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戏精庶妹碰壁记
初冬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镇国公府嫡女院落的内室里,驱散了几分寒意。沈清辞斜倚在临窗的暖榻上,手捧着一卷《山河志》,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飘向了窗外那株叶片落尽的玉兰树。
距离她自冷宫鸩毒中惊醒,重回这十五岁韶华,已过去月余。前世的剜心之痛、家族覆灭之恨,如同烙印深深刻入骨髓,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这一世,她绝不能重蹈覆辙。
及笄礼后,府中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那个曾与她姐妹情深、最终却在她“巫蛊”案上踩上一脚的庶妹沈清婉,以及她那个看似温婉、实则包藏祸心的生母柳姨娘,近来可是小动作不断。
“小姐,小姐!”贴身丫鬟云苓脚步轻快地掀帘进来,圆圆的脸上带着几分压不住的怒气,“二小姐往咱们这边来了,说是担心您落水后身子不适,特意熬了参汤来看望。”
沈清辞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来了。
前世便是如此,她及笄后不久,在一次府中赏梅时“意外”落水,虽被及时救起,却感染了风寒,病了好一阵子。沈清婉便是借着探病之名,日日在她面前与那时还是三皇子的萧景珩“偶遇”,一来二去,竟让萧景珩对这副“善良柔弱”的面孔留下了印象。
今生,她早有防备,那日落水时巧妙借力,只湿了裙角,连个喷嚏都没打。这“病”自然是生不起来了,沈清婉这“关切”的戏码,倒不知要如何演下去。
“请她进来吧。”沈清辞放下书卷,声音平淡无波。
话音刚落,一道娇柔的身影便带着一阵香风走了进来。沈清婉今日穿着一身藕荷色的襦裙,外罩月白比甲,妆容精致,眉宇间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色,手中果然捧着一个红漆食盒。
“长姐,”沈清婉未语先蹙眉,声音软得能滴出水来,“听闻你前日受了惊,妹妹这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特意求了姨娘,开了她私库里的老山参,炖了这盅汤给长姐压惊定神。”她说着,便将食盒往沈清辞面前的矮几上放。
沈清辞并未去看那食盒,只抬眸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受惊?我何时受惊了?不过是赏梅时裙角沾了些雪水,回屋换了便是,何须动用柳姨娘珍藏的老山参?妹妹未免太大题小做了。”
沈清婉脸上的忧色一僵,准备好的说辞卡在了喉咙里。她预想中沈清辞该是病恹恹地靠在床上,感激涕零地接受她的“好意”,然后她便可顺势留下“照顾”,再“偶遇”前来探病的三皇子……可眼前的长姐,面色红润,眼神清亮,哪有半分病态?
“可、可是那池水冰冷……”沈清婉勉强笑道,试图挽回局面。
“哦?”沈清辞挑眉,打断她,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调侃,“妹妹倒是比我这个当事人还清楚池水的冷暖。不知道的,还以为落水的是妹妹你呢。”
旁边的云苓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捂住嘴,肩膀却一耸一耸的。
沈清婉的脸瞬间涨红,握着帕子的手紧了紧。这沈清辞,落了一次水,嘴皮子怎么变得如此刁钻!
“长姐说笑了,”她强压下怒火,重新挂上温婉的面具,“妹妹只是担心长姐。这参汤……”
“妹妹的心意,我心领了。”沈清辞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拨弄着浮叶,看也没看那参汤,“只是我身子康健,无福消受这等大补之物。倒是妹妹,近日为了操心我的事,瞧着脸色有些苍白,这参汤正合你用,不如自己用了,免得浪费柳姨娘一番心意。”
这话绵里藏针,既点破了沈清婉的故作姿态,又暗讽她气色不好。沈清婉只觉得一股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那盅精心熬制的参汤,此刻倒像是成了烫手山芋。
她正不知该如何接话,沈清辞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放下茶盏,目光澄澈地看向她:“对了,说起那日落水,我倒是想起一事。我明明站得离池边尚远,脚下却不知怎的一滑,仿佛踩到了什么圆滚滚的东西……妹妹当时站得离我最近,可曾看见什么?”
沈清婉的心猛地一缩,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但立刻被她垂眸掩饰过去:“当时人多杂乱,妹妹只顾着看梅花,并未留意长姐脚下……”
“是么?”沈清辞拖长了语调,语气意味深长,“许是我记错了罢。或许是……冰雹?”
盛京初冬,哪来的冰雹?这话简直离谱!
