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皓月的声音清冷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仿佛她的话语便是规则。月华长剑斜指地面，剑身流淌的纯净光辉将洞窟内残余的血煞之气涤荡一空，连那寂灭剑意带来的虚无压抑感都被冲淡了几分。

厉无涯脸色铁青，胸口因愤怒和伤势而剧烈起伏。他死死盯着欧阳皓月，又瞥了一眼气息已然稳固在金丹中期，且浑身透着诡异寂灭波动的凌尘，眼中充满了不甘与怨毒。

“欧阳皓月！”厉无涯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你逍遥仙宗也要来蹚这浑水？此子与我血神殿乃不死不休之局，你确定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玄天宗弟子，与我血神殿彻底结怨？”

欧阳皓月纱巾下的面容毫无波动，唯有那双清冷的眸子掠过一丝淡淡的嘲讽：“厉无涯，何必虚张声势。你血神殿恶贯满盈，屠戮生灵以炼邪功，乃天下正道公敌。今日我便是将你斩于此地，也是替天行道，何来结怨之说？至于他，”她目光再次扫过凌尘，带着一丝探究，“我救他，自有我的道理。最后说一次，滚，或者，死。”

“你！”厉无涯气得浑身血煞翻涌，但感受到欧阳皓月那元婴后期毫无保留的灵压，以及那柄让他体内血魔真气都感到滞涩的月华长剑，他最终还是将拼死一搏的念头压了下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好！好一个逍遥仙宗！好一个月华剑仙！今日之辱，我厉无涯记下了！我们走！”厉无涯咬牙切齿，猛地一挥手，示意那五名勉强爬起来、面带恐惧的弟子。

他深深看了一眼凌尘，那眼神如同毒蛇，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仿佛要将凌尘的模样烙印在灵魂深处。随后，他不再犹豫，身形化作一道血光，率先朝着通道外遁去。那五名弟子如蒙大赦，连忙跟上，狼狈不堪地逃离了这片让他们损失惨重且心惊胆战的地方。

强敌退走，洞窟内凝重的气氛骤然一松。

柳如烟强提着一口气，挣扎着站起身，走到凌尘身边，关切地问道：“凌师弟，你没事吧？”她看着凌尘那依旧残留着混沌与寂灭意蕴的眼眸，心中不禁一紧。

凌尘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体内因强行催动寂灭剑意和硬接厉无涯一击而翻腾的气血，眼中的异象缓缓收敛，重新恢复清明。他对着柳如烟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容：“师姐放心，我无碍，只是灵力有些震荡。多谢师姐方才舍身相护！”

他话语诚恳，若非柳如烟拼死抵挡最初那波攻击，他恐怕连突破的关键时刻都撑不过去。柳如烟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红晕，轻轻摇头：“同门之间，何须言谢。”

这时，凌尘才将目光转向那宛如月宫仙子般的欧阳皓月，郑重地抱拳行礼：“晚辈凌尘，多谢欧阳仙子救命之恩！”

欧阳皓月微微颔首，清冷的目光在凌尘身上停留片刻，似乎想看出些什么。“不必多礼。我追踪厉无涯等人至此，恰逢其会罢了。”她的声音依旧平淡，但顿了顿，还是问道：“你方才身上那股意境……似乎与这洞府深处之物同源？你得到了寂灭老人的传承？”

凌尘心中微凛，知道瞒不过这位修为高深、感知敏锐的仙子，便坦然道：“不敢隐瞒仙子，晚辈确实机缘巧合，感悟了此地残留的一丝剑意投影，侥幸突破，并略有收获。至于寂灭老人的完整传承，并未得见。”

他说的半真半假，古塔的存在是他最大的秘密，绝不可外泄。至于寂灭剑意，既然已经领悟，也无法完全掩盖。

欧阳皓月闻言，眼中讶色更浓了一分。她能感受到那寂灭剑意的恐怖与高层次，绝非寻常金丹修士能够触碰甚至领悟。此子不仅身怀吞噬融合特性的奇异功法，竟还能在金丹期便领悟如此终极意境，其悟性与机缘，实在骇人听闻。

“寂灭老人乃上古大能，其传承凶险异常，非大毅力、大机缘者不可承受。你能初步领悟，是你的造化，但切记谨守本心，莫要被那寂灭之意同化，反堕虚无。”欧阳皓月难得地多说了几句，算是提点。

