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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天山雪,昆仑玉


昆仑汇栈的前方店面里,本是兴师问罪而来的陈大少,此刻已经坐在椅子上喝茶了。

    他笑眯眯地看一眼旁边椅上坐着的热娜,身着一身风情迥异的波斯胡服,难得一见的妖媚绝色,他的心头不由又炽热了几分。

    好在,他也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虽然颇为垂涎热娜的美色,却也不至于有什么失仪的举动,只是他那目光里仍能看得出不加掩饰的灼热。

    然而,纵然他色授魂销,却也不至于就乱了他的神志。

    陈胤杰心里还是很清楚的,这般年轻貌美的一个胡女,莫说在异国他乡开办偌大的一家货栈,就算是要在市井间独自生活都很难。

    她背后必然还有一位真正的东家,只是不知是哪一路豪强,但想来总归是没有自己后台硬的。

    心思转定,陈胤杰便笑吟吟地道:“热娜姑娘,我西驰汇栈在天水城立足百余年了,从曾祖那辈儿起便走南闯北。

    如今我陈家在天水城的行商坐贾之中,也算一号人物,南来北往的商贾,也都会给我陈家几分面子。”

    一个豪奴炫耀道:“我家老爷的小表妹,如今可是索家二爷的侧室!

    索家二爷你听说过吗?

    嗨,你一个外乡胡女,想必是不知道的。”

    热娜先是一怔,继而暗暗一叹。

    索二爷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陈大少那位小表妹只怕是正当妙龄吧?

    这般亲戚,对别人来说或许算是福气,可对那位小表妹来说,又何其不幸。

    如此看来,自己虽是被人从商队中掳走、辗转卖为奴隶,可是万幸落在了杨灿手中。

    落在他手中,就算最差最差的结局,似乎也要比那位可怜的小表妹好些呢。

    “放肆!没有规矩!”

    陈胤杰等那豪奴把他“索家亲戚”的身份亮明白了,这才故作愠怒地呵斥了一句。

    然后他又转向热娜,笑容里多了几分试探:

    “姑娘你这般年纪,总不会是单枪匹马在天水城里撑起这片产业吧?

    却不知背后提携姑娘的那位贵人是谁?

    说不定陈某也认得呢,大家不妨叙上一叙。

    免得都是朋友,回头再因为什么误会生了龃龉。”

    热娜心中此时已然明了了,这个陈胤杰今天来,就是仗着他在天水城的势力,想要做那欺行霸市之举。

    只不过,他现在不清楚自己的底细,所以才要问个清楚。

    热娜身后那个人,当然就是杨灿了,这事本也无需遮掩。

    杨灿拉了那么多人入伙,不就是为了利用彼此的优势么。

    这个时候如果把背景藏的严严实实,那么背景存在的意义呢?

    不过陈胤杰既然提到了索家,若只搬出杨灿,恐怕就未必镇得住他了。

    热娜便浅浅一笑,道:“那倒真是巧了,如此说来,咱们两家,还真是大有渊源呢。”

    陈胤杰一愣,身子微微前倾,好奇地问道:“哦?却不知姑娘背后那位贵人是……”

    热娜嫣然道:“也是索家!”

