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仙缘
这一日,天光朗朗,云霞漫卷如帛,执事长老亲自领着比试中脱颖而出的十六名新晋弟子前往蕴灵池。一行人踏过修竹掩映的石阶,沿途古木参天,老藤垂垂如帘,灵禽啼鸣,声如清磬穿林。愈往深处行去,愈觉灵气如潮水般层层涌来,沁入肌理,遍达百骸,仿佛整座山岳都在缓缓呼吸,每一缕风都带着天地的吐纳。
众人沿青石小径蜿蜒深入,步履间只觉周身毛孔不自觉舒张开来,如饮醇醪入喉,心旷神怡得连指尖都泛着轻暖——仿佛每一步都踏入了更精纯的天地精华里,连呼吸都变得格外清灵澄澈,恍若要将过往的浊气都吐尽,整个人都要脱胎换骨一般。
长老至结界前,自袖中取出一枚青光流转的玉牌,凌空划出一道玄奥符咒。符成之际,青光漾动,如活水般蜿蜒流转,结界如帘幕般缓缓洞开,露出其后另一重天地。霎时间,一股浓郁如蜜、凝而不散的灵气裹挟着山间松香与晨露清气扑面而来,涤荡识海,令人神魂为之一清,仿佛连思绪都被洗涤得晶莹剔透。段楚寒立于人群之中,深吸一口气,只觉胸中滞涩顿减——三月前宗门大战中他所受之伤虽表面愈合,实则经络之间仍残留着一缕极难祛除的枯荣之力,如阴蚀之虫日夜啃噬。此刻受这天地灵氛浸润,竟如久旱逢霖,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舒泰,连往日紧绷的神魂也仿佛被温柔包裹,渐归宁静,隐隐之间,那顽固的枯荣之力似也稍有松动。
举目望去,池内景象更显玄奇莫测:主池广阔无垠,水平如镜,澄澈至极,仿佛融尽天光云影,又以七座雕工精绝、蜿蜒如虹的白玉虹桥为界,依北斗天枢至摇光之形精准排布,将沛然灵流分引入三十六口独立玉池。每口浴池皆是以整块昆仑灵玉凿琢而成,玉质温润如脂,触手生温,表面浮雕蟠龙聚灵纹,纹路深邃灵动,其间有丝丝银芒流转游走,如活物般呼吸明灭,最终汇入池水之中,漾起粼粼灵辉,映得四周玉壁生晕,恍如仙境雕栏。池畔错落栽种着三百年一开的琉璃琼树,枝干剔透似琉璃,花瓣层叠如冰绡,梢头凝露圆润似珠玑,微风过处,便有灵露簌簌坠入池中,激起圈圈青涟,荡漾之间灵气交织如锦绣,弥漫着清冽沁人的芬芳,嗅之令人神清气明。
整片区域笼罩在似雾非雾、似光非光的灵氲里,光影流转间恍若九天仙境坠入凡尘,远处山影朦胧,灵鹤偶掠水面,留下道道淡金痕迹,久久不散。池水表面不时泛起点点星芒,犹如夜空繁星落于水中,随波纹轻轻摇曳,更添几分神秘与静谧,偶尔有灵鱼跃起,鳞片闪烁如碎玉,又倏忽隐没于池心深处,荡开一环极细微的灵纹。
众弟子静立灵池之畔,神情各异,目光皆被眼前这方天地钟灵的秘境所吸引。有人低声惊叹,眸中映着流转的霞光,目不转睛,仿佛眼前的灵池不是凡间之物,而是九天坠落的仙泽;有人凝神静观,眉峰微蹙,似要看透池中灵雾的每一重变幻,默察灵脉流转之玄妙,试图从中悟出一丝天地道韵;更有甚者合目感悟,呼吸渐与池韵同频,周身气息与灵雾交融,似与这千年灵地共鸣,浑然忘我,俨然已入定境,周身隐隐有灵光缭绕。
他们皆被这造化所钟的灵境深深震撼,仿佛每一寸空气都浸润着千年灵韵,清灵馥郁,呼吸间如饮琼浆,肺腑为之一净;每一缕光影拂过水面,皆似低语着宗门的无上底蕴与天地的慷慨恩赐,教人顿生敬畏之心。池间灵雾随风轻旋,缭绕如带,聚散无常,偶尔雾散一隙,露出池底镶嵌的莹莹符文石,其纹古拙苍劲,隐约组成玄奥阵法,似在无声运转,护持这一方灵源永续不绝,生生不息,仿佛自有生命一般。
“进去吧。”执事长老手中拂尘轻摆,目光慈和地扫过一众弟子,语气温和中带着殷殷期许,“修道之人,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尔能至此地,皆因仙缘深厚、毅力超群。望好生珍惜这番造化,静心凝神,引灵淬体,莫负宗门历代先贤栽培之苦心,亦勿负自己一路以来的道心坚定。”话音如清泉漱石,既含勉励,亦藏警醒。他微微颔首,白须在灵风中轻扬,身后那方灵池入口流转的七彩霞光更映得他道袍如染云霭,一派仙家气象。