“多谢仙子指点，晚辈谨记。”凌尘再次行礼，心中对这位清冷仙子的观感好了不少。对方虽看似冷漠，但行事正道，且并无觊觎他机缘之意。

就在这时！

“轰隆隆——！！！”

整个洞窟，不，是整个地下遗迹，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比之前凌尘突破和众人交手引起的震动要强烈十倍、百倍！

头顶的岩石簌簌落下，地面开裂，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地底深处苏醒，发出沉闷而恐怖的咆哮。

“怎么回事？”柳如烟脸色一变，稳住身形。

凌尘和欧阳皓月也同时神色一凝，神识瞬间向外蔓延。

只见遗迹深处，那原本被厉无涯布下“血煞炼魂阵”的巨大洞窟方向，猛地爆发出滔天的血光！一股浓郁到极致、邪恶到令人灵魂战栗的血煞魔气，如同火山喷发般冲天而起！

那血光穿透了层层岩石，将整个地下世界映照得一片血红！伴随着血光而来的，是无数冤魂厉鬼凄厉到极点的哀嚎与诅咒之声，仿佛汇聚了亿万生灵的绝望与怨恨！

“呜——嗷——！”

一声非人非兽、充满了暴戾、杀戮与毁灭欲望的咆哮，从地底深处轰然传来！这咆哮声形成实质的音波，裹挟着恐怖的血煞魔气，如同毁灭浪潮般向四面八方扩散！

“不好！”欧阳皓月清冷的脸色首次剧变，美眸中充满了凝重与震惊，“如此精纯浩瀚的血魔之气……是上古血魔！厉无涯他们……他们竟然真的唤醒了被封印在此地的血魔！而且看这气息，绝非普通血魔分身，至少是接近化神期的血魔本体！”

凌尘和柳如烟闻言，也是心头狂震！

化神期血魔本体？！

那可是足以媲美各大宗门太上长老级别的恐怖存在！一旦让其彻底出世，别说他们几个，恐怕整个流云秘境，乃至秘境外的区域，都将面临一场浩劫！

“厉无涯这个疯子！他引动阵法，不是为了单纯炼化生灵，竟是为了用所有死去修士的精血魂魄，作为献祭，滋养并唤醒这尊被寂灭老人封印的古老血魔！”凌尘瞬间明悟，背后惊出一身冷汗。原来厉无涯的真正目的，一直都不是他们，而是这地底的血魔！

“必须阻止它！至少不能让它完全挣脱封印！”欧阳皓月毫不犹豫，月华长剑一声清吟，她身化流光，径直朝着血光爆发之处冲去。身为正道翘楚，斩妖除魔是她的本分，绝不容许如此魔头现世为祸。

“凌师弟，我们……”柳如烟看向凌尘，面带忧色。面对接近化神期的血魔，他们金丹期的修为，过去无异于螳臂当车。

凌尘眼神急剧闪烁，脑海中念头飞转。古塔对魔气有着极强的克制，他新领悟的寂灭剑意似乎也对这种邪恶能量有特殊的杀伤力……或许，他并非完全没有插手之力。而且，若让血魔彻底出世，他们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师姐，你伤势不轻，先在此调息。我必须过去看看！或许……我的力量能起到一些作用！”凌尘沉声道，语气坚定。他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欧阳皓月一人身上。

“不行！太危险了！”柳如烟急忙拉住他。

“师姐，覆巢之下无完卵！若欧阳仙子不敌，我们谁也跑不了！”凌尘挣脱柳如烟的手，眼神决然，“放心，我有自保之力！”

说完，他不等柳如烟再劝，体内混沌灵力运转，身形一闪，也朝着那血光核心处疾驰而去。柳如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咬了咬牙，吞下几颗疗伤丹药，也强提灵力跟了上去。她不能让凌尘独自涉险。

越靠近那巨大洞窟，那股血煞魔气便越是恐怖。空气中弥漫着粘稠的血腥味，浓郁的魔气几乎要化为实质，侵蚀着人的心智。若非凌尘有混沌灵力和寂灭剑意护体，柳如烟有星辰之力抵挡，恐怕尚未接近，便已心神失守，被魔气同化。