    ……

    昆仑汇栈后院的杂物堆里,钱渊屏着呼吸,将自己缩在废弃的木柜与土坯杂物之间。

    刚藏好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听见院墙外传来一阵轻响。

    几个汉子手提寒光闪闪的利刃,翻身而入。

    他们既没穿夜行衣,也没穿短打,可动作却迅捷如猫,落地时竟没发出半点声响。

    为首的汉子眼神锐利如鹰,迅速地一扫院子中的情景,便把手一挥。

    其余人等立刻四散开来,逐间搜查空屋。

    这些屋子原是准备改作仓库的,将来要存放往来西域的货物,如今大多空着。

    屋内尚未清理的杂物有限,没什么遮挡,一看便知是否藏了人。

    至于院中那堆杂物,既有朽坏的支架、缺角的柜子,又有散落的土坯与支棱的木板,乱糟糟地堆在一起,就连猫狗都很难钻的进去,他们便没怎么在意。

    几个汉子很快搜完空屋,见毫无收获,便朝着前店的方向潜去。

    前店里,陈胤杰听完热娜的话,早已没有了先前的倨傲。

    他慢慢地转着茶杯,心中暗自盘算。

    这热娜的背后竟然是索家贵女,不仅是于家的少夫人,还是索二爷的侄女,论起亲疏,比自己这位“表大舅哥”可要近得多。

    为难她是不可能为难的了,若是得罪了那位索家贵女,他这层关系还真未必能碰得过人家。

    不过不能再为难昆仑汇栈,不代表不能打别的主意啊。

    陈胤杰望着热娜迷人的侧脸,心中又起了一个念头。

    这胡女美丽妖娆,又懂经商,若能纳她做个侧室,既能抱得美人归,又能添一助力,岂不妙哉?

    想我陈家大少爷,仪表堂堂、家财万贯,若给她一个侧室身份,她定然求之不得。

    这般一想,陈胤杰先前兴师问罪的念头已是荡然无存,反倒开始滔滔不绝地吹嘘起陈家庞大的产业来,话里话外都在凸显自己的本事。

    悄悄潜到前店的几个汉子,眼见店里有很多人,不由得暗自皱眉。

    若真有一个带伤的人闯进来,店里绝不会是现在这般模样。

    为首者打了个手势,他们便又悄然退了回去。

    ……

    杂物堆里,钱渊透过木板的缝隙,看着几个神秘人匆匆而过,又越墙而出,身子不由一瘫。

    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刺骨的疼痛才又传来。

    他又等了片刻,确认四周无人,这才忍着肩头的剧痛,一点点从杂物堆里钻出来。

    肩头那截断刀仍然插在肉里,他不敢拔。

    若是仓促拔出,伤口来不及包扎止血,那就更逃不掉了。

    钱渊钻出杂物堆,刚刚喘了口气,还不等爬起来,脸色便突然一白。

    他看到一双脚!

    钱渊慢慢抬起头,就见那些神秘人竟去而复返!

    他们正站在自己四周,冷冷地盯着他,隐隐成合围之势。

    钱渊双腿一软,一下子瘫坐在地,他崩溃了,彻底崩溃了。

    钱渊欲哭无泪,崩溃地喊道:“我不是不想说啊,你们让我说什么说啊!你们连名字、身份都不肯说,你让我怎么说啊……”

    ……

    杨灿刚刚踏回丰安堡的土地,便将拔力部落的安置事宜提上了首要日程。

    在凤凰山庄的那几日,他也没闲着。

    白日里频繁叩问拔力长老,把部落的人口、牲畜、习俗乃至潜藏的难处都摸得透彻;

    入夜后他又独自在灯下沉思,梳理安置的脉络;

    遇着关键节点,他还会特意去面见阀主,将自己的想法与阀主的考量反复斟酌,敲定了好几项核心安置措施。

    故而此番返程丰安堡时,他刚一落脚,便让同路下山的拔力部落长老即刻动身,去请拔力末族长和部落的诸位长老前来丰安堡议事。

    杨灿返回丰安堡的次日,天刚蒙蒙亮,堡外便传来了马蹄声,拔力末竟带着一众长老赶来了。

    他们翻身下马时,袍角还沾着晨露,脸上难掩焦灼,显然比起杨灿,他们更迫切地想早日为部落寻得一个安稳的归宿。

    杨灿听得通报,当即亲自迎出堡门。

    “杨……杨执事……”拔力末开口时,不免有些赧然。

    还记得上次相见,他尚且带着部落酋长的傲气,对杨灿动辄便按向腰间的佩刀,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犹在眼前。

