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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没有本国本族的强兵劲旅护着的读书


腊月二十三,小年。汉阳城里的那点年味儿,被一股子肃杀之气冲得没剩多少了。

    昌德宫仁政殿前的青石广场,打扫得干净得连片落叶都找不见。天阴得厉害,铅灰色的云直压到屋檐下。

    广场的四周,立满了披甲执锐的巴牙喇兵。白甲红缨,铁盔下的眼神锐利得像刀子。龙旗在风里扯得呼呼响,旗下按旗色列队的护军,枪戟如林,把广场围得铁桶也似。

    黄台吉坐在丹陛上的龙椅里,裹着紫貂的大氅。阿敏、多尔衮、岳托几个旗主贝勒,按着次序站在他的左右下首。范文程、宁完我几个汉臣,穿着新崭崭的补服,立在文官的班首。朴昌范、韩润这几个最早投诚的朝鲜大臣,缩着脖子站在末尾。

    广场的中央,黑压压地跪着两拨人。

    左边的一拨,以金成仁打头,都是些最早剃发归顺、帮着编练朝鲜营伍的军将官吏。个个穿着新发的号衣,低着头,脸上那股兴奋劲儿藏都藏不住。

    右边的一拨,是李杭这帮这次恩科取中的二百多进士。穿着浆洗得发白的旧儒衫,在寒风里冻得直哆嗦。

    赵四也挤在广场边角看热闹的地方,他是汉军镶黄旗的包衣,跟着主子来的。他使劲地抻着脖子,瞅着跪在前头的金成仁,心里头很不是味儿。

    时辰到了。

    范文程上前一步,展开了一卷黄绫,尖着嗓子开始念了起来。

    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荡开着,字字都清楚。

    先念的是给金成仁他们的旨意。

    “……金成仁等,归顺以来,编练营伍,颇著劳绩……特旨:新编‘八旗朝鲜’!仿汉军例,暂不设固山额真,由孤直辖。先编八个牛录,分隶于满洲八旗之下,听候各旗调遣。金成仁等,即入此籍,以示优渥!”

    旨意念完了,广场上静了一霎。

    金成仁猛地抬起了头,脸上全是狂喜!八旗朝鲜!虽然不是抬进满洲旗,可这也是正经的旗籍了!是旗人了!赵四折腾了那么久,到现在也还是个包衣!

    “奴才……奴才谢大汗天恩!大汗万岁!万岁!万万岁!”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脑袋磕在冰冷的石板上,咚咚地响。身后那一千多人,也跟着磕头谢恩,嗡嗡的一片。

    赵四在边上看着,心里酸溜溜的。“娘的,这帮高丽奴才,后来居上,还真让他们混上旗号了……”他嘀咕着,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汉军号衣,觉着有点不那么光鲜了。

    黄台吉坐在上面,脸上没啥表情,只是微微地抬了抬手。

    接下来,该李杭他们了。

    范文程又拿起了另一卷黄绫。

    “进士李杭等,听旨.”

    李杭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赶紧把头埋得更低了。

    旨意不长,先说他们“学问优长,堪为士子楷模”,然后就是授官。

    “……李杭,授朝鲜海州知州……即刻赴任,安辑地方,催科钱粮,勿负孤望!”

    海州知州!那是下州,可也是正印官!李杭只觉得一股子热血冲上了头顶,身子都轻了几分。他偷偷地瞥了一眼身旁的人,听到的官职有知州,有知县,都是实缺!

    “臣……臣谢恩!定当竭尽全力,报效大汗!”李杭的声音激动得发了颤,重重地磕下头去。这一刻,啥“夷夏之防”,啥父亲的遗愿,都被这实实在在的官位冲淡了不少。

    黄台吉看着底下磕头如捣蒜的两群人,慢慢地开了口。

    “金成仁。”

    “奴才在!”金成仁赶紧应声道。

    “你如今是旗人了。掌着兵,得给这些新科进士做个榜样。弹压地方,清剿残匪,护住漕粮的通道,是你的本分。遇着进士官催科不力的,或是通匪的,许你先锁拿了,再报孤知!”

    “嗻!奴才明白!”金成仁答得斩钉截铁,腰板不自觉地挺直了。他觉着自己现在不一样了,是带着“王法”的旗人了。普通的朝鲜人和他,已经不是一个“种”了!

