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瘸子被捆得像粽子一样，丢进了之前关押赵大虎的杂物间，由四个壮实汉子轮班看守。他断腕的伤口被苏晚晴草草包扎止血，但那张布满褶皱的老脸因疼痛和怨恨扭曲得不成样子，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尤其剐向林寒。

仓库里的气氛并没有因为揪出一个内鬼而轻松，反而更加凝重。王瘸子的存在和通风管道里那声诡异的“咔哒”响，像两根无形的刺，扎在每个人心头。信任已经崩碎，谁也不知道身边还有没有第二双、第三双隐藏在阴影里的眼睛。

陈静强压下翻腾的情绪，立刻重新调整了守夜和巡逻的安排，要求必须三人一组，互相监督，绝不允许任何人落单。水和食物的配给看守增加了一倍的人手。整个仓库如同一个被围困的堡垒，内部却充满了猜疑的裂痕。

林寒没有参与这些繁琐的安排。他靠坐在远离人群的货架阴影里，闭着眼睛，看似在休息，大脑却在飞速运转。王瘸子只是个小卒，他的烟丝，他对管道异响的异常反应，都指向一个更深的阴谋。张魁的手，可能比他们想象的伸得更长。那通风管道，必须尽快探查清楚。

“你的伤，要不要紧？”苏晚晴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她端着一小碗浑浊但已是仓库里最干净的水，蹲在他面前。

林寒睁开眼，看到她眼下浓重的青黑和苍白的脸色，摇了摇头，接过水碗。“我没事。”他的声音依旧平淡，但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你更需要休息。”

苏晚晴苦笑着摇摇头：“这种时候，怎么睡得着。”她看了一眼被严密看守的杂物间方向，压低声音，“王瘸子交代了什么吗？”

“嘴硬，只承认是张魁的人，别的什么都不说。”林寒喝了一口水，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稍微驱散了一些疲惫，“他在害怕。不是怕我们，是怕他背后的人灭口。”

苏晚晴心一沉：“也就是说，可能还有内应？”

林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眼看向仓库顶部那些纵横交错、黑洞洞的通风管道口。“问题的关键，可能在那里。”他顿了顿，看向苏晚晴，“我需要进去看看。”

“太危险了！”苏晚晴脱口而出，“里面空间狭窄，万一有埋伏……”

“必须去。”林寒的语气不容置疑，“不弄清楚里面的情况，我们永远处于被动。被动，就是等死。”

他知道这很冒险。通风管道内情况不明，可能藏有敌人，也可能有陷阱，甚至可能因为年久失修而坍塌。但他体内的寒意赋予他的耐热性和在狭小空间保持冷静的能力，是目前唯一适合执行这个任务的条件。

“我跟你去！”夏沫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她左臂的绷带换了新的，眼神里全是不服输的狠劲，“我个子小，钻得快！”

林寒看了她一眼，直接否决：“你胳膊没好，里面施展不开，遇到情况反而是累赘。”他的话很直接，甚至有些冷酷，但却是事实。

夏沫咬了咬嘴唇，没再坚持，但脸上写满了不甘。

林寒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他找到陈静，说明了自己的打算。

陈静听完，脸色变了几变，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小心。需要什么？”

“一根结实的绳子，***电筒（如果还有电的话），最好再有一把长一点的家伙，比如钢筋。”林寒列出需求。在管道里，匕首可能不如长兵器有用。

很快，东西备齐了。一把电量微弱但还能用的老式手电，一根粗麻绳，还有一根一米多长、一头被磨尖的钢筋。阿强自告奋勇，要在管道口负责接应和警戒。

选择入口是个问题。仓库的通风系统很复杂，主干道粗大，但分支繁多。林寒根据之前观察和记忆，选择了一个位于仓库西北角、相对隐蔽且靠近外墙的检修口作为切入点。这个口子看起来锈蚀不那么严重，而且位置较高，不易被内部人员轻易触碰。