众弟子闻言,皆神色肃然,心潮暗涌,彼此相望间目光沉凝,皆知师尊此言绝非虚言。灵池乃宗门禁地,百年方启一次,其中灵气氤氲如实质,涤经荡脉、助破境界之效,门中典籍记载详实,历代得入者无一不道途大进。而今得此机缘,实是千载难逢,或许一生仅此一次。
一时之间,山谷寂寂,风过无声。众人屏息凝神,目光纷纷投向那被薄雾笼罩的池面,只见池水泛着淡淡的玉色光晕,似有灵纹隐隐流动。有的弟子握紧掌心,暗自发愿必不负此番造化;有的垂首默立,心中凛然,敬畏天地之恩、师门之赐。人群中虽无人言语,却是一派庄严气象,向往与敬畏交织,如暗流汹涌,涤荡着每个人的道心。
木婉婷手持玉令,指尖轻轻抚过结界,涟漪如碎银般层层荡开时,一股沛然灵压便如排山倒海的潮水般席卷而来。她周身毛孔不自觉地尽数舒张,仿佛有一缕缕清透的风穿体而过,将心底的尘虑尽数涤荡一空,体内真元竟自行加速运转,如江河决堤般奔涌不息,畅然得似要冲破经脉。她凝神屏息,轻轻吸了一口弥漫在天地间的清灵之气,只觉神魂陡然一清,所有杂念都如晨雾般消散,随即循着青苔斑驳的石阶缓缓拾级而下。衣袂随步轻扬,竟似踏云履雾般,整个人飘逸得如同要化入烟霞,选了一方白玉莲台翩然坐下。双目轻轻合上,心神渐渐沉落,不过片刻,便仿佛与这千年圣地的气息融为一体,连心跳都与它同频。池面水光粼粼,映着她沉静如水的眉眼,也映着满天璀璨的星辰——恍若紫薇殿传承千年的古老底蕴,正在这幽玄之地与她灵犀相通,悄然交融。此刻万籁俱寂,唯有灵气如雾般无声涌动,星辉与池光交相辉映,在她周身织成一幅流转不息的玄奥图卷,似在无声地为她铺展开一条直通大道的云阶星途。
其余跻身大比前十六的弟子——首名云霄殿主峰亲传弟子肖倾宇,着月白道袍,腰悬青玉佩,眉宇间凝着与生俱来的清冷锐利;次席剑阁亲传卜靖宇,背负长剑,剑穗随步履微微晃动,眼神深如寒潭;第三席金光殿亲传金再旭,周身隐有金光流转,面容刚毅如石,气势沉稳如山;其后雷宇殿雷抒南,雷属性真气似有若无地萦绕周身,双目如电,精光闪烁;凌熙殿亲传凌俊沐,白衣胜雪,气质清逸如谪仙;紫薇殿亲传李晚晴,面容温雅如玉却难掩锋芒,指尖流转着点点星光;焰翼殿亲传何嘉裕,周身萦绕着灼热气息,赤红道袍上的火焰纹饰似要跃动而出,步伐沉稳有力;至于九至十六名弟子:云霄殿赵允明,剑眉星目,握剑而立,剑气凛然;凌熙殿沈新耀,身形矫健,眼神里跃动着跃跃欲试的光;凌熙殿楚寒松,面容冷峻,气息沉敛,宛如冰山未融;云霄殿剑阁苏景书,气质儒雅里藏着剑客的锋芒;焰翼殿陆昭然,赤发如焰,周身火气蒸腾,笑容里带着几分狂放不羁;雷宇殿黎云智,眼神如鹰隼般锐利;金光殿杜白晓,身披金甲,威风凛凛,气势如虹;凌熙殿云疏越,容貌清俊,宛如谪仙降世——亦陆续踏入灵池。
他们步履沉凝,神色庄重,显然皆知此次灵池洗礼不仅关乎个人修为突破,更象征宗门未来一代的希望所系。每个人心中皆明白,踏进此地,便意味着肩上多了一重宗门的期许,也多了一分对自我道途的誓言。众少年天才们或神情肃穆,或眼含期待,皆默然循着指引各自择位,无一人喧哗,唯有衣袍拂过石阶的窸窣轻响,衬得这片天地愈发庄严神圣。众人甫一踏入,莫不心神震动,感慨天工造物之奇、宗门底蕴之深。池面广阔如镜,倒映天光云影,却更显灵气氤氲,如烟似雾,缭绕升腾间隐约泛起淡淡霞光,映得众人衣袂鬓发皆染上一层莹莹清辉。那灵气浓郁欲滴,几乎凝成实质,在池面上微微荡漾,泛起细密涟漪,仿佛有生命般轻轻拂过每个人的足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冽馥郁的异香,似兰非兰,似檀非檀,只轻轻一嗅,便觉灵台清明、百脉微颤,精神为之一振。
