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里，顾慎的瞳孔微微收缩。

十二面镜在环形走廊里泛着冷光，每面镜中都晃动着陌生又熟悉的影子——穿白大褂时的自己正用钢笔敲着病历本，血泊里的自己半边脸浸在暗红里，被人群唾骂的自己额角渗血却还在笑，黑袍统治者的指尖跳动着幽蓝火焰。

"系统。"他喉结动了动，声音被警报撕成碎片。

视网膜边缘跳出淡金色提示：【镜像大厅启动，当前世界线干扰率87%。规则：真实出口唯一，错误选择触发意识覆写。】

顾慎的指甲轻轻掐进掌心。

前世被毒杀前，同事端着咖啡的手也这样抖过；书里被男主揍的时候，鼻梁骨断裂的脆响和此刻警报频率竟有三分相似。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浮起淡青色的推演数据流——因果链可视化启动。

十一根若有若无的红线在镜前交织，像被风吹散的蛛丝。

唯一凝实的那根从他心脏位置穿出，擦过左侧第七面镜的边框，没入镜后黑暗。

"顾先生！"秦芷瑶的战术靴在地面碾出声响，她的突击步枪枪口始终对着镜面，"需要我们跟——"

话音未落。

顾慎已经抬步。

镜面在他触及的瞬间泛起涟漪，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

身后传来雷组长的低喝："小心陷阱！"吴局长的对讲机还挂在耳边，"支援五分钟到"的尾音被镜面闭合的轰鸣吞掉。

十二面镜同时发出沙哑的笑声，混着电流杂音："你以为你能逃开宿命？"

幻象来得毫无征兆。

前世心理诊所的百叶窗被风掀起，同事端着马克杯的手悬在半空，杯口腾起的热气里浮着半粒白色药片；书里的男主穿着定制西装，骨节分明的手正攥着他的衣领，指节因为用力泛白；火场的焦糊味突然涌进鼻腔，他看见二十岁的自己跪在燃烧的居民楼下，仰头望着三楼阳台——母亲的剪影正拍打着玻璃，喊着"小慎快逃"。

顾慎的呼吸骤然急促。

推演系统在脑海中疯狂闪烁：【情绪波动值23%→37%→51%】他踉跄一步，后背抵上冰凉的镜面。

指尖触到镜沿的瞬间，某个记忆碎片突然炸开——母亲的死亡证明就夹在他书房的病历夹里，死亡时间是五年前的暴雨夜，根本不是火灾。

"情绪是工具，不是主宰。"他咬着后槽牙念出声，声音因为紧绷而发颤。

心理学教授的声音在记忆里回响："所有幻觉都需要逻辑支点。"他盯着"火场母亲"的影子——她穿的是十年前的旧毛衣，袖口补丁的位置和相册里母亲最后一次住院时的照片对不上。

幻象开始扭曲。

同事手里的马克杯"当啷"坠地，碎成满地玻璃渣；书里男主的拳头穿过他胸膛，像穿过一团雾气；火场的烟突然凝成黑色的蛇，嘶嘶叫着钻进镜面缝隙。

当最后一片幻象碎片消散时，顾慎面前的镜面裂开蛛网纹。

他伸手一推，金属门轴转动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密室内的冷气裹着金属味扑面而来。

顾慎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缩——正中央立着一人高的水晶棺，银紫色数据流在其中翻涌，像活物般拍打着棺壁。

他摸出沾着小瞳血迹的密钥，指腹蹭过那枚淡蓝色星芒，喉结动了动："格式化开始。"

密钥插入卡槽的瞬间，整座研究所的警报突然全部熄灭。

暗红色应急灯亮起时，顾慎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顾医生，你总是算得太准。"

沙哑的声音从水晶棺后方的阴影里渗出来。

顾慎的右手在身侧缓缓蜷起——他记得这个声音，三天前的雨夜，就是这把声音指挥着杀手在巷子里围堵他。

鸮从阴影中走出来。

左臂的皮肤焦黑翻卷，露出下面暗红色的肌肉组织，右手指间捏着枚银色装置，表面缠着医用胶布，"神经脉冲引爆器。"他晃了晃那东西，"影阁给每个精英成员的脑子里都种了纳米虫，包括你那位苏小姐。"

顾慎的目光扫过引爆器的按钮。

那枚按钮已经被按过三次——边缘有细微的凹陷，和他在影阁档案里见过的"自杀式装置"型号完全吻合。

"只要我按下。"鸮的舌尖舔过开裂的嘴唇，"三公里内所有被影阁标记的人，都会变成只会啃食同类的疯子。"他歪头笑起来，焦黑的手臂在应急灯下泛着诡异的光，"包括你的苏小姐，她现在应该在医院陪母亲做透析吧？"

顾慎的左手无意识地摸向西装内袋——那里装着苏晚晴今早给他的薄荷糖，糖纸边缘还留着她的香水味。

推演系统在视网膜上跳出数据流：【苏晚晴所在医院距离此处2.8公里，符合引爆范围。】

警报器的余音还在耳膜上震动。

顾慎望着鸮眼底跳动的疯狂，突然注意到对方握着引爆器的右手在抖——不是因为重伤，而是因为过度紧张导致的肌肉痉挛。

他的拇指悬在按钮上方，但指甲缝里还沾着未擦净的血渍，和三天前刺杀失败时留下的DNA样本完全匹配。

"你不会按的。"顾慎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躺着枚银色芯片——那是从影博士尸体上取到的，"你比谁都清楚，影阁的纳米虫需要母体意识池维持。"他屈指一弹，芯片撞在水晶棺上，发出清脆的响，"而母体意识池，现在在我手里。"

