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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拿捏(为书友为151018184223839盟主加更)


第170章  拿捏(为书友为151018184223839盟主加更)

    杨灿踏入暖阁时,玄色锦袍的襟摆上还凝著雪粒子,浑身裹著雪夜行路的清寒。

    杨灿微笑著向索弘拱手道:「深夜叨扰,还望二爷莫怪。」

    索弘斜坐在椅上,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从鼻腔里吐出一个长长的「嗯」,一副「我早料到你会来」的得意劲儿。

    他的目光淡淡扫过身侧的陈胤杰,那眼神无需多言,陈胤杰立刻心领神会,马上躬身满面堆笑道:「不叨扰!不叨扰!我们二爷从黄昏就盼著城主呢,早说杨城主今夜必至,没想到还真让二爷说著了。」

    说罢他偷瞥了索弘一眼,那眼神里的惊叹与钦佩几乎要溢出来。

    索弘被这目光看得非常受用,背脊不自觉又挺直几分,连搭在桌上的手都换了个更显威严的姿势。

    「去!」索弘挥挥手,声音里裹著几分慵懒的矜贵。

    「让厨下整治几样爽口小菜,再搬一坛秦州春」来,我陪杨城主小酌。」

    「哎,我这就去!」

    陈胤杰躬身答应,转身退出了暖阁,一出暖阁,他的唇角便弯了弯。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四碟精致的小菜便由丫鬟端了上来。

    陈胤杰亲自候著等丫鬟摆好酒盏,不待索弘示意,便识趣地挥退丫鬟,轻手轻脚地带上门。

    烛火跳动间,暖阁内一时只剩两人相对而坐。

    索弘既以主人自居,便执起鎏金的酒壶,倾身给杨灿面前的白瓷酒杯斟酒。

    酒液琥珀般淌入杯中,满得险些溢出。

    索弘收回酒壶,似是不经意地道:「我那侄孙女儿,近来可好么?」

    杨灿微笑著道:「二爷应该关心的,难道不是凤凰山上那位侄孙?」

    索弘「嗤」地笑出了声,将酒壶重重顿在桌案上。

    「他?他活著,能让长房名正言顺地存在著就行了,难道老夫还能指望他将来成为于阀阀主不成?」

    索弘话锋一转:「我那侄孙女儿,才是我索家的骨血,老夫怎能不惦记著?

