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方才还魔气滔天、血光盈野，如同炼狱般的景象，此刻却只剩下那个横亘在大地上的巨大裂缝，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淡淡的血腥与硫磺混合的刺鼻气味。那尊足以引发一场浩劫的接近化神期的上古血魔，竟在电光火石之间，被凌尘体内浮现的神秘古塔虚影强行镇压、吞噬！

这一幕带来的冲击，远比血魔降世本身更让欧阳皓月和柳如烟心神剧震。

欧阳皓月悬浮于半空，月白长裙上沾染了些许血迹，宛如雪地红梅，更衬得她容颜清冷。她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此刻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骇与探究。她紧紧盯着凌尘，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看似只有金丹中期的玄天宗弟子。

那尊古塔虚影散发出的气息——古老、混沌、至高无上，仿佛是一切法则的起源，又是万物的终结。即便是她逍遥仙宗传承万载的典籍中，也从未记载过如此恐怖的存在。那绝非法宝虚影那么简单，其本质层次，恐怕远超她的想象。这个凌尘，身怀吞噬奇功，领悟寂灭剑意，如今又展现出这等亘古之秘……他究竟是什么来历？难道是哪位上古大能的转世？亦或是……承载了某种天地气运之人？

无数念头在欧阳皓月心中翻涌，让她一时间竟忘了调息伤势。

柳如烟则是直接呆立原地，檀口微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看着凌尘，那个需要她舍身相护的师弟，此刻却如同降世神祇般，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解决了连月华剑仙欧阳皓月都难以抗衡的恐怖魔头。那尊古塔虚影带来的压迫感，让她体内的星辰之力都为之凝滞。惊喜、后怕、茫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感，交织在她心头。凌师弟……他隐藏的秘密，似乎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深。

“咳……”

凌尘一声压抑的咳嗽打破了沉寂。他脸色苍白如纸，身形摇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强行催动寂灭剑意斩伤血魔，尤其是最后古塔自主护主并吞噬血魔，几乎将他体内的混沌灵力和心神之力彻底榨干。此刻的他，虚弱得连一个筑基修士都可能不如。

“凌师弟！”柳如烟见状，瞬间将那些复杂的思绪抛诸脑后，急忙上前扶住他，语气充满了关切，“你怎么样？”

“无妨……只是消耗过度。”凌尘摆了摆手，声音沙哑，他勉力挤出一个笑容，示意柳如烟不用担心。同时，他内视丹田，发现混沌古塔在吞噬了血魔之后，再次沉寂了下去，塔身似乎更加凝实了一丝，表面流转的混沌气流也浓郁了少许，正在缓缓反哺出一股精纯无比、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生命本源气息的能量，滋养着他干涸的经脉和金丹。

这血魔……似乎成了古塔的养料？凌尘心中暗惊，这古塔未免太过霸道。同时，他也感到一丝后怕，若非古塔关键时刻发威，今日他们三人都将陨落于此。

欧阳皓月也收敛心神，飘然落下，来到凌尘面前。她深深看了凌尘一眼，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你……无恙否？”

“多谢欧阳仙子关心，晚辈只是力竭，调息片刻便好。”凌尘再次致谢，态度恭敬，但心中却暗自警惕。古塔的存在是他最大的底牌，绝不能让外人知晓其神异，否则必将引来滔天大祸。

欧阳皓月微微颔首，没有追问古塔之事。她虽是正道修士，但也深知修仙界的残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缘和秘密，贸然探究乃是大忌。今日凌尘助她镇压血魔，避免了一场浩劫，已是天大的人情。她取出一只白玉瓶，递向凌尘：“此乃我逍遥仙宗的‘玉露回元丹’，对恢复元气有奇效，你且服下。”

凌尘略一迟疑，看到欧阳皓月眼中并无他意，便坦然接过：“多谢仙子赠药。”拔开瓶塞，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弥漫开来，他倒出一颗龙眼大小、晶莹剔透的丹药服下。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精纯的药力迅速散入四肢百骸，与古塔反哺的能量一起，加速修复着他的伤势和消耗。

柳如烟也得到欧阳皓月赠与的一颗疗伤丹药，盘膝在一旁运功化开。

“此地不宜久留。”欧阳皓月目光扫过那道依旧散发着微弱魔气波动的裂缝，以及周围狼藉的景象，“血魔虽被镇压，但此地的封印已破，空间结构不稳，随时可能彻底坍塌。而且，厉无涯逃脱，血神殿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提到厉无涯，凌尘眼中寒光一闪。此人阴险毒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今日结下死仇，日后必是心腹大患。他点了点头：“仙子所言极是。”

