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时间在寂静中悄然流逝。

凌尘周身的气息逐渐从谷底攀升，趋于平稳。玉露回元丹不愧为逍遥仙宗灵药，药力温和而绵长，配合着混沌古塔反哺出的那丝蕴含生命本源的精纯能量，不仅迅速弥补了他耗损的元气，更在潜移默化中滋养着他的金丹与经脉，使其愈发坚韧宽阔。

他的心神大部分沉浸在对于“寂灭”意境的回味与梳理之中。与血魔的生死搏杀，尤其是最后那倾注所有、斩断虚妄的一剑，将“寂灭”二字的真意，以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那并非单纯的毁灭，更像是一种秩序的终结，一种能量与物质回归最原始状态的必然过程。在这极致的“灭”中，他隐约触摸到了一丝“空”的韵味，以及“空”之后那渺茫却又存在的“生”机。

“混沌生万物，吞噬纳万灵，寂灭归终焉……原来，《混沌吞天诀》与这寂灭剑意，并非截然不同，它们在某种更高的层面上，竟是相通的？”凌尘心中明悟渐生，“吞噬是过程，寂灭是结果，亦是新的开始……混沌，本就包含了一切的可能性。”

随着这番领悟，他丹田内的混沌金丹旋转得更加悠然自得，其上那道灰色的寂灭剑纹虽然依旧黯淡，却仿佛多了一丝内敛的神韵。更让他惊喜的是，《混沌吞天诀》的运转似乎打破了一层无形的桎梏，心法流转间，不仅吞噬天地灵气的效率大增，连石室内残留的、极其稀薄的魔气与大战后的驳杂能量，都被悄然牵引，纳入体内，经由古塔虚影（此刻已重归平静，只是自行缓缓旋转）的初步淬炼，化为精纯的混沌灵力，其转化速率比之前快了近半！

他的修为，在恢复的过程中竟水到渠成般地突破到了金丹中期顶峰，距离后期也只差一步之遥，根基却异常稳固，毫无虚浮之感。

这番动静虽然内敛，但那稳步提升、隐隐带着一丝混沌苍茫气息的灵压，还是让守在门口的欧阳皓月再次睁开了眼眸。她清冷的目光落在凌尘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叹。此子不仅身负惊天秘密，其悟性更是堪称妖孽。经此一战，非但没有留下隐患，反而因祸得福，道行精进如此迅猛，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或许……他真能在这大世之中，掀起一番风云？”一个念头悄然划过欧阳皓月的心间。

又过了约莫两个时辰，柳如烟也缓缓收功，她伤势本就不及凌尘重，加上欧阳皓月所赠丹药非凡，此刻已恢复了八九成。她睁开美眸，第一眼便看向凌尘，见他气息平稳，面色红润，甚至灵压更胜往昔，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唇角泛起一丝温柔的笑意。

“看来你们都恢复得不错。”欧阳皓月清冷的声音响起，她站起身，月白长裙无风自动，“此地虽暂可容身，但绝非久留之地。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流云秘境。”

凌尘和柳如烟闻言，神色一肃，齐齐点头。他们都知道，外面的世界恐怕早已因洞窟深处那一战而风起云涌。

“欧阳仙子，如今秘境之内，情况恐怕对我们不利。”凌尘沉吟道，“厉无涯逃脱，血神殿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而且当时洞窟内能量波动剧烈，恐怕已引来不少窥探，关于寂灭传承和……那场变故的消息，想必已经传开。”他巧妙地避开了古塔的具体描述。

欧阳皓月颔首，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你顾虑得是。厉无涯阴险狡诈，吃了如此大亏，定会想方设法报复。散播谣言，引动他人贪婪，是他最擅长的手段。如今‘凌尘’这个名字，恐怕已成了秘境中许多势力眼中的肥肉。”

柳如烟闻言，脸上浮现忧色：“那该如何是好？秘境出口还有一段时间才开启，我们岂不是成了众矢之的？”