凌俊沐俯身以指尖轻触池水,顿觉一股温润之意自指尖迅速蔓延,如春溪融雪,涤荡百骸,仿佛连最深处的经脉都被悄然洗涤。那水流触感微温却不炙热,清透如玉液,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草木清香,指尖方离水面,已见一层极淡的灵光依附其上,如同薄雾般缭绕不散,久久不散。身旁何嘉裕深吸一口气,鼻尖萦绕着灵泉特有的清冽气息,眸中惊异之色流转,喃喃低语:“这灵泉竟浓郁如实质,呼吸可饮,不知凝聚了多少天地精华,又汇入了多少日月灵晖……闻说池心泉眼乃一条先天灵脉之窍,千年涌动不绝,今日亲见,方知传言不虚。”他的声音虽轻,却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引得附近几位弟子纷纷颔首,面露赞同之色。
众人皆屏息凝神,或盘膝阖目悉心感受体内灵力如潮水般缓缓升腾,或环顾四望但见池畔古石肃立,上刻晦涩符纹,隐有灵光流转如活物,方知宗门为铸此灵池,不仅聚引天地灵脉,更融汇了无数先辈的心血与智慧。池底以万年青玉铺就,玉质温润,隐约可见灵纹交错如脉络,将四方灵气源源不断汇入池中;池心一处泉眼微微涌动,泛起细碎金芒,似有灵源不绝而生,泉水汩汩而出,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水面偶尔浮起细小的灵光泡沫,如同珍珠般晶莹剔透,破灭时散作点点星辉,重新融入氤氲雾气之中,整个灵池宛如仙境,令人心驰神往。
蕴灵池每一处精雕细琢的细节,皆无声彰显着大宗门的恢宏手笔与深厚底蕴。池岸以上等白玉砌成,温润如脂,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其上镌刻的古老灵纹若隐若现,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随着光线流转而微微闪烁。池中碧波荡漾,清澈见底,水底铺陈着细碎的七彩石子,阳光穿透水面,折射出斑斓的流光,似有星河流转,又如仙境中的琼浆玉液在缓缓流淌;四周灵雾氤氲,如轻纱漫卷,将整个池塘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雾气中似乎还夹杂着淡淡的草木清香与一丝若有若无的灵气波动,又似道韵凝结,引人遐思。一时间,敬畏与自豪之情在众人心间油然而生,彼此相视间,虽静默无言,眼中却闪烁着激动的光芒,皆从对方眼中读出了难以言表的震撼与前所未有的笃定,仿佛在这片灵池面前,个人的渺小与宗门的辉煌形成了鲜明对比,心中对宗门的归属感与自豪感愈发强烈。
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的道,将与这池、这地、这宗门,更紧密地相连。肖倾宇立于灵池中央,身形如松,目光却深远如古井,仿佛一眼望穿了千年道统、百代兴衰;身旁卜靖宇眸中精光微闪,指尖于虚空中徐徐摹画,似在推演池底灵纹运转之轨迹,神情专注如对天书;李晚晴则俯身轻掬一捧灵液,水光漾在她清丽沉静的眉眼间,那一声轻叹如吟旧典,似有感慨,亦似明悟。
其余诸人或垂眸凝思,或屏息感应,或已悄然运转心法,引灵气缓缓入体,周身渐次泛起淡若晨雾的光华,与灵池流转的韵致隐隐呼应。人群中,有人轻叩下颌,目光扫过灵池仙境,似是在心底无声赞叹宗门千年积淀的磅礴浩瀚;另有弟子早已闭目凝神,急不可耐催动功法,将精纯灵气汇入经脉,循经脉运转周天,额间渐渐浮起一缕光华。一时之间,十六人尽皆沉浸于这千载难逢的机缘里,无人言语,唯有心潮与灵潮相互激荡。雾气缭绕翻涌之间,十六道身影渐次陷入深定之境,只听得池水轻漾如私语,灵气流转似天河暗涌,绵绵不绝。整个空间都被一种宏大而温柔的韵律笼罩,连天地都在此刻与他们同息共颤,一同奔赴大道。
这一刻,他们不仅是宗门的未来,更是彼此道途上互相照见的星火;而这片灵池,也将成为他们修行记忆中永不褪色的一页仙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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