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被沈清辞一句“静养几日”，外加那杀人诛心的眼神，气得回去就真“病”了，倒在床上哼哼唧唧，连着两天没出房门。沈清辞乐得清静，一边享受着睿王殿下友情赞助的、已经不太热但依旧很甜的糖炒栗子，一边琢磨着那枚空白玉牌和即将可能到来的、用途不明的东海明珠。

“小姐，您说睿王殿下是不是……这里有点问题？”云苓一边给沈清辞斟茶，一边小心翼翼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哪有人报恩是送栗子又送珠子的？还‘弹着玩’？那可是东海明珠啊！一颗就够寻常人家过一年了！”

沈清辞拈起一颗栗子，精准地丢进嘴里，含糊道：“或许……皇叔他老人家，比较注重……精神层面的慰藉？”她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了。总不能是看上她了吧？这念头一冒出来，她自己先打了个寒颤，画面太美不敢想。

主仆二人正说着闲话，院外传来一阵细碎却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道娇柔中带着几分急切，又努力想装出平静的声音。

“长姐在吗？妹妹来给长姐请安了。”

沈清辞和云苓对视一眼，来了。

正主儿登场了——沈清婉，柳姨娘的亲闺女，前世那个在她“巫蛊”案上蹦跶得最欢的“好妹妹”。

沈清辞慢悠悠地拍了拍手上的栗子屑，扬声道：“是婉妹妹啊，进来吧。”

帘子一掀，沈清婉走了进来。今日她穿着一身水绿色的绫裙，外罩月白绣梅花比甲，梳着双环髻，簪着两朵小小的珍珠珠花，打扮得清新脱俗，我见犹怜。只是那双微微泛红的眼圈，和眉宇间强压下的焦虑，泄露了她真实的情绪。

她一进来，目光就先快速扫了一圈屋内，最后落在沈清辞手边那包显眼的油纸包上，眼神闪烁了一下。

“妹妹给长姐请安。”沈清婉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声音柔柔弱弱，“听闻长姐前几日受了惊吓，妹妹本该早日来探望，只是……只是姨娘她突然身子不适，妹妹一直在床前侍疾，这才耽搁了，还望长姐勿怪。”

哦？上来就甩锅给她娘？沈清辞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关切”：“柳姨娘病了？严不严重？请大夫瞧过了吗？唉，也怪我，那日姨娘非要请什么大师来我院子里驱邪，结果那大师是个骗子，自己跑了，倒把姨娘给吓着了？真是罪过罪过。”

沈清婉被这话噎得胸口一闷，脸上那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差点没挂住。她咬了咬唇，努力维持声线的平稳：“劳长姐挂心，姨娘只是偶感风寒，将养几日便好。倒是长姐……”她目光再次瞟向那栗子，语气带着试探，“长姐这里，似乎总有新奇玩意儿，这栗子瞧着倒比外头卖的要香些。”

沈清辞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拿起一颗栗子，热情推荐：“你说这个啊？味道确实不错，妹妹尝尝？”她作势要递过去。

沈清婉下意识地想拒绝，她可不是来吃栗子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勉强接过，拿在手里却像拿着个烫手山芋。

“妹妹别客气，快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沈清辞催促着，自己又剥开一颗，吃得香甜。

沈清婉无奈，只得笨拙地剥着栗子壳，心思完全不在吃上。她斟酌着开口，声音愈发低了，带着委屈：“长姐，其实妹妹今日来，是有一事想求长姐……”

“求我？”沈清辞眨眨眼，一脸“我这么没用还能帮上妹妹啥忙”的无辜表情。

“是……是关于姨娘……”沈清婉放下那颗被她抠得坑坑洼洼的栗子，拿起帕子按了按并不湿润的眼角，“父亲因着那日大师的事，似乎对姨娘有所误会，已经两日未曾去姨娘院里了……姨娘心中惶恐，病都加重了几分。妹妹人微言轻，不敢去父亲面前说话，只能……只能来求长姐，能否在父亲面前，为姨娘美言几句？那日之事，姨娘她也是一片好心，都是为了府上安宁，绝无他意啊！”

说着，她竟起身，作势要跪下去。

哟嗬？道德绑架加苦肉计？沈清辞心中冷笑连连，前世她就是被这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骗得团团转。

她眼疾手“快”，实际上是不紧不慢地，在沈清婉膝盖将弯未弯之际，一把扶住了她，力道之大，让沈清婉根本跪不下去。

“妹妹这是做什么！”沈清辞声音拔高，带着十足的“不赞同”，“咱们是亲姐妹，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动不动就跪，像什么样子！传出去，还以为我这做长姐的怎么欺负你了呢！”

沈清婉：“……”  她准备好的泣诉台词全被堵了回去。

沈清辞将她“按”回绣墩上，自己则坐回主位，拿起团扇轻轻摇着，摆出了长姐的架势，语重心长：“婉妹妹啊，不是长姐说你。你也大了，该懂点事了。”

