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的话像一块冰，砸进沸腾的油锅，瞬间冻结了所有的嘈杂。仓库里死寂得能听到心脏撞击胸腔的声音。每一双眼睛都写满了惊恐，互相审视着身边最熟悉或最陌生的面孔，空气紧绷得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

通风管道里的异响再未出现，但那短暂的“咔哒”声，如同鬼魅的嘲笑，在每个人脑海里反复回响。

“互相盯紧身边的人。”林寒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他依旧反握着匕首，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缓缓从一张张脸上扫过。他没有看通风口，因为他几乎可以肯定，那声响是故意的，是为了制造混乱，让真正的“鬼”有机会动起来。

苏晚晴紧挨着林寒，能感觉到他身体散发出的那股异于常人的寒意，在这种极端环境下，竟让她感到一丝诡异的心安。她也学着他的样子，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用医生的细致观察着周围人的细微反应。

夏沫则像一头被激怒却强行压抑的豹子，吊着的左臂微微颤抖，右手死死攥着一根磨尖的钢筋，眼神凶狠地扫视，仿佛随时会扑向任何有异动的人。

陈静脸色铁青，握紧了拳头，目光锐利地监督着全场。她明白林寒的意图，这是最笨，也可能是目前唯一有效的办法——用静止和压力，逼蛇出洞。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年般漫长。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没人敢去擦。孩子的哭泣被大人死死捂住。压抑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演奏着恐惧的交响曲。

突然，站在人群边缘、靠近一堆杂物箱的王瘸子，身体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他那只跛了的脚似乎无意识地往阴影里挪了半步。这个动作极其细微，在高度紧张的人群中几乎被忽略。

但林寒看到了。他一直用眼角的余光锁定着这个之前就引起他怀疑的老矿工。

几乎同时，阿强因为过度紧张，脚下不小心踢到了一个空罐头盒。

“哐当！”

清脆的响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这一下如同发令枪！高度紧张的人群中，好几个人被吓得猛地一抖！而王瘸子的反应最为激烈——他像是被电击一般，浑身剧颤，下意识就要往更深的阴影里钻！

“抓住他！”

林寒的声音如同冰锥，瞬间刺破空气！他身影一动，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直扑王瘸子！

王瘸子脸色骤变，眼中闪过极度的惊慌，他非但没有束手就擒，反而怪叫一声，那只跛脚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不是向外跑，而是猛地扑向离他最近、正抱着孩子的李嫂！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磨得尖利的螺丝起子，直刺李嫂的咽喉！竟是想劫持人质！

“啊！”李嫂吓得魂飞魄散，紧紧抱住孩子。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大部分人都没反应过来！

“找死！”

一声娇叱！早就蓄势待发的夏沫，右臂如同绷紧的弓弦猛地弹出！磨尖的钢筋带着破风声，精准地砸向王瘸子持凶器的手腕！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啊——！”王瘸子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螺丝起子脱手飞出。他捂着断裂的手腕，痛得蜷缩在地。

而林寒此时也已赶到，一脚踩住王瘸子的后背，匕首冰冷的锋刃贴在了他的颈动脉上。

“别动。”林寒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电光火石之间，危机解除。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陈静立刻带人冲上来，将惨嚎的王瘸子捆得结结实实。

“王瘸子！竟然是你！”

“你个老不死的！为什么？”

“赵大虎是不是你杀的？！”

愤怒的质问和斥骂如潮水般涌来。

王瘸子面如死灰，满头冷汗，只是咬着牙，眼神怨毒地瞪着林寒，一言不发。

“搜他身！”陈静下令。

很快，从王瘸子贴身的衣袋里，搜出了几样东西：一小包用油纸包裹的、明显品质不错的烟丝；一小块磁铁；还有……几段深蓝色的、与赵大虎指甲缝里发现的一模一样的纤维线！

证据确凿！

“说！是不是张魁派你来的？！”陈静厉声喝问。

王瘸子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狞笑道：“是又怎么样？你们完了！魁哥的人早就把这里摸透了！你们一个都跑不了！哈哈哈！”他状若疯狂。

“通风口的声音是不是你搞的鬼？”林寒突然问，匕首的锋刃微微压下，渗出一丝血痕。

王瘸子痛得一哆嗦，眼神闪烁了一下，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疯狂地咒骂。

林寒不再看他，转头对陈静说：“静姐，他不是主谋，顶多是个被买通或者被胁迫的眼线。杀赵大虎，可能是灭口，也可能是赵大虎知道得太多，或者想反水。”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那些幽深的通风口，目光深邃：“刚才那声音，不像是他这种状态能弄出来的。这里面，可能还有我们不知道的通道，或者……另有其人。”

这话让刚刚松了口气的众人，心又提了起来。还有一个？

“先把王瘸子带下去，严加看管！”陈静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强行镇定指挥。

内鬼揪出一个，但迷雾似乎更浓了。

林寒走到通风口下方，仔细聆听观察，却再无任何发现。

苏晚晴看着被带走的王瘸子，又看看面色凝重的林寒，低声道：“他的烟丝……不像一般人能弄到的。”

林寒点了点头。王瘸子只是个被推出来的卒子，真正的威胁，如同隐藏在通风管道深处的鬼影，尚未完全现身。

仓库暂时恢复了表面的秩序，但一根更深的刺，已经扎进了所有人的心里。信任的重建，远比破坏要难得多。而黑暗中的敌人，显然比他们想象的更狡猾。

天，又快黑了。漫长的夜晚，注定不会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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