    对了,孩子的外祖给她取了个名儿————」

    「少夫人已经给孩子取好名了。」

    杨灿轻轻打断了他,不卑不亢地道:「小娘子单名一个晏」字,言笑晏晏的晏。」

    「晏?」索弘拈著胡须的手顿了顿,眸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悦。

    这丫头,竟连问都不问他这个长辈,就擅自给孩子定了名儿。

    但他面上仍维持著平静,缓缓点头:「晏者,安宁顺遂,倒也是个好寓意。」

    他哪知道,索缠枝压根不在乎什么鸾凤呈祥的富贵名头。

    产房里九死一生换来的女儿,她只盼著她一世平安无虞,活得自在舒心。

    所以就连杨灿先前拟的那些华丽大气的名字,她也没有采用。

    思量许久,她才给孩子取了一个「晏」字,却是她做母亲的最深的祈愿。

    「晏儿————身子骨如何?」

    「二爷放心。」杨灿坦然道:「小娘子吃睡安稳,身子骨结实著呢。」

    索弘眯起眼睛,审视的目光在杨灿脸上逡巡著,烛火在他瞳孔里投下两点跳动的微光。

    杨灿眼神澄澈坦荡,一如那日在凤凰山的产房外,索弘想以带来的婴孩换掉索缠枝的新生儿时,被他断然拒绝的模样。

    暖炉里的炭「噼啪」响了一声,火星溅在炭灰里,转瞬即逝。

    索弘缓缓收回了目光,心中纵然不满,却也清楚此刻绝非与杨灿撕破脸的时候。

    他端起自己的酒杯,仰头饮尽,烈酒入喉,压住了心底翻涌的郁气,忽然又「嗤」地一声笑了。

    「杨灿,你被李凌霄摆了一道吧?那老东西留下的烂摊子,你打算如何收拾?」

    杨灿道:「杨某今夜冒雪登门,正为此事而来。」

    「呵呵————」索弘低笑出声,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

    「老夫就知道,如此局面,除非老夫出手帮你,否则,你坐不稳这城主之位。」

    「二爷这话就说的外道了。」

    杨灿笑吟吟地道:「我可是索家的人,二爷帮我,难道不就是在帮索家?」

    「你是我索家的人?」索弘忽地冷笑一声:「既然如此,你倒把我的侄外孙女带过来啊!防贼一般,这就是你说的「你是索家的人」?」

    「少夫人只盼著孩子能平安喜乐地度完一生,不沾半点权谋纷争。」

    杨灿的神色沉凝下来,字字清晰:「她的心意,我不能违背。」

    眼看索弘脸色又沉下去,杨灿话锋陡然一转:「但我知道,二爷一直想扩大索家在于家地盘的商路。

    以商为媒,步步渗透,如墨洇水,最终攥住于家命脉。而二爷的进展,似乎并不顺利。

    我如今是上邽城主,掌著这条丝路要道,在这件事上,我或许能给二爷助力「」

    O

    「呵呵。」索弘不屑地撇了撇嘴,嘴角的弧度满是讥诮。

    「你如今自身难保呢,府库那么大的窟窿,你打算怎么填?  

    填不上这个窟窿,你自己都焦头烂额的,还有余力帮我?」

    杨灿挑眉反问道:「难不成二爷你有办法帮我解围?」

    索弘微微一笑,脸上满是一切尽在掌握的优越感:「老夫可以私下借贷给你一笔钱,分文利钱都不要。

    等你在上邽站稳脚跟以后,再从上邽城留用的常例钱粮中,一点点归还便是」

    。

    杨灿故作讶然地道:「二爷掌著为索家在于家开拓商路的重任。手上的本钱,那都是用来钱生钱的资本,居然肯无偿借予在下?倒让杨某有些惶恐了。」

    「哼!正如你所说,毕竟是在为我索家办事。」

    索弘往前倾了倾身子:「扶持起一个受于阀主重用的家臣,这本身就是对于家最妙的渗透。」

    他顿了顿,笑容愈发深沉起来:「当然,独木不成林。老夫还得派些得力人手去帮你,如此你对上邽城,才能真正如臂使指。」

    杨灿挑了挑眉,语气中带著几分试探:「比如陈大少爷?」

    「陈胤杰只是其一。」

    索弘摆了摆手,语气中带著几分自得:「这些日子,老夫早已暗中物色了不少可用之人。」

    他忽然压低声音,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正好如今上邽那些官吏,眼里只认李凌霄,不认你这个新主。索性一并替了,让他们卷铺盖滚蛋!」

    杨灿垂眸思索片刻,缓缓抬头:「没了?」

    索弘皱了皱眉:「这还不够?」

    杨灿摇了摇头,惋惜地一叹:「二爷的胃口,也未免太小了。」

    「啥?你说老夫胃口小?」

    索弘一向跋扈,也是索家极具攻击性的一个人,如今竟然得到这样一个评价。

    就像一个杀人如麻、丧尽天良的江洋大盗,忽然被人痛心疾首地说:「兄弟,你心地太善良了!」

    这荒谬感让他忍俊不禁地想笑。

    杨灿却一本正经地道:「是,在下以为,二爷的胆子太小了,这般苦心经营,耗上十几年的光景,到头来也只能控制上邽一城吧?」

    「你懂什么!」

    索弘嗤之以鼻:「上邽乃于阀腹心之地,只要能牢牢攥在我们手里,就能对于阀产生莫大的牵制!