三人略作调息，待凌尘和柳如烟恢复了几分行动之力后，便在欧阳皓月的带领下，迅速朝着遗迹外围遁去。沿途所见，满目疮痍，原本就破败的遗迹在接连的大战和血魔气息冲击下，更是坍塌了大半，不少通道都被彻底堵死。

就在他们离开后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嗖！嗖！嗖！”

数道颜色各异的遁光从不同的通道涌入那片残破的洞窟，显露出七八名修士的身影。这些人服饰各异，显然分属不同宗门，修为多在金丹中后期，其中甚至还有一位元婴初期的散修老怪。

他们是被之前那惊天动地的能量波动以及血魔降世时恐怖的魔气吸引而来的。

“这……这里发生了什么？”一名金丹中期的修士看着那巨大的地底裂缝，以及周围被破坏得不成样子的岩壁，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令人心悸的毁灭与邪恶气息，脸色发白。

“好精纯的魔气！还有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剑意？”那名元婴初期的散修老者眯着眼睛，神识仔细扫过战场，脸色凝重无比，“此地之前必然爆发过一场惊天大战，有元婴后期以上的修士出手，还有……一尊极其可怕的魔物曾在此显化！看这残留的魔气本质，恐怕是上古血魔一级的存在！”

“看那边！是血神殿的服饰！”另一人指着角落几具被战斗余波震得血肉模糊、依稀可辨血神殿特征的尸体，惊呼道。

“血神殿？难道是他们搞的鬼？”

“不止，还有星辰之力残留，似乎是玄天宗的《九天星辰诀》？”有人感应到了柳如烟留下的微弱气息。

“最奇怪的是这种力量……”那元婴散修老者走到之前古塔虚影显现的地方，那里残留着一丝微不可查，却让他灵魂都感到颤栗的混沌气息，他试图捕捉，那气息却缥缈无踪，仿佛高于这方世界的规则，“这……这究竟是什么？竟能镇压如此魔气？难道有异宝出世？”

众人议论纷纷，猜测着之前发生的一切。血神殿、玄天宗、未知的强大魔物、神秘的混沌气息……这一切都预示着，这寂灭老人洞府深处，发生了远超他们想象层次的事件。

很快，关于此地的种种猜测和零碎信息，将通过这些幸存修士之口，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在流云秘境内传播开来。

“玄天宗凌尘疑似获得寂灭老人核心传承！”

“月华剑仙欧阳皓月现身，与血神殿厉无涯激战！”

“地底封印着上古血魔，疑似被神秘力量镇压！”

“疑似上古异宝出世，引发惊天波动！”

各种真假难辨的消息迅速发酵，引起了轩然大波。凌尘这个名字，第一次以一种极其耀眼且神秘的方式，进入了秘境内外众多势力高层的视野。尤其是“寂灭老人传承”和“神秘异宝”，更是刺激着无数人的神经。

而此刻，引发这场风暴的核心人物之一凌尘，正跟随欧阳皓月，来到了位于遗迹边缘一处隐蔽的石室之中。这石室似乎是欧阳皓月早已勘探好的临时落脚点，布有简单的隐匿和防护禁制。

“你们在此好好调息，我为你们护法。”欧阳皓月言简意赅，在石室入口处盘膝坐下，月华长剑横于膝上，闭目凝神，强大的神识却笼罩四周，戒备着任何可能的危险。

“有劳欧阳仙子。”凌尘和柳如烟再次道谢，也顾不上多言，立刻各自服下丹药，盘膝坐好，全力运功疗伤恢复。

凌尘心神沉入体内，引导着玉露回元丹的药力、古塔反哺出的那股精纯能量以及自身混沌灵力，如同百川归海，汇入丹田混沌金丹之中。金丹缓缓旋转，吞吐着精纯的能量，其上那道代表着寂灭剑意的灰色纹路，虽然依旧黯淡，但在能量滋养下，似乎也凝实了一丝。

同时，他的一部分心神，则完全沉浸在对那一道“寂灭剑意”的感悟之中。

与血魔一战，尤其是最后倾尽全力斩出的那一记“寂灭斩虚”，让他对这股终极意境的体会更加深刻。那是一种直指万物本质，令其归于虚无的力量，霸道绝伦，却又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他的意识仿佛徜徉在一片虚无的海洋，感受着那“终结”之中蕴含的“空”，那“毁灭”之后潜在的“生”。