夜幕再次降临，仓库里点起了几盏昏暗的油灯，光影摇曳，将每个人的影子拉长扭曲，如同鬼魅。

林寒将绳子系在腰间，另一头由阿强和另一个信得过的汉子牢牢抓住。他嘴里叼着熄灭的手电筒，右手反握匕首，左手拿着那根钢筋，深吸一口气，如同灵巧的猿猴，攀着货架几下就够到了那个离地近三米高的检修口。

锈蚀的螺丝早已松动，林寒用匕首撬开格栅，一股陈年灰尘和霉味混合着热风扑面而来。管道内部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寒哥，小心！”阿强紧张地喊道。

苏晚晴和夏沫也仰着头，手心全是汗。

林寒没有犹豫，用手电筒往里面照了照，光线被黑暗吞噬，只能照亮前方几米。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将体内那股寒意微微催动，让感官变得更加敏锐，然后一矮身，钻了进去。

管道内部比想象中还要狭窄，成年人只能匍匐前进。厚厚的灰尘和不知名的污垢沾满了全身，闷热和压抑感瞬间包裹上来。手电的光柱在黑暗中晃动，照亮了锈迹斑斑的管壁和悬挂的蛛网。

林寒移动得很慢，很小心，耳朵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响，眼睛不放过任何异常的痕迹。爬行了大约十几米，主干道出现了一个向下的分支。他犹豫了一下，决定先沿着主干道继续向前，摸清大致结构。

越往里，空气越发污浊闷热，普通人在这种环境下恐怕撑不了几分钟就会窒息。但林寒只是感到有些呼吸不畅，思维依旧清晰。他注意到，有些管壁上有新鲜的刮擦痕迹，像是近期有人或什么东西通过时留下的。

又前进了一段距离，前方出现了岔路，一条继续水平延伸，另一条则向上拐去。林寒选择向上，他记得仓库的二楼办公区也有通风口。

向上的管道更加陡峭难行。就在他艰难攀爬时，手电光无意中扫过侧上方一处管壁，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反射了一下微光。

林寒停下动作，仔细照过去。只见在那锈迹之中，嵌着一个巴掌大小、不起眼的金属盒子，伪装得几乎与管壁融为一体。盒子没有锁，边缘有细微的缝隙。

他心中一动，用匕首小心地撬开盒盖。里面没有机关，只有一张折叠的、略显发黄的防水纸。

展开纸张，上面是用细密的笔迹绘制的简易示意图，赫然是这间冷链仓库的通风管道系统详图！其中几条路径被用红笔特别标注了出来，形成了一条隐秘的、可以绕过主要防御点、直接通往仓库核心区域和后院的路线！

在图的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注释：“‘夜枭’通道，必要时启用。”

夜枭？

林寒的心猛地一沉。这绝不是张魁那种暴力团伙会使用的代号和行事风格。王瘸子背后，果然另有其人！这个隐藏在暗处的“夜枭”，比张魁更谨慎，更狡猾！

他仔细将图纸收好，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继续向上探查。既然这里有图纸，附近可能还有别的线索。

果然，在靠近二楼区域的一个管道连接处，他发现了一个用透明胶带粘在管壁上的小东西——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已经没电的微型电子设备，看起来像是某种窃听器或信号发射器的残骸。

林寒将其取下。对方不仅摸清了通道，还可能曾监听仓库内的动静！

就在他准备原路返回时，耳朵突然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金属摩擦的细响，来自更上方的管道深处！

声音一闪即逝，仿佛错觉。

但林寒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管道里，果然有东西！是人？还是动物？或者是……“夜枭”留下的其他装置？

他屏住呼吸，握紧了钢筋，手电光柱警惕地扫向上方黑暗的甬道。

一片死寂。

仿佛刚才那声微响，只是管道热胀冷缩的**。

然而，林寒后背的寒毛却微微竖起。一种被窥视的感觉，若有若无地萦绕在心头。

这错综复杂的管道深处，隐藏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更多，也更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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