云苓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自家小姐这睁眼说瞎话还一本正经的本事,真是日益精进啊!她努力绷着脸,生怕自己再笑出声。
沈清婉被这毫不走心的借口噎得说不出话,脸上青白交错,再也没了演戏的心情,胡乱应付了两句,便提着那盅送不出去的参汤,灰头土脸地告退了。
看着她几乎算是落荒而逃的背影,云苓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小姐,您真是太厉害了!瞧二小姐那脸色,跟开了染坊似的!”
沈清辞脸上却并无多少笑意,眼神微冷。这点口舌之利,不过是开胃小菜。沈清婉和柳姨娘的手段,绝不会仅止于此。前世她们能一步步将她逼入绝境,今生,她倒要看看,谁才是这宅院博弈的最终赢家。
“云苓,”她轻声吩咐,“去前院看看,若是父亲下朝回府了,立刻告诉我。”
“是,小姐!”云苓欢快地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沈清辞需要确认一件事。前世差不多这个时候,父亲在朝中因为一批军械质量的问题,被政敌参了一本,虽未伤筋动骨,却也惹得龙颜不悦,埋下了日后被攻讦的隐患。她记得问题出在兵部一名姓王的员外郎身上,此人后来被证实是三皇子萧景珩的门人。
这一世,她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她走到书案前,铺开宣纸,沉吟片刻,提笔蘸墨,写下了一行清秀却隐含风骨的字迹。并非直接提及军械,而是借论前朝旧事,暗喻“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以及“用人不察,必生后患”的道理。她了解父亲,直接进言他未必会听,但这种迂回的提醒,反而可能引起他的警觉。
刚放下笔,云苓就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小姐,老爷回来了,直接去了书房!不过……睿王府派人送来了帖子和一些药材,说是给小姐压惊的。”
睿王?萧执?
沈清辞微微一怔。那位深居简出、传闻中病弱不堪的皇叔?他们唯一的交集,似乎只有半月前在宫中赴宴,离席时在御花园偏僻处,偶然遇见他咳得厉害,身边竟无一人伺候。她当时鬼使神差地将自己的手炉递了过去,并唤来了远处看似在打盹实则护卫在侧的内侍。他当时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了声谢,她便匆匆离开了。
没想到,他竟记住了,还特意送来东西。
她接过云苓递上的紫檀木盒和烫金帖子。帖子上的字迹苍劲有力,与他“病弱”的形象全然不符,内容也很简洁,只说是听闻她前日游园受了寒气,聊赠药材,望她保重。
打开木盒,里面是几味珍稀的温补药材,品相极佳。但吸引沈清辞目光的,却是药材旁静静躺着的一枚小巧玲珑的玉牌。玉质温润,上面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中间却空着,未曾刻字。
这是何意?
沈清辞拿起玉牌,触手生温。她翻来覆去看了片刻,心中疑窦丛生。这位睿皇叔,行事果然如传闻般莫测高深。这份“谢礼”,未免太过郑重和……古怪。
她将玉牌握在掌心,冰凉的触感让她纷乱的思绪稍稍清晰。无论睿王是何用意,眼下都不是深究的时候。她将玉牌小心收好,拿起那张写满字的宣纸。
“云苓,随我去书房给父亲请安。”
她需要找一个恰当的时机,将这张纸“不经意”地让父亲看到。
来到书房外,恰好听到父亲沈弘正在与幕僚谈话,语气似乎有些凝重。沈清辞心中一动,示意云苓在外等候,自己则放轻脚步,走到廊下。
里面隐约传来“北境……军械……以次充好……王主事……”等零星字眼。
沈清辞的心提了起来。果然,事情已经发生了!甚至可能比前世更早被引爆!
她正凝神细听,思考着如何介入,身后却传来一个带笑的声音:
“辞姐儿也来了?是来给老爷请安的么?”
沈清辞回头,只见柳姨娘扶着丫鬟的手,袅袅娜娜地走来,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温婉笑容,眼神却似有若无地扫过她紧握在手中的宣纸。
“真是巧了,妾身也有些体己话,想同老爷说说呢。”
沈清辞心中冷笑,呵,这“巧”得可真及时。
她面上却不露分毫,只微微颔首:“柳姨娘。”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书房外,气氛微妙。沈清辞能感觉到柳姨娘那看似温和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她背上逡巡。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幕僚躬身退了出来。沈弘略带疲惫的声音传出:“谁在外面?”
柳姨娘***上一步,柔声道:“老爷,是妾身和大小姐。”
沈清辞握紧了手中的宣纸,深吸一口气,抬步迈入书房。她知道,与柳姨娘的另一场交锋,即将在这书房之内,无声地展开。而窗外,初冬的天空,不知何时已聚起了层层铅云,预示着一场风雪,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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