当两人冲到那巨大洞窟的入口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

原本的洞窟已经扩大了数倍，仿佛整个地底都被掏空。一个巨大无比的血色漩涡在洞窟中央疯狂旋转，无数痛苦扭曲的魂魄面孔在漩涡中沉浮、哀嚎。漩涡底部，隐隐可见一道横跨大地的巨大黑色裂缝，裂缝之中，一双如同血色湖泊般的巨大魔眼，正缓缓睁开，充满了无尽的暴虐与贪婪！

滔天的魔气正是从这裂缝中涌出！

欧阳皓月悬浮在半空，月白长裙在血色风暴中猎猎作响。她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双手掐诀，月华长剑悬浮于身前，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辉，如同夜空中最皎洁的明月！

“月耀星沉，太初净世！”

她娇叱一声，月华长剑发出一声震彻灵魂的清越剑鸣，剑身光芒暴涨，化作一道直径超过十丈的纯净月光光柱，如同九天银河坠落，带着净化世间一切污秽的浩然正气，狠狠地轰向那血色漩涡中心的裂缝！

这是她目前所能施展的最强净化剑诀！

“轰——！！！”

月光光柱与血色漩涡猛烈碰撞！纯净的月华之力与邪恶的血魔之气相互侵蚀、消融，爆发出毁天灭地般的能量冲击！整个地下空间都在哀鸣，巨大的岩石不断从顶部坠落，砸入那翻涌的血海之中。

“吼——！！！”

裂缝中的血魔似乎被这一击激怒，发出震天咆哮。一只覆盖着暗红色鳞片、指甲如同弯钩巨镰的魔爪，猛地从裂缝中探出，携带着撕裂天地般的恐怖力量，直接抓向了半空中的欧阳皓月！

魔爪所过之处，空间都泛起了涟漪，仿佛无法承受其力量！

欧阳皓月瞳孔一缩，月华长剑瞬间飞回手中，剑势一变，化作层层叠叠的月光剑幕，护在身前。

“嘭！！！”

魔爪狠狠拍在剑幕之上！月光剑幕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欧阳皓月如遭重击，喷出一口鲜血，身形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化神期血魔，哪怕尚未完全挣脱封印，其实力也远非元婴后期所能抗衡！

“欧阳仙子！”凌尘惊呼。

眼看那魔爪再次抬起，就要将受伤的欧阳皓月捏碎！

凌尘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知道不能再犹豫了！

“混沌寂灭！给我斩！”

他全力催动丹田内的混沌金丹，那一道微弱的寂灭剑意种子被激发到极致！他并指如剑，一道比之前凝实了数倍、散发着万物终结、归于虚无意境的灰色剑丝，如同划破永恒黑暗的第一缕光，无声无息地斩向那只巨大的魔爪！

这一次，他没有保留！

“嗤——！”

灰色剑丝斩在魔爪的鳞片上，没有金铁交鸣之声，也没有能量爆炸。那足以硬撼欧阳皓月全力一击的坚硬鳞片，在接触到寂灭剑丝的刹那，仿佛经历了万载岁月的侵蚀，瞬间失去了所有光泽与灵性，然后如同风化的岩石般，悄然化作飞灰！并且，这股寂灭的趋势，还在沿着魔爪向上蔓延！

“呜？！”

裂缝中的血魔发出一声带着惊怒与痛苦的闷吼，猛地收回了魔爪，看着爪子上那一片正在不断扩大的“虚无”区域，血色巨眼中首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它那充斥着毁灭与杀戮的简单意识，完全无法理解，一种比它的血魔之气更加本质、更加终极的“毁灭”力量，为何会出现在一个渺小的人类虫子身上！

就是这片刻的阻滞，为欧阳皓月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她稳住身形，擦去嘴角鲜血，看向凌尘的目光充满了震惊。她没想到，凌尘那诡异的灰色剑气，竟然真的能伤到这接近化神期的血魔！

“有效！”凌尘心中一喜，但随即脸色一白，身体微微晃动。刚才那一记倾尽全力的“寂灭斩虚”，几乎抽空了他大半的混沌灵力和心神之力，那寂灭剑意种子也变得黯淡无光。

“蝼蚁！你竟敢伤我！！”血魔暴怒的声音如同雷霆，在整个地下空间炸响。它彻底放弃了先解决欧阳皓月的打算，所有的怒火都集中到了凌尘身上！那巨大的血色漩涡疯狂加速，更多的魔气涌出，凝聚成无数道血色的锁链，如同一条条毒蛇，从四面八方射向凌尘！同时，裂缝再次扩大，另一只魔爪也探了出来，双爪齐出，誓要将凌尘这个敢于挑衅它威严的虫子撕成碎片！