沈清婉懵了，这怎么还教训起她来了？

“柳姨娘呢，心思是好的，这我知道。”沈清辞一副“我很理解”的表情，“但是呢，方法用错了！大错特错！”

她伸出纤纤玉指，开始一条条数落：“第一，轻信江湖术士，此为不智！”

“第二，带着外男擅闯嫡女闺阁，此为失礼！”

“第三，妖言惑众，污蔑嫡女清誉，险些带累整个国公府名声，此为不贤！”

每说一条，沈清婉的脸色就白一分。

“父亲为何不去看她？”沈清辞一拍桌子（力道很轻，但气势很足），“那是因为父亲明察秋毫！知道此事错在姨娘！父亲这是在用行动告诉姨娘，告诉她，也告诉全府上下，我们镇国公府，不兴这种装神弄鬼、搬弄是非的风气！”

沈清婉被这一套一套的“大道理”砸得头晕眼花，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反驳不了。

“所以啊，妹妹，”沈清辞换上一副“我是为你好”的诚恳表情，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来求我去说情。而是应该好好劝劝柳姨娘，让她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闭门思过，静心思量，如何做一个贤良淑德、谨守本分的姨娘！这才是真正为姨娘好，也是为你好！”

她拍了拍沈清婉僵硬的肩膀，语气带着鼓励：“妹妹，眼光要放长远，格局要打开！别总盯着父亲去不去哪个院子这种小事。咱们镇国公府的儿女，要心怀家族，放眼朝堂……呃，这个对你可能有点远，但至少，要明事理，知对错，对吧？”

沈清婉：“……”

她感觉自己不是来求情的，是来听女夫子讲学的！而且这女夫子讲的歪理，她居然还找不到缝钻！

看着沈清婉那张快要绷不住的、混合着憋屈、愤怒和茫然的俏脸，沈清辞心里乐开了花。跟她玩宅斗？她上辈子可是从皇宫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这点段位，给她塞牙缝都不够！

“好了，妹妹要是没别的事，就快回去照顾柳姨娘吧。”沈清辞端起茶杯，优雅地送客，“记得把我的话，好好转达给姨娘。若是姨娘能想通了，父亲自然也就气消了。”

沈清婉浑浑噩噩地站起身，连礼都忘了行，几乎是飘着出去的。她本来是来示弱求情，顺便探探沈清辞虚实的，结果……结果被灌了一脑子“格局”和“道理”，还挨了一顿不着痕迹的训斥！

看着沈清婉失魂落魄离开的背影，云苓崇拜地看着自家小姐：“小姐，您真是太厉害了！二小姐那脸，都快绿了！”

沈清辞谦虚地摆摆手：“一般一般，主要是对手太……单纯。”她重新拿起一颗栗子，叹了口气，“唉，无敌，就是这么寂寞。”

话音刚落，窗外再次传来那熟悉的、轻微的“噗噜”声。

沈清辞和云苓同时转头。

又来了？

沈清辞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依旧是空无一人，窗沿上依旧放着一个油纸包，比上次的栗子包小一些，但看起来更精致。

她拿起，打开。

里面不是什么吃食，而是一个……小巧玲珑、做工极其考究的金丝楠木……弹弓？

弹弓旁边，是一个打开的锦盒，里面满满当当地装着数十颗圆润饱满、光泽莹润的……东海明珠！每一颗都有小指指甲盖那么大！

锦盒里同样附着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依旧龙飞凤舞，内容却让沈清辞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明珠配弹弓，聊解寂寥。准头练好，下次本王带你打御花园的锦鲤。”

沈清辞：“……”

云苓凑过来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小、小姐！睿王殿下他……他真要您用东海明珠……打弹弓？！还、还打御花园的锦鲤？！”那锦鲤可是皇上心爱之物啊！

沈清辞看着那盒闪闪发光的明珠，又看看手里这把价值不菲、明显是能工巧匠打造的迷你金丝楠木弹弓，再想想那位传说中“病弱”的皇叔居然邀请她去干这种熊孩子都不敢干的事……

她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地、郑重其事地拿起一颗东海明珠，放在弹弓的皮兜上，对着窗外那棵光秃秃的玉兰树，比划了一下。

然后，她扭头，一脸严肃地对云苓说：

“云苓，你说……我现在苦练弹弓，还来得及在柳姨娘‘病好’出来作妖之前，用这明珠把她院里的瓦片打穿几个洞，给她房里增添点……自然采光吗？”

云苓：“！！！”小姐！使不得啊！那是东海明珠！不是石子儿！

（第二卷  第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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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末钩子：  睿王殿下壕无人性的“解闷”礼物再次升级！弹弓加明珠，还怂恿去打御锦鲤？！沈清辞竟然真的在考虑用明珠给柳姨娘开天窗？！这画风越来越歪的“盟友”关系，究竟会引发怎样啼笑皆非的后果？而被“格局论”砸懵的沈清婉，回去后会如何向柳姨娘“转达”？柳姨娘会不会直接被气得更“病”重三分？下一章：明珠破瓦，与姨娘的“星”光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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