳膜嗡嗡作响,心头一紧,像被铁钳夹住,颤声道:「刮……刮什么了?」
「刮什么?!」余氏尖笑一声,那笑声如同夜猫子嚎丧,刺得人头皮发麻!
她一把揪住张大户那件簇新湖绸直裰的前襟,将他肥胖的身子从太师椅里死命拖出半截,指甲几乎嵌进他肥腻的皮肉里:
「你的命根子!城外一千五百亩上等良田!地契文书,白纸黑字,被西门庆揣进袖笼里了!」她每说一句,手指就狠戳一下张大户的胸口,戳得他肥肉乱颤:
「还有仓房里!一千八百石黄澄澄的上等精米!一粒不剩!全送给了贺千户。」
张大户如遭五雷轰顶!
一千五百亩良田!一千八百石粮食!
他眼前一黑,一股血气直冲顶门,差点没又晕过去,哆嗦著嘴唇:「还……还有吗?」
「还有?!」余氏猛地松开他,双手叉腰,冷笑道:
「潘金莲!你那心尖尖上、眼珠子似的骚狐狸精!也被西门庆带回府里受用去了,你还在这儿做春秋大梦?」
张大户如遭雷殛!
金莲……被西门庆带走了?
那丫鬟水蛇腰一扭,金莲小脚踩著碎步,如同风摆杨柳的模样。
她那双杏眼含春,看人时带著钩子,勾得他魂儿都没了。
张大户怒道:「混帐!混帐!混帐婆娘,你为什么不拦著?」
「不是说好了……说好了把她许配给武大郎那三寸丁?我们……我们怎能失信于人?武大那边……如何交代?」
「交代?!我交代你祖宗十八代!」余氏气得浑身乱颤,反手一记响亮的耳光,带著风声狠狠抽在张大户那肥腻的左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如同摔碎了个大西瓜!
张大户脸上顿时浮起五道鲜红的指印!
「你这老扒灰的!棺材瓤子!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肚里那点蛆!」她指著张大户的鼻子,破口大骂:
「失信于人!我呸!你是怕失信给武大郎那矮矬子,断了你扒灰偷腥的路吧?老娘拦著不让你碰那小荡妇,你就把她配给武大郎?」
「亏你想得出这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馊主意!不就是图那矮子懦弱,你好借著探望的由头,三天两头往他家钻,去扒那小骚蹄子的灰吗?」
「你这老不羞!老畜生!棺材都埋半截土了,还惦记著啃嫩草!也不怕天打五雷轰!我告诉你!那潘金莲便是老娘我送出去的,你那点龌龊心思,还想著偷腥?做梦去吧!」
这一番话,如同剥皮抽筋!
将张大户那点见不得人的腌臜心思扒得干干净净!
又想著这半辈子都没见过的美人,此刻怕是被那西门庆抱在怀里百般疼爱。
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羞愤交加,如同被剥光了游街,指著余氏:「你……你……」了半天,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余氏冷笑:「吐!吐干净了早点见阎王!也省得拖累这一大家子跟你喝西北风!你这老杀才!偏要去招惹那清河县头号活阎罗!」
「如今可好!家业败光,脸面丢尽!连个买来的小淫妇都保不住!我真是瞎了眼,嫁了你这么个没囊没气、只会钻阴沟扒灰的瘟猪!」
张大户只觉喉头腥甜翻涌,「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黑红粘稠的淤血!
脑袋一倒又晕了过去。
这口鲜血把余氏吓了一大跳,赶紧上前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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