鸮的瞳孔骤然收缩。

警报器的余音还在耳膜上震颤，顾慎看着鸮焦黑手臂上的肌肉随着颤抖泛起不自然的波纹，喉结在渗血的脖颈间滚动。

他右手腕内侧的疤痕被应急灯照成青灰色——那是前世解剖台上法医留下的标记，此刻却成了刺向对方心脏的利刃。

"你上报说我已经销毁。"顾慎的声音像手术刀划开皮肤，精准挑破对方精心维持的镇定，"但你不敢彻底杀死我，因为你怀疑...我是母体。"他看见鸮的瞳孔在收缩时泛起血丝，右手拇指无意识地摩挲引爆器按钮边缘，那枚凹陷的按钮正随着对方加速的心跳微微起伏。

控制室外传来极轻的战术靴碾地声。

秦芷瑶贴着墙根移动的身影在玻璃上投下狭长阴影，突击步枪的***几乎与墙面融为一体。

她抬眼与雷组长对视，后者正半蹲着，狙击镜的十字线稳稳锁在鸮后颈——但扳机始终悬着，像在等待某种信号。

顾慎迈出第一步时，推演系统在视网膜上弹出数据流：【目标心率147次/分，肾上腺素浓度超标300%，认知防御阈值下降至21%】。

他的皮鞋跟磕在金属地面上，每一声都像敲在鸮的神经上。"你知道为什么我能逆转死局？"他的声音放轻，像在安抚受创的患者，"因为我从不赌人性...我只操控认知。"

最后一个字尾音未落，他突然探身。

鸮的焦黑手臂条件反射地抬起，引爆器的冷硬金属抵住顾慎胸口——但下一秒，一张叠成方块的纸条已顺着对方衣领滑入锁骨凹陷处。

那是苏晚晴昨夜在医院陪护时，用母亲透析单背面伪造的"高层赦免令"，印章编号是从吴局长办公室监控里截取的。

鸮的喉结剧烈滚动，本能低头去看。这个瞬间足够小雨完成共鸣。

回声小组组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她闭着的双眼下浮起淡紫色的血管——那是觉醒者发动能力的征兆。

实验室的空气突然凝结成实质，顾慎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声响，像是有无数根银针在穿刺神经。

鸮的身体猛然一僵，焦黑的手臂不受控制地抽搐，引爆器"当啷"坠地时，雷组长的子弹恰好擦着对方耳畔钉进墙面。

"安全！"秦芷瑶的战术刀割断最后一根监控线，突击队员鱼贯而入。

顾慎弯腰捡起引爆器，指腹碾过按钮边缘的凹陷——和影阁档案里记录的"自杀式装置"完全吻合。

他抬头时，正看见鸮被按在地上，瞳孔因神经冲击仍在散大，盯着他的眼神像濒死的兽。

"带走。"雷组长扯下战术手套，拍了拍顾慎肩膀。

这个曾在巷战里质疑他"书生指挥"的突击队长，此刻指节上还沾着方才破门时的血渍，"吴局说，媒体只报非法医疗机构。"

顾慎点头。

他早算到这一步——影阁的触手伸得太长，有些真相需要埋在更深处。

清晨六点的阳光透过研究所破碎的玻璃洒进来，顾慎站在走廊里，听着新闻播报的声音从秦芷瑶的战术耳机里漏出："...警方联合多部门成功端除，涉案人员已被控制。"镜头扫过被押上警车的"影阁"成员时，他转身走向签到空间入口——那里只有他能看见的半透明光门正泛着银紫色涟漪。

空间在他踏入的瞬间扩张。

原本仅容转身的小室现在能放下三张手术台，墙壁上的银紫脉络像活物般游走，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签到空间三级权限解锁，"活体暂存"功能激活（最长12小时）】。

他的目光掠过墙角蜷缩的十余名被囚者——有大学生、退休教师、甚至穿病号服的老人，最后停在小雨身上。

她还没醒，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

顾慎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她腕间的银链——那是每个觉醒者的共鸣核心，链坠里封着半枚破碎的镜片。"接下来，该我去你们的世界了。"他低声说，声音被空间里的嗡鸣吞没。

虚空中，一条新的红线突然从银紫脉络里钻出来。

那线极细，却带着刺骨的寒意，穿过空间穹顶，指向北方——那里有风雪呼啸的声音，有镜面碎裂的脆响，还有一个名字，正在线尾若隐若现：【镜夫人】。

顾慎抬头时，银紫脉络突然剧烈震颤。

他看见最深处的脉络里，有团幽蓝火焰正在缓慢凝结——像极了前世被毒杀前，同事端着的那杯咖啡里浮着的白色药片。

空间警报声骤然响起，系统提示闪烁着血红色：【异常能量波动，来源...未明】。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西装内袋，那里还装着苏晚晴的薄荷糖，糖纸边缘的香水味混着空间里的金属气息，在鼻端缠绕成一张网。

而银紫脉络里的幽蓝火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小雨腕间的银链蔓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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