“寂灭……并非单纯的毁灭，更像是……一种轮回的终点，亦是新生的起点？混沌化生万物，吞噬万物，最终亦能使万物归于寂灭，重归混沌……这二者之间，本就一体两面？”凌尘若有所悟，意识仿佛触摸到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对《混沌吞天诀》的运转，似乎也有了新的理解。功法自行加速运转，周围天地灵气，甚至包括石室内残留的、极其稀薄的魔气，都被他悄然吞噬，转化为精纯的混沌灵力，其效率比之前快了三成不止！

他的气息，在恢复的同时，竟然还在稳步提升，向着金丹中期顶峰迈进！

这一幕，让在一旁护法的欧阳皓月再次睁开了美眸，眼中异彩连连。此子的悟性和功法，当真匪夷所思。

然而，就在凌尘潜心修炼，外界因他而暗流涌动之时。

流云秘境，某处阴森的血色山谷深处。

一道狼狈的血光遁入其中，显露出厉无涯的身影。他此刻气息萎靡，胸口伤势狰狞，脸上更是毫无血色，但那双眼睛里燃烧的怨毒与仇恨，却比之前更盛十倍！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山谷深处一片翻涌的血池嘶声低吼：“师尊！弟子无能！计划……失败了！”

血池翻涌，一个模糊的、由浓郁血光凝聚而成的巨大面孔缓缓浮现，空洞的眼眶“看”向厉无涯，发出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失败了？血魔分身未能唤醒？”

“不……不是分身！”厉无涯声音带着恐惧与不甘，“是本体！我们成功引动了封印，那尊被寂灭老人镇压的古老血魔本体即将出世！但是……但是被破坏了！”

“哦？”血池面孔波动了一下，似乎提起了一丝兴趣，“欧阳皓月？她虽强，但应无力镇压接近化神期的血魔本体。”

“不是她！”厉无涯咬牙切齿，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屈辱，“是那个凌尘！玄天宗的凌尘！他……他不知道动用了什么手段，召唤出一座诡异的古塔虚影，那古塔散发着混沌鸿蒙的气息，直接将血魔本体……吞噬了！”

“什么？！”血池面孔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血光沸腾，“古塔虚影？吞噬血魔本体？详细道来！”

厉无涯不敢隐瞒，将当时的情景，尤其是那古塔虚影出现时，带给他的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与压制感，以及血魔被强行吞噬的整个过程，详细描述了一遍。

听完厉无涯的叙述，血池面孔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山谷中只剩下血池咕嘟冒泡的诡异声响。

许久，那威严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难以抑制的贪婪：

“蕴含混沌鸿蒙气息的古塔……能吞噬接近化神期的血魔……此子身上，竟怀有如此逆天之物！无涯。”

“弟子在！”厉无涯连忙应道。

“动用一切力量，查清此子所有底细！同时，将‘混沌至宝现世，疑似与寂灭传承同出一源，为玄天宗弟子凌尘所得’的消息，添油加醋，暗中散播出去。务必让秘境内的所有势力，尤其是那些自诩正道却又贪婪无比的家伙，都知道这个消息！”

厉无涯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师尊的用意，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师尊英明！怀璧其罪，届时无需我血神殿亲自出手，整个修真界的目光都会聚焦在他身上，看他如何能逃过这滔天洪流！任他有三头六臂，也必死无疑！”

“嗯。此物……关乎我血神殿能否重现上古辉煌，甚至……超脱此界！必须得到！”血池面孔的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你先下去疗伤，我会再派两名血煞长老潜入秘境，配合你行动。务必找到凌尘，盯紧他！伺机而动！”

“是！师尊！”厉无涯恭敬叩首，眼中闪烁着怨毒与期待的光芒。凌尘！任你机缘滔天，在整個修真界的贪婪之下，我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

石室中，凌尘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气息已然恢复了七七八八，甚至修为更显精进。他看了一眼仍在入定中的柳如烟，以及守在门口的欧阳皓月，心中升起一股暖意，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压力。

古塔暴露的风险，血神殿的追杀，以及可能因此而来的无数觊觎目光……未来的路，注定充满了腥风血雨。

他握紧了拳头，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无论如何，他必须变得更强！只有拥有足够的实力，才能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一切，才能在这危机四伏的修仙路上，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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