“无妨。”欧阳皓月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强大的自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欧阳皓月要护的人，也不是谁都能动的。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需改变一下策略。”

她目光扫过凌尘和柳如烟：“如今天下皆敌’或许夸张，但觊觎者绝不会少。你们二人需暂时隐藏行踪，避开正面冲突。我有一处隐秘地点，乃我逍遥仙宗前辈在秘境中发现的一处废弃药园，外围有天然阵法遮蔽，颇为安全，可暂作栖身之所，直至秘境出口开启。”

凌尘心中一动，这无疑是目前最好的选择。有欧阳皓月这尊大神庇护，安全系数大增，他也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巩固修为，进一步参悟寂灭剑意，甚至尝试冲击金丹后期。

“全凭仙子安排。”凌尘拱手道谢。

“多谢欧阳师姐。”柳如烟也感激道。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欧阳皓月行事果决，袖袍一挥，一道柔和的月华之力包裹住凌尘和柳如烟，三人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流光，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石室，融入遗迹错综复杂的通道阴影之中。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果然有几波修士寻到了这处石室附近，但都被欧阳皓月布下的隐匿禁制所迷惑，或是稍作探查便无功而返。

……

正如欧阳皓月所料，此刻的流云秘境，因“凌尘”这个名字而暗流汹涌。

“听说了吗？玄天宗那个叫凌尘的小子，得到了寂灭老人的核心传承！”

“何止！据说连接近化神期的上古血魔都被他不知用什么法子给镇压了！”

“血神殿的厉无涯都在他手里吃了大亏，狼狈逃窜！”

“真的假的？他才金丹中期吧？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当时那股混沌气息做不得假！肯定是有逆天异宝出世，被他得了！”

“寂灭传承加上神秘异宝……嘶，这天大的机缘，竟落在一个金丹小子手里……”

“找到他！必须找到他！”

类似的对话，在秘境各个角落上演。贪婪、嫉妒、好奇……种种情绪在修士们心中蔓延。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开始搜寻着凌尘的踪迹。玄天宗的其他弟子也因此受到了不少关注和盘问，好在带队长老及时收缩人手，严加戒备，才未出大乱子，但压力巨大。

而在这股暗流之下，一股更加阴毒的风声悄然扩散：

“可靠消息，那凌尘所得异宝，乃是一件蕴含混沌本源的先天至宝，与寂灭传承同出一源，得之可窥大道本源，有望飞升！”

“此子身怀魔功，能吞噬他人修为，那血魔就是被他生生吞噬，才助长了他的实力！”

“玄天宗包藏祸心，暗中培养此等魔头，意图不轨！”

这些经过精心炮制的谣言，如同毒蛇般钻入人心，将凌尘推到了风口浪尖，更是将玄天宗也拉下了水。不少自诩正道的修士，在“除魔卫道”和“夺取机缘”的双重借口下，也开始蠢蠢欲动。

幕后黑手，不言而喻。

……

秘境西北角，一处被浓郁瘴气与天然幻阵笼罩的山谷深处，别有洞天。

这里便是欧阳皓月所说的废弃药园。虽然灵药早已枯萎，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灵气也比外界浓郁数倍。几间简陋却干净的竹屋矗立其中，显然是欧阳皓月早已准备好的据点。

三人抵达此地，终于暂时松了口气。

“此地安全，你们可在此安心修炼。”欧阳皓月布下几重警示禁制后，对凌尘二人说道，“我需要外出探查一番，了解外界动向，顺便……清理一些不开眼的尾巴。”她语气平淡，但眼中一闪而逝的寒光，却昭示着“清理”二字的血腥含义。

“仙子小心。”凌尘郑重道。他知道，欧阳皓月外出，既是为了获取情报，也是为了主动吸引部分火力，减轻此地的压力。

欧阳皓月微微颔首，身形一晃，便如月华流泻般消失在谷口瘴气之中。

谷内只剩下凌尘和柳如烟二人。

气氛一时有些安静。经历了洞窟中的生死与共，以及见识了凌尘身上那惊世骇俗的秘密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柳如烟看着凌尘，美眸中情绪复杂，有关切，有欣慰，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和陌生。眼前的凌师弟，似乎不再是那个需要她时刻照顾的新晋天才，而是一个身负巨大秘密和潜力，未来注定要搅动风云的人物。

