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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年零十七天


【1】

火场甩在后视镜里,像一口血盆大口,被雨慢慢浇灭。车冲进环城高速,雨刷器开到最快,仍刷不完砸下来的雨。我靠在副驾,把矿泉水瓶捏扁,牙龈还在渗血,吐一口,水立刻粉红。

沈瓷单手握方向盘,另一手点烟,烟被车窗缝吸走一半,她也不抽,就夹指间,任它烧。仪表盘时钟跳到凌晨四点,新一天开始,我手机静静躺着一行白字:

寿命剩余  1  年  17  天  03  时  47  分

数字不再跳,像吃饱的蛭,趴在我腕上,懒洋洋提醒我:活一天少一天,再没债可滚,也再没外挂可赊。

后座,江停给他妈裹毛毯,声音压得极低:“妈,没事了,咱回家。”老人脸瘦得发灰,却抬手摸他头发,一下一下,像捋一只受惊的猫。我听着,心里某处被指甲轻刮,酸得发涩。

【2】

沈瓷下高速,车拐进一条旧城区小巷,路灯昏黄,像隔了一层油纸。她靠边熄火,转头看我:“先落脚,我爷老屋,空十年了,水电还能用。”

我点头,推门下车,雨水立刻砸后脑勺,凉得我直缩。老屋是两层青砖楼,门前一棵枇杷树,叶子被雨打得噼啪掉。铁钥匙插锁孔,涩得发锈,拧三圈才开,一股老木头味冲出来,像掀了棺材板。

屋里黑,沈瓷拉灯,黄灯泡闪两下,稳了。家具蒙白布,布上积灰厚得能写字。我掀开沙发,灰尘炸起,呛得直咳,咳出泪,也咳出血星。江停扶他妈坐下,老人连声咳嗽,却硬撑笑:“这房子好,不漏雨。”

我转身去厨房,拧开水龙头,铁锈水哗哗淌,半分钟才清。找电壶,插上,水烧得咕噜咕噜,像有人在耳边叹气。灶台上积灰,我却看见一排刻痕,像孩子量身高,最顶一格写着:沈瓷  12  岁  145。

我伸手摸那刻痕,指腹沾灰,心里却莫名踏实——有年头的东西,比命长。

【3】

水开,我翻箱倒柜找茶叶,只翻到半包发潮的茉莉,泡了四杯,烫得直吸气。四人围茶几坐,灯黄得像旧照片,谁也没先开口。

我打破沉默:“江停,明天给你妈办出院,费用我结,剩下九万别动,留着念书。”少年低头,眼泪砸进茶杯,“咚”一声轻响。老人却握住我手,掌心干瘦,温度却高:“孩子,你救了我们娘俩,命是贱的,情是重的。”

我笑笑,没说话,心却像被粗盐搓了一下。沈瓷把烟按灭在旧烟灰缸,缸底立马多一道新疤。她抬眼看我:“一年打算怎么过?”

我靠回沙发,弹簧吱呀,像替我叹气:“先把这一年花光,再考虑死。”说着掏出手机,银行里只剩八万,我全转她卡:“当公款,房租、饭钱、医药费,你管账,我懒得算。”

沈瓷挑眉:“信我?”

“信。”我咧嘴,血渗牙龈,笑得发腥,“你怕我死得太快,账对不上。”

【4】

天快亮,雨却越下越大,像天漏了窟窿。老屋电线老化,灯泡忽明忽暗,江停扶他妈上楼找干被子。我坐客厅,看沈瓷翻抽屉,找出一本旧相册,翻开,里头全是她爷的警服照,黑白,肩章发亮。

她递给我一张:年轻的老人站钟表厂门口,笑得牙花子闪光,背后挂牌——市医科研附属研究所。我指尖一抖,照片角割进肉,血珠滚落,落在老人鞋面,像给黑皮鞋点了个痣。

“你爷?”

“嗯,退休前最后一班岗,守研究所仓库。”沈瓷声音低,却听不出悲喜,“后来楼塌,他救了两个研究员,自己埋里头,再没抬出来。”

我喉咙发紧,像塞了团棉花。原来七年前,她爷也死在钟表匠那堆破事里。我抬头看她,灯影下,她侧脸被岁月削得锋利,却掩不住红眼眶。

我伸手,覆在她手背,冰凉。她没躲,也没回握,只是盯着照片,像在和过去对视。灯泡再次亮起时,我轻声说:“对不起,把你也拖进来。”

沈瓷却摇头,声音哑得像沙纸:“我拖的是你——要不是我抓你进警车,你早跑路了。”

我笑笑,没再争辩。命运这玩意儿,谁拖谁,算不清。

【5】

天亮,雨停,窗台上积了一夜的水,映出淡青天空。我站院子里,仰头深呼吸,空气里全是枇杷树的清甜味。沈瓷推门出来,手里拎一袋早点:豆浆、油条、咸鸭蛋,塑料袋上沾着水珠。

她扔给我一根油条,自己倚门框啃,嚼得脆响。我咬一大口,烫得直吸气,却觉得香——比ICU的消毒水香,比摆钟的机油香,比火场的焦糊香。

江停下楼,眼圈黑,却笑得亮:“我妈吃了半碗粥,说想晒太阳。”我点头,心里却算:一年零十六天,够了,还能看许多次太阳。

沈瓷掏出钥匙,扔给我:“车你开,带你去医院结账,然后去买菜——老屋没冰箱,得添。”

我接钥匙,金属冰凉,却让我觉得踏实——活着的凭证,能开车,能买菜,能晒太阳。

【6】

医院停车场,我下车,阳光晒后背,暖得发痒。我伸懒腰,骨头噼啪响,像老旧机器重新上油。江停去办出院,我坐门诊大厅等,看人来人往,每张脸都带着数字——

00:15:23——小姑娘,蹦跳

00:42:18——大叔,咳嗽

01:12:07——老太,拄拐

我却再也看不见自己的数字,手腕只剩一道淡青疤,像被岁月掐了一把。

我忽然笑,笑得很大声,周围人侧目,像看疯子。我却停不下来——原来没有倒计时的人生,是这副模样:慌,却自由;短,却实在。

【7】

菜市场嘈杂,腥味、油烟、吆喝混一起,像一锅煮开的汤。我挑西红柿,用手背摁,软了放回去,硬的装进袋。摊主找零,钢镚落我掌心,叮当脆响,我却盯着他指尖——没有黑线,没有数字,普通得可爱。

沈瓷站远处,倚在车头,太阳给她镀了层毛边。她冲我抬下巴,嘴里无声比句:“快点,菜蔫了。”

我提着袋子跑过去,塑料袋勒手指,疼,却真实。我边跑边想:一年零十五天,够我学做菜,够我学开车,够我陪沈瓷回她爷坟前上支烟,也够我陪江停报名高考。

至于一年之后?去他妈的,到时候再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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