    可如今,拔力部落已然归附于阀,他现在基本上还要受到杨灿节制,面对杨灿,难免有些尴尬。

    杨灿却仿佛全然忘了昔日的不快,爽朗的笑声瞬间驱散了他的局促:“拔力大人快请进!诸位长老一路辛苦了。”

    杨灿说着,语气热络:“瞧你们来得这般早,定是没来得及用早餐吧?走走走,咱们先进堡,去吃点东西再说。”

    说罢,杨灿便热情地引着拔力末和众长老往堡内走。

    大部分拔力部落的长老,这辈子都还没有见过如此恢弘的坞堡。

    刚走到堡门前,那两丈高的夯土贴砖城墙便让他们倒吸了一口凉气。

    墙头还筑着垛口,城门是厚重的铁木混合结构,门楣上钉着密密麻麻的铜钉。

    吊桥稳稳架在护城河上,河水泛着清冽的光。

    踏入堡内,更让他们开了眼界。

    宽阔的主道由青石板铺就,两旁的屋舍整齐排列,屋顶的瓦片码得严丝合缝。

    道旁每隔几步便有一处匠作工坊,内容涉及各个方面。

    铁匠铺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木匠铺里陈列着刚刷好漆的桌椅,还有织户晾晒的色彩鲜亮的布匹……

    琳琅满目的景象看得他们眼睛都直了。

    杨灿走在前面,适时介绍道:“诸位请看,这堡里不仅有护城河供水,还挖了三口深井。

    东边那片粮仓能存下够堡内人吃半年的粮食,工坊更是能随时打造农具、修补衣物。

    所以住在这堡里,吃穿用度基本都不用往外跑。”

    这些长老自小在草原上长大,一辈子过着逐水草而居的日子,风餐露宿是常态,遇到大雪封山时,还要担心牲畜冻死、粮食短缺。

    此刻看着眼前这座既坚固又舒适的坞堡,每个人的眼神里都燃起了向往的光。

    若是以前,他们或许只会觉得这是汉人的玩意儿。

    可如今部落已经归附于阀,一个念头便忍不住在他们心底冒了出来:咱们拔力部落,以后能不能也建起这样的城堡?

    就在众人暗自遐想时,杨灿忽然转头看向拔力末,笑着说道:“拔力大人也知道,我如今还兼着丰安庄主的职。

    等把你们部落的安置事宜理顺了,我便要回凤凰山庄复命了。

    我已征得阀主同意,到时候这座坞堡,就交给拔力大人和诸位长老居住了。”

    “什……什么?”

    拔力末猛地停下脚步,眼睛张大,声音都带上了颤音:“杨执事,你这话……这话可是真的?”

    “这种大事,我怎敢开玩笑呢?”

    杨灿脸上的笑容依旧,语气十分笃定:“而且阀主还说了,这丰安庄,以后就交由拔力大人掌管。”

    这话如同一声惊雷,在拔力末和众长老耳边炸开了。

    他们原以为,于阀肯接纳部落已是天大的恩情,却没想到阀主竟如此器重他们。

    不仅要给他们安稳的住处,还要把整个丰安庄交予他们掌管!

    拔力末只觉得一股热血从心底直冲头顶,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旁边的长老们也是喜不自胜,互相递着眼色,眼底满是难以置信的狂喜。

    杨灿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这颗“糖衣炮弹”,看来他们很喜欢呢。

    很显然,拔力末只看到了坞堡的坚固与气派,却没留意到丰安庄的布局。

    坞堡处在整个庄子的中心,堡内的匠人全是汉人。堡外环绕着的是汉人农夫们的村落。再往外便是一望无际的农田。

    一旦拔力末和长老们住进堡里,就等于和自己的部众彻底隔离开来。

    他们在享受安逸和体面的同时,对其部落的控制力只会慢慢减弱。

    更何况,中低层管事来自丰安庄的汉人,工坊的匠人、外围的农夫,也都是汉人,届时拔力末这个“庄主”,又能真正掌握多大的权力呢?

