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客栈风云
青石板上的雨丝还织着,像谁抖开的绢子,陆渐尘扶着兰音的胳膊,每一步都踩得轻——生怕溅起的泥点弄脏她月白绣鞋的鞋尖。兰音的青纱沾了雨,贴在肩头,露出一点苍白的锁骨,陆渐尘把油纸伞往她那边偏了偏,自己的左袖浸得透凉,能感觉到雨水渗进里衣,顺着胳膊肘往下滴。
“后面有三个人。”兰音突然说,指尖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口,“脚步沉,鞋跟沾着巷口的青泥——是东岛的喽啰。”陆渐尘回头,看见巷口那柄墨绿油纸伞下,三个穿短打的汉子正盯着他们,伞沿垂着的雨珠里,能看见刀鞘的铜饰反光。
他拉着兰音往旁边的窄巷转,巷口的酒旗被风卷起来,扫过兰音的琴身,“忘忧”二字蹭着酒旗上的“杏花村”,沾了点酒气。窄巷是死路,墙根堆着半车晒干的芦柴,陆渐尘先爬上柴堆,再伸手扶兰音——她的琴差点卡在柴缝里,陆渐尘托着琴身往上送,指腹蹭到琴身的桐木,带着点兰音怀里的温度。
躲在芦柴后面,能听见巷口的脚步声越走越近,兰音的耳朵贴在墙上,轻声说:“他们去了听雪楼前门——雷千劫想把我们堵在外面。”陆渐尘摸着怀里的旧玉佩,那是师公临终前塞给他的,玉身还带着体温:“走后门——张阿福说过,听雪楼的后门通着小天井。”
绕过两条青石板巷,听雪楼的后门果然在眼前——朱漆门环挂着铜锁,门楣上钉着“听雪藏珍”的木牌,漆色剥落,露出里面的红。陆渐尘正想敲门,门突然开了条缝,一个穿灰布衫的伙计探出头:“是陆少侠和兰姑娘吧?苏楼主让我候着——快进来。”
伙计的伞是深蓝色的,伞面绣着雪纹,带他们穿过小天井时,陆渐尘看见天井里的两棵梅树——虽然是六月,枝桠却长得密,像两团绿云,遮挡了大部分雨丝。梅树下摆着个青瓦缸,里面养着几尾红鲤,看见人来,“唰”地游进了荷叶底下。
听雪楼的正厅暖得像笼着层雾,案上的青铜炉烧着檀香,苏幕遮坐在案后,白衣广袖,手里的折扇展开着,扇面上的水墨山水正对着门口——远处是昆仑的雪,近处是东海的浪。他看见两人进来,笑着站起来:“陆少侠的左袖全湿了——快坐,我让人煮了姜茶。”
兰音的琴放在案边,琴身的“忘忧”二字映着烛光,苏幕遮的目光扫过,指尖轻轻叩了叩案面:“谷先生当年的琴,也是这样的桐木——声音像泉水撞在石上。”兰音的指尖颤了颤:“您认识家曾祖?”苏幕遮从案下取出一本蓝布封面的书,封皮上的“江左佚闻”四字写得飘逸,像被风掀开的纸鸢:“二十年前,谷先生把这本书交给我,说‘等一个能听懂琴的人’。”
兰音接过书,指腹摸着封皮的纹路——那是用桑皮纸做的,带着点旧书的霉味,像她床头放了十几年的琴谱。翻开第一页,夹着一张杏黄纸条,字迹和她家里的手札一模一样:“周流八劲,以和为贵,勿恃力伤人。——谷缜”她的睫毛上沾了点烛光,声音轻得像落在纸页上的雨:“曾祖的字……我认得。”
外面突然传来砸门声,伙计慌慌张张跑进来:“苏楼主!东岛的人闯进来了!”苏幕遮的折扇“唰”地合上,扇尖指着门口:“雷千劫倒急——陆少侠,兰姑娘,麻烦你们守着这本书。”陆渐尘抽出腰间的铁剑,剑刃上还留着昨天砍断竹杖的缺口:“苏楼主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抢走。”
门被踹开时,风卷着雨丝涌进来,雷千劫的得力手下陈虎拎着弯刀站在门口,脸上的刀疤被烛光映得发红:“苏幕遮,把《江左佚闻》交出来!不然拆了你这听雪楼!”苏幕遮笑了,折扇敲了敲案沿:“陈教头,你家少主没教过你——闯别人的地盘,要先敲敲门?”