“凌师弟……”她轻声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凌尘看出她的犹疑，心中微叹，主动走上前，温和笑道：“柳师姐，无论我有什么机缘，得到了什么，我依然是凌尘，是玄天宗的弟子，是你的师弟。洞窟之中，你舍身相护之情，凌尘永世不忘。”

他的笑容依旧清澈，眼神真诚，驱散了柳如烟心中那丝莫名的隔阂。是啊，他还是那个凌尘。柳如烟展颜一笑，如星辰绽放，用力点了点头：“嗯！师姐相信你。”

心中芥蒂消除，两人便在药园中各自寻了一间竹屋，开始闭关。

凌尘盘膝坐定，首先内视丹田。混沌古塔依旧静静悬浮，塔身似乎比之前更加凝实了一丝，表面混沌气流缭绕，缓慢而坚定地自行运转，反哺出的能量虽细微，却无时无刻不在滋养着他的金丹和肉身。

“这次能镇压血魔，全靠你。”凌尘心神尝试与古塔沟通，却如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应。古塔神秘依旧，似乎只有在他遭遇致命危机时，才会自主显化。

他也不强求，将注意力转向新提升的修为和对寂灭剑意的感悟上。他需要时间，将这些收获彻底消化，转化为实实在在的战力。

《混沌吞天诀》全力运转，山谷内浓郁的灵气以及那稀薄的草木精气，如同受到无形力场的牵引，纷纷涌入他体内。同时，他对寂灭剑意的理解也在不断深化，意识空间中，一道灰色剑影不断凝练、挥斩，模拟着那终结万物的意境。

时间一天天过去。

凌尘的气息愈发沉稳内敛，金丹中期顶峰的境界彻底巩固，并向金丹后期的瓶颈发起了冲击。他有一种预感，一旦彻底消化了这次战斗的收获，并将寂灭剑意初步掌握，突破金丹后期，水到渠成。

……

秘境另一处，一座煞气弥漫的山洞内。

厉无涯盘坐于一个血色阵法中央，周身血气翻涌，胸口的伤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两名身着暗红色长袍、面容枯槁、眼神凶戾的老者静立在一旁，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赫然都是元婴初期！正是血神殿派来支援的两位血煞长老。

许久，厉无涯猛地睁开双眼，猩红的眸子里精光爆射，伤势已然尽复，气息甚至更显阴厉。

“恭喜圣子伤势痊愈。”两名血煞长老躬身道。

厉无涯冷哼一声，站起身来：“外面情况如何？”

“回圣子，消息已经散播出去，如今秘境中大半势力都在寻找凌尘那小子的下落。玄天宗的人如同过街老鼠，缩在据点不敢轻易外出。不过……”一名血煞长老迟疑了一下，“那凌尘和欧阳皓月、柳如烟三人，自那日后便如同人间蒸发，我们的人多方打探，也未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欧阳皓月手段不凡，定然有隐秘的藏身之处。”厉无涯并不意外，眼中寒光闪烁，“无妨，让他们躲着吧。秘境出口开启之日，便是他们现身之时！届时，我看他们还能往哪里躲！”

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吩咐下去，让我们的人盯紧玄天宗据点以及几个可能的出口区域。一旦发现凌尘，不惜一切代价，格杀勿论！那混沌至宝，必须属于我血神殿！”

“是！”两名血煞长老齐声应道，身上杀意凛然。

厉无涯走到洞口，望着外面灰暗的天空，仿佛看到了凌尘被无数修士围攻，凄惨死去的场景，脸上露出了快意的狞笑。

“凌尘，好好享受你最后平静的时光吧！你的项上人头和身上至宝，我厉无涯……预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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