    随便用了些早餐,杨灿就把拔力末和众长老安置在了客舍。

    此刻众人已经知晓这座坞堡日后会属于自己,再看客舍里的桌椅、窗外的庭院,连墙角的一块青砖、屋檐下的一片瓦,都觉得格外顺眼,心境早已不同。

    拔略贺在客舍里来回踱了两圈,脸上笑开了花,凑到拔力末身边说道:

    “大人,你瞧瞧这地方,咱们鲜卑一族当年大单于的牙帐,怕是也没有这般气派吧!”

    拔力末闻言哈哈大笑,拍了拍拔略贺的肩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般气派的坞堡,以后就是老子的了!

    早餐过后,杨灿让豹子头领着众人在坞堡里细细地走了一遍,就连他居住的杨府,也毫无保留地敞开来让他们看。

    拔力末和长老们走在杨府的庭院里,目光不住地在亭台、廊柱间打转,甚至已经悄悄用眼神交流,琢磨着日后自己要住在哪个院子里才舒心了。

    正式议事前,杨灿特意与拔力末单独会面,将后续的一些安排提前通了气。

    而拔力末这边,其实在来丰安堡之前,就已派人穿过苍狼峡,回了口外的草原。

    他们一方面是去寻找散落在草原上游牧的部落族人,另一方面也是去散播一个消息:

    秃发部落靠走山货,已经弄到了几百套甲胄。

    这个消息一旦在草原上传开,秃发部落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要知道,秃发部落刚吞了拔力部落的地盘,逼得他们举族东迁投奔于阀,

    那是不是正因为他们弄到了大批甲胄,开始吞并弱小,先弱后强,一统草原?

    其他部落猜忌一起,必然对秃发部落群起而攻之,到那时秃发部落自顾不暇,哪里还有余力来于阀找麻烦?

    待私谈结束,杨灿便召集了拔力部落的所有长老,在宴客大厅正式商议安置事宜。

    他站在厅中,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朗朗,开宗明义:“诸位,眼下对拔力部落来说,最紧要的就是尽快安置妥当。

    冬天转眼就到,哪怕是深秋,草原上的寒风也够凛冽的,咱们必须得赶在天凉之前把住处、生计都定下来,时间不等人啊!”

    众人纷纷点头,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他们比谁都清楚,若不能在寒冬前安定下来,部落里的很多老人、孩子怕是熬不过去。

    杨灿见状,示意旺财将一面画着地图的木屏风推到厅中央,指着上面的标记。

    “陇上的空地有的是,但是安置部落不能只看一个‘空’字,得考虑土地好不好开垦、肥力够不够,还得看水源近不近,更要贴合咱们部落的人口规模。

    所以我和拔略贺长老反复商量,又请示了阀主,最终定下了三个安置地。”

    他拿起一根黄杨木教鞭,在地图上依次点出三个区域:“这三处地方,各有各的用处。具体怎么分,我想了一个法子。

    第一处是片草原,专门留给愿意继续游牧的族人。

    不过咱们也得说实话,陇上的草原可比不得口外,草原不大,要是游牧的人多了,同族之间难免会为了草皮起争执。

    所以我琢磨着,这里只安置三分之一的族人,这样大家的日子都能好过一些。”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向众人的反应,长老们脸上都没有异议,显然认可了“避免争执”的考量。

    杨灿接着说道:“另外两处地方,就留给想弃牧从耕的族人,两处各安置一半。

    这两个地方我都派人去看过,土地平整,开垦起来不费力,旁边还有溪流,灌溉方便,很适合种庄稼。”

    长老们听得连连点头,心里只觉得杨灿和阀主想得太周到了。

    这番安排,既考虑到了愿意保留游牧习惯的族人,也为想转农耕的族人找好了合适的地方。

    就连可能出现的麻烦都提前规避了,这让他们满怀感激。

    然而他们却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三分安置”里藏着的,是“分而治之”的深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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