陈虎挥刀砍过来,刀风带着玄冰诀的寒气,吹得案上的纸页哗哗翻。陆渐尘踏前一步,“破浪十三式”的“潮生”斜斜挑向他的手腕——剑刃撞在刀背上,溅起几点火星,陈虎退了两步,手腕发麻:“你这小子……有梁萧的血脉?”
兰音的指尖掠过琴弦,琴音陡地拔高,像风卷着碎冰碴子往人耳朵里钻——是周流八劲的“风”劲!陈虎身后的两个喽啰被风吹得睁不开眼,撞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苏幕遮趁机掠过去,折扇尖点在陈虎的后颈,陈虎哼都没哼一声,软倒在地上。
“带下去。”苏幕遮拍了拍袖角的灰,“告诉雷千劫,下次要抢书,先学怎么敲别人的门。”伙计拖着陈虎出去时,能听见他含糊的骂声,混在雨里,像被踩扁的青蛙。
重新坐回案前,苏幕遮倒了杯姜茶推给陆渐尘:“雷千劫的玄冰诀能压制你的血脉——下次交手,要先运起‘沧海诀’护住心脉。”陆渐尘喝了口姜茶,辣味顺着喉咙往下窜,暖得胸口发疼:“我知道……上次和他打,像泡在冰水里,连剑都握不住。”兰音握住他的手,她的指尖带着琴身的温度:“我帮你——周流八劲的‘火’劲能驱寒,我教你怎么运气。”
苏幕遮从案下取出一张羊皮卷,展开时,上面画着东海的海图,灵鳌岛的位置用朱砂圈着:“当年梁萧把昆仑星图分成两半,一半在谷先生手里,另一半在灵鳌岛的岛主——也就是你师公的师父那里。”陆渐尘的手指抚过灵鳌岛的轮廓,玉牌在怀里发烫:“师公临终前说,玉佩里有海图……原来藏着星图的线索。”
兰音翻开《江左佚闻》,里面夹着幅手绘的星图,线条歪歪扭扭,像谷缜喝醉了画的:“曾祖的批注说,星图能找到昆仑的‘周流石’——那是周流六虚功的根基。”苏幕遮的折扇又展开了,扇面的山水晃过烛光:“找到星图,就能解开梁萧的遗愿——他当年躲在昆仑,就是想把周流六虚功和周流八劲合二为一。”
雨丝还在窗外飘着,听雪楼的烛光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兰音的手指顺着星图的线条划过去,突然说:“曾祖说,周流八劲和周流六虚功是同源的——我们可以一起练。”陆渐尘望着她,眼睛里有烛光在跳:“好,等从灵鳌岛回来,我们在梅树下练——你弹琴,我舞剑。”
伙计端来新煮的龙井茶,茶香混着檀香飘起来,苏幕遮的折扇轻摇,扇面的雪落在东海的浪里。兰音把书合上,封皮的“江左佚闻”四字沾了点茶渍,像朵刚开的茉莉。陆渐尘摸着怀里的海图,突然想起师公当年说的话:“灵鳌岛的海,早上会有红霞——像烧着的云。”
窗外的雨小了点,能听见屋檐下的水滴声,“滴答、滴答”,像兰音的琴音。陆渐尘喝了口茶,茶叶在杯底转着圈,像灵鳌岛的浪:“明天去张阿福的茶铺喝热茶——然后出发。”兰音点头,耳上的银风铃晃了晃,脆响混在雨里,比瘦西湖的浪声还清。
听雪楼的烛光还亮着,照亮了案上的书、怀里的琴,还有三个人的脸。陆渐尘望着兰音,她的青纱沾了点茶渍,像落了片茉莉花瓣,他突然觉得,不管前面有多少东岛的刀、多少昆仑的雪,只要有兰音在身边,就什么都不怕。
雨丝飘进窗户,沾在他的手背上,带着点凉,却很快被体温焐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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