面对这铺天盖地、避无可避的攻击，凌尘感到了死亡的降临！

他疯狂催动古塔，试图沟通塔灵，同时将剩余的混沌灵力遍布全身，准备做最后一搏！

“凌尘！”欧阳皓月强提灵力，想要救援，却被那狂暴的血魔之气阻挡在外。

柳如烟更是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星辰剑诀全力施展，却如同蚍蜉撼树，根本无法突破那血色锁链的包围。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

异变，再次发生！

凌尘丹田内，那一直沉寂的混沌古塔，似乎感受到了宿主面临真正生死危机，以及外界那浓郁到极致、挑衅其威严的邪恶魔气，终于……再次有了反应！

“嗡——！”

一股远比凌尘自身灵力更加古老、更加浩瀚、仿佛源自宇宙太初的混沌气息，猛地从凌尘体内苏醒！一道微型的、古朴的塔影，自他头顶百会穴缓缓浮现，初始只有寸许高，但迎风便长，瞬间化作一座三丈高的虚幻古塔，将凌尘笼罩在内！

古塔虚影缓缓旋转，塔身之上，那些模糊不清的古老符文次第亮起，散发出镇压诸天、定鼎地火水风的无上伟力！

那些窜出而来的血色锁链，在触碰到古塔虚影散发的混沌光晕时，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瓦解！那两只抓来的恐怖魔爪，在接触到古塔虚影的瞬间，也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壁垒，发出沉闷的巨响，竟被硬生生弹开！魔爪上的鳞片寸寸碎裂，暗红色的魔血如同岩浆般滴落，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这是……？！！”

血魔那巨大的血色双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惊骇欲绝的神色！从那座看似虚幻的古塔上，它感受到了一种来自生命本源层次上的绝对压制！一种仿佛遇到了天敌般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它暴戾的意识！

“不！不可能！这是……混沌……鸿蒙……”血魔发出了惊恐而混乱的精神波动。

就连一旁的欧阳皓月，也彻底呆住了，美眸圆睁，难以置信地看着凌尘头顶那尊缓缓旋转、散发着开天辟地般古老气息的古塔虚影。以她的见识和宗门古籍记载，也完全无法认出这古塔的来历，只能感受到其蕴含的力量层次，高到了她无法理解的地步！

这个凌尘……他到底是什么人？！

凌尘自己也是又惊又喜。他没想到在这生死关头，古塔竟然再次自主护主，而且展现出的威能，似乎比上次对抗寂灭之剑投影时更加强大！

他福至心灵，尝试着将体内残余的混沌灵力，以及那一丝黯淡的寂灭剑意，全部注入头顶的古塔虚影之中。

“嗡——！”

古塔虚影得到凌尘力量的加持，光芒更盛了一丝！塔底对准了下方的血色裂缝和那惊恐的血魔，一股无形的、仿佛能镇压诸天万界的磅礴吸力，骤然爆发！

“不——！！！”

血魔发出绝望的嘶吼，庞大的身躯被那股无可抗拒的吸力拉扯，竟一点点地从裂缝中被拖拽出来！它疯狂挣扎，滔天的魔气试图抵抗，但在古塔那混沌鸿蒙的气息面前，它的所有抵抗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如同鲸吞海吸，那庞大的、接近化神期的血魔本体，在欧阳皓月和柳如烟震撼的目光中，被硬生生地拖拽、压缩，最终化作一道扭曲的血色流光，被吸入了古塔虚影的底层之中！

古塔虚影微微震动，塔身光华流转，仿佛在炼化着什么。片刻之后，一切归于平静，古塔虚影缓缓缩小，最终重新没入凌尘的丹田，消失不见。

洞窟内，那滔天的血光、翻涌的魔气、凄厉的魂嚎，全都消失了。只剩下那个巨大的裂缝依旧存在，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地下空间，一片死寂。

只有凌尘粗重的喘息声，以及欧阳皓月、柳如烟两人难以置信的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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