    黄台吉的目光转向了李杭这边。

    “李杭。”

    “臣在。”李杭赶紧应道。

    “你们是读书人,孤给你们官做,是让你们去牧民,不是去做老爷。征粮、征税、征夫,是头等的大事。到了任上,得和当地的驻防旗官好生协作。事情办好了,孤不吝封赏;办砸了……”黄台吉顿住了,没往下说,但那意思谁都懂了。

    “臣……谨记大汗教诲!”李杭的额头冒了汗,连声应承着。

    仪式算是完了。

    金成仁领了象征旗籍的腰牌,摩挲着上面冰凉的刻字,趾高气扬地走出了宫门。遇上相熟的汉军包衣,说话声都大了几分。

    李杭捧着委任状和海州知州的官印,回到了驿馆。关上了门,看着手里的东西,心里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官是当上了,可海州那边啥情况?钱粮的定额多少?咋跟那些旗兵打交道?他脑子里乱糟糟的。

    赵四悻悻地跟着自家主子往回走,心里还琢磨着那“八旗朝鲜”的事。他瞅了眼前头一个满洲戈什哈的背影,叹了口气。啥时候轮到自己抬旗啊?

    黄台吉打发走了众人,只留下了范文程和几个心腹。

    他走到了殿檐下,看着外面又飘起来的雪花。

    “范先生,你看,这朝鲜的架子,算是搭起来了。”黄台吉轻轻地呵出了一口白气,“接下来,就看这台戏,能唱得多热闹了。”

    范文程躬身道:“大汗圣明。以朝鲜之粮养我八旗之兵,以朝鲜之人充我征战之卒,根基深扎,霸业可期。”

    黄台吉没接话,目光好像越过了汉阳城,望向了南边。

    他得了密报,崇祯小儿在北京城里搞着什么“真理越辩越明”,磨磨唧唧的。他没那闲工夫,他要以快打慢,抢在崇祯小儿折腾好之前,把兵、粮、械、钱都拢起来,然后给明朝来一把狠的!

    ……

    崇祯三年,大年三十。

    北京正阳门外,街角的老字号“清泉茶馆”,今天的生意格外好。二楼的雅座早满了,连大堂也挤得插不进脚了。茶博士提着大铜壶,在人群里钻来钻去,额头上全是汗。

    “借光!借光!开水烫着了!”

    没人理他。大伙儿的眼神,都盯在手里刚出的《皇明通报》上。头版还是“朱思文”和“卫道子”打着笔仗,可最吸睛的,是新开的“读者评论”栏。

    一个坐在窗边的青衣举子清了清嗓子,把大伙儿的注意力引了过去。他指着报纸上“朱思文”文章里的一段,不紧不慢地开了腔:

    “诸位,先别争了。朱思文先生这篇文章,有段话说得透亮。他说,眼下朝廷最大的难关,是一个‘钱’字,一个‘粮’字。东北御虏要饷,西北救灾要粮,九边还有几十万军士要吃饭……可国库里,实在掏不出那么多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了众人:“钱粮从哪儿来?朱先生点了两条道。一条,是彻查南直隶、浙江、江西、湖广那些被官绅隐占的官田,逼他们吐出来,一体纳粮!”

    这话一出,几个江南来的士子脸色就有点不对了。

    那青衣举子像没瞧见似的,接着说:“第二条道,是全面开征厘金商税,甭管你是士绅还是巨贾,该交税的一个都跑不了!”

    先前一个嚷嚷着“与民争利”的北方书生,听到这儿,嘴角抽动了一下。

    “可这两条道,好走吗?”青衣举子声调高了些,“动官田,得罪的是东南的缙绅!征商税,刮的是天下富户的油水!哪一件不是难如登天?”

    他放下了报纸,看向了众人:“朱思文先生的意思明白得很,跟这两件要命的事比起来,允许宗室科举,让藩王郡王们把占着的庄田、库里的存银存粮拿出来,借给皇上救急,换他朱家子弟一个废除藩禁、能从事四民之业的前程——这岂不是阻力最小、见效最快的法子?”