    于阀世镇此地近三百年,根基何等深厚?我们只用十余年功夫,便兵不血刃地拿下此等要害之地,你还嫌慢?」

    杨灿屈指在桌案上轻轻叩了两下,忽然问道:「二爷以为,上邽城比之代来城如何?」

    上邽比之代来如何?索弘怔了一怔,这问题问得太过荒唐。

    索弘本来懒得答他,可是看到杨灿极认真的神情,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开了口。

    「代来城扼南北咽喉,乃兵家必争之地。北方游牧南侵,此为要道。

    昔日匈奴铁弗部挥师南下,北魏拓跋跬正是率轻骑渡龙河奇袭代来城,才将他们击溃。

    如今这城,乃是于家北拒游牧的重要门户。

    于醒龙不敢和于桓虎同室操戈,一半是怕于家内耗被诸阀吞了。

    另一半就是怕代来城乱了,北方的狼崽子们顺著缺口涌进来,把于家啃得渣都不剩。」

    杨灿微微往前倾了倾身子,烛火在他眼底也投下了两簇跳动的光苗:「所以,上邽与代来,哪座城更重要呢?」

    索弘「嗤」了一声:「此城在于桓虎手中,便是他的护身法宝。于醒龙投鼠忌器,轻易不敢兴兵。

    而它若在我索家手中,那我索家便是捏住于家的七寸!我们索家可不在乎放一群饿狼进来,把于家的地盘当猎场。」

    「那就是代来城比上邽城更重要喽?」

    「可以这么说。」

    杨灿笑了:「所以,如果我有办法,把代来城控制在我们手中呢?」

    索弘一愣:「你————怎么可能?你当于桓虎是死人不成?」

    杨灿悠然道:「如果,我不仅能拿到代来城这座北门锁钥,还能攥住上邽这丝路要隘呢?」

    「啥?」索弘猛地张大眼睛,瞪了杨灿半晌,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你小子,莫不是被府库的窟窿给逼疯了?」

    索弘笑得前仰后合,手指著杨灿,眼泪都笑出来了:「竟然说出这种痴人说梦的胡话!」

    耳房里,陈胤杰正捧著茶盏候著,忽然听见暖阁里传来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

    陈胤杰立即禁竖起了耳朵,可惜这暖阁的墙壁砌得厚实,肆无忌惮的笑声过后,里面的低语便再也听不清了。

    索弘实在忍不住想笑,把代来城掌握在手中,还能控制上邽城?

    若果真如此,于家哪里还是索家的盟友,又有什么资格做索家的儿女亲家?

    于阀的命根子被索家攥住了,两颗蛋都被人握在掌心,除了俯首帖耳,还能有别的出路吗?

    届时,于家在索家面前,也不过就是个比家臣强点有限的附庸,凡事都得看索家的脸色行事了。

    可这怎么可能呢?

    索家要是有办法控制代来和上邦,也不会采用联姻和通商这样迁回千里的手段了。

    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可笑可笑!  

    索弘抬手拭去眼角笑出的眼泪,道:「杨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哈哈!不过————」

    他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玩味:「你这狂妄劲儿,倒有老夫年轻时的几分风范。老夫此时看你,居然顺眼多了,哈哈哈————

    杨灿淡定地坐在对面,脸上带著波澜不惊的浅笑,就那么静静地看著他笑。

    索弘笑著笑著,对上了杨灿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戏谑,只有胸有成竹的笃定。

    索弘的笑声渐渐地歇了,脸上的笑容像初春檐头的残雪,开始挂不住了。

    「你————你真有办法?」

    索弘有些不敢置信地问,声音里带著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

    杨灿端起酒杯浅啜了一口,待酒液润过喉头,才悠然点头,那语气平淡得就像在说一件最寻常的事。

    「我自然有办法。只是此事还需一番运作,咱总不能指望于桓虎把代来城双手奉上吧?」

    「运作?」索弘质问道:「你拿什么运作?就拿你手上这座空壳子似的上邦城?」

    杨灿放下酒杯,微笑地看著索弘,一字一句地道:「就凭于家二房招揽了我,而我————答应了!」

    「你说什么?」索弘像被烫到似的猛地坐直了身子,震惊的神色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于桓虎招揽你了?你————答应了?他们怎么会招揽你?」

    「代来公子于子明,曾经驾临丰安堡,他,就是为了招揽我而去。」

    杨灿坦然地道:「我相信,代来城招揽过的于阀家臣不只我一个,答应的,也不只我一个。

    当然,还在骑墙观望的更多。如今我成为上邦城主,对于桓虎来说,就变得更加重要了。

    我相信,他们很快就会派人来联络我。而我答应向于桓虎投诚,总要替他们做些事,才能真正取信他们。

    这,就是我来找二爷你的原因。我需要二爷你配合我做一场戏,让于桓虎从此对我深信不疑。

    那时,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索弘的呼吸粗重起来,他忽然觉得,杨灿也许不是在胡言乱语,此事还真的有可能。

    只是————

    索弘眼中的震惊渐渐被狐疑所取代:「于醒龙器重你,于桓虎招揽你。

    你两边都占著好处,完全可以左右逢源,为何偏偏要倒向我索家?」

    「因为,索家是我最好的选择。」

    杨灿的神情也严肃起来:「贪心,总是一点点壮大的,一开始,我并没有想过要得到这么多————」

    杨灿缅怀似地说:「于承业公子遇刺后,我这个幕客也就断了前程,要卷铺盖走人了。

    那时,是少夫人把我留了下来,少夫人说她会想方设法在长房为我谋个差使,而我要从此为她所用,我答应了。

    我也没有想到,这竟是我的莫大机遇,短短一年时间,我就从一个长房执事,成了控制八庄四牧的实权家臣,再到如今的上邽城主。」

    他盯著索弘,道:「我现在有资格谈更好的条件,有资格得到更多。」

    索弘暗暗放松了一些,他不怕人有欲望,欲望本就是一个人最容易拿捏的软肋。

    但杨灿的回答,还是不能解释他为何选定了索家,现在他也有能力挣脱索家的束缚了,不是吗?

    当初他只想求一份前程,所以接受了缠枝那丫头的招揽。

    而缠枝那丫头,应该也是看中了他是于承业幕客的身份,希望在于家的深宅大院里,有一个表面上并不为她所用的眼线。

    这种松散的临时搭子,缠枝对他一定没有什么有效的束缚手段,他为何依旧选择索家?

    杨灿显然也知道,他的解释还不能让索弘释疑。

    杨灿道:「我能选择的只有于阀主、于桓虎还有索家。

    首先,说说于桓虎。于桓虎如今虽气焰嚣张,但我以为,他难成大器。」

    「理由呢?」

    「代来城是于桓虎挟制于阀主的最大筹码,可也是他于桓虎的死穴。

    他若真敢对长房动兵,就得提防北方游牧趁机南下,到时候腹背受敌,只会死得更快。

    所以,他只能采用拉拢于氏各房和诸家臣的手段,兵不血刃地攫取权力。

    但是,自从索家和于阀主联姻,公开支持于阀主之后,他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

    杨灿顿了顿,又道:「接下来,再说于阀主。于醒龙此人,优柔寡断、猜忌心重,反复无常,非枭雄之资。

    他最初提拔我,可不是想栽培我。他把我推到长房二执事的位置上,只是为了让我替他填于桓虎挖的坑。

    是我凭自己的本事破了这个局,他才发现我或可一用。又恰逢他的老臣子们个个与他离心离德,他这才把我扶持起来。

    可他能容我一时,容得了我一世吗?」

    杨灿的眼底闪过一丝冷光:「等他的次子长大成人,我应已是权倾一方的家臣了,而且我又正当盛年,他不怕我臣大欺主?

    所以,等他一手扶持的这批年轻人成长起来,达成他驱狼吞虎的计划之后,下一个要除掉的,就该是我们这批狼」了。

    而首当其冲的就是我,我在于阀主眼中,现在就是一条强壮的头狼!可索家不一样————」  

    杨灿话锋一转,向索弘笑了笑:「索家不能对于家直接伸手,那样其他诸阀都不会坐视。

    但,于阀如果内乱,不管是嫡庶相争、两房相争,亦或权臣欺主,这都是诸阀乐于见到的局面。

    我效力于索家,索家不但不会取我的性命,而且会不惜一切的扶持我成为索家的影介」,换作二爷,你怎么选?」

    「影介」二字一出,索弘的眼睛亮了。

    影介,就是代理人的意思。

    陇上八阀之间,近些年来野心渐滋,开始相互图谋。

    但八阀互相牵制著,这是他们有所动作时最大的忌讳。

    因此,培植「白手套」就成了最常见的手段。

    这些「白手套」多以「旁支子弟、寒门士子、胡商、僧道」等身份为掩护。

    于桓虎收买大哥的家臣,但是被收买者表面上仍然是听命于大哥的,这就是一种「影介之术」。

    而索家以索缠枝为联姻对象,对于家进行渗透,索缠枝和出师未捷的屠嬷嬷,同样是索家的「影介之术」。

    杨灿是于醒龙的家臣,可实际上却是为他们索家效力的,这同样是「影介」

    ,因此,索弘一听就懂了。

    他只是没想到,在他和于醒龙之外,还有一个代来城,也早就对杨灿进行收买了,而且杨灿居然答应了。

    双面间谍已经不常见了,三面间谍————他一时间没想通这其中的弯弯绕儿。

    很快,索弘就捋清了其中的关系,开始变得兴奋起来。

    他迫不及待地对杨灿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杨灿把桌上的菜碟往旁边推了推,向索弘招了招手。索弘下意识地倾身靠近,杨灿便凑了过去。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暖阁内的灯影,把两道人影投在窗棂上。

    其中一道身影不时地点著头,就像被小牧童牵著的一头老黄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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