    茶馆里静了一下子。不少人都在琢磨着这话里的味儿。

    那青衣举子叹了口气,带着点无奈:“说到底,这不是啥‘与民争利’,是没法子的法子!是让宗室把他们老祖宗留下的、本该属于国用的那份家当,还回来!咱们读书人要做的,不过是点个头,在科场上多几个姓朱的对手。这点‘牺牲’,跟让咱们自个儿倾家荡产(指清丈官田、征收商税)比起来,哪个轻哪个重?”

    “照你这么说,这还成了独一条路了?”有人不服气地嘟囔着。

    “路不止一条,”青衣举子语气淡了下来,“可朱先生问得明白:卫道子先生要是觉得这条路不通,那清丈官田、广征商税,他愿不愿带头?要是都不愿,难道眼睁睁看着朝廷垮掉,大家一块儿玩完?”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了众人的心里。先前的争吵,显得有点苍白了。问题的根子,好像不在科场名额那点得失上了。

    你一言,我一语,争论还在继续着,可味儿变了。有人开始掰着手指头算各地藩王占了多少田,能挤出多少银子粮食。也有人担心着,就算开了禁,那些王爷们真肯乖乖掏钱吗?

    茶博士缩在柜台后,看着这群读书人从吵道统变成算钱粮,心里直嘀咕:这皇上开的哪是口子,这是把大家兜里的子儿都摆到明面上了!

    这蜂窝,捅得更深了。京城各处的会馆、书院,甚至街头巷尾,争吵议论的声音更杂,也更实在了。道理一旦沾上了铜臭和粮食,就再也飘不起来了。

    这沉甸甸的热闹劲儿,混着年节的味道,一块儿飘进了紫禁城。

    ……

    申时末,文华殿里点上了儿臂粗的蜡烛。

    崇祯坐在御案后,聚精会神地看着一份奏报。杨嗣昌和牛金星垂手站在下首,曹化淳悄无声息地侍立在阴影里。

    “陛下,”牛金星先开了口,脸上带着忧色,“‘读者评论’栏开了几天,来信已过千封了。士林的反响……是极热烈。”他斟酌着用词,“可观点太杂,各说各的理,互不相让,甚至……已有互相攻讦的苗头了。长此以往,臣怕道理辩不明,反生出门户之见,徒增纷扰啊。”

    杨嗣昌也躬身补充道:“聚明所虑极是。如今市井之间,议论汹汹,已非单纯就事论事了。臣也担心……有失朝廷的体统。”

    崇祯没直接回答,反而拿起了那封刚收到的奏报——那是朝鲜监国督师用快船加急送来的。

    崇祯道:“密报里说了,黄台吉在汉阳开‘恩科’,考场如刑场。稍有点疑忌,立马锁拿了。有个士子文章里用了个‘胡’字,就被指为悖逆,当场格杀了,血染宫门。取中的人如李杭,全靠写了篇‘剃发颂’,极尽谄媚,才得了状元。如今,黄台吉已提拔这类人充任朝鲜各地的守令,配合新编的‘八旗朝鲜’,全力催科钱粮,供给东虏的军需。”

    他顿了顿,将一张抄录的纸条递给了牛金星:“这是那篇‘剃发颂’的节略。”

    牛金星接过了那张纸,扫了一眼。上面的字句,像针一样扎着眼:“……剃发垂辫,非惟便于骑射,更在涤荡旧颜,以示归顺之诚……沐浴天恩,从头开始……”

    等牛金星和杨嗣昌二人“拜读”完了这篇大金朝鲜状元的大作,都觉得被恶心坏了。

    崇祯这时又开口了,声音里带着嘲讽:“你们怕失了体统?”

    他又拿过了那张抄着“剃发颂”的纸条,目光扫过了两位大臣:“你们告诉朕,是咱们在这儿争得面红耳赤,有失体统?还是读书人被迫写出这等摇尾乞怜的文字,更有失体统?”

    杨嗣昌和牛金星一怔,答不上话来。

    崇祯看着牛金星,语气里带着嘲讽:“聚明,下一期的《皇明通报》,把朝鲜‘恩科’的要点,还有这篇‘剃发颂’,原文登出去。再把建奴如今在朝鲜搞‘留发不留头’的暴行都刊登上……也让大明的读书人都看看,没有本国本族的强兵劲旅护着的读书人,是何其之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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