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日，天还没有亮，文渊阁便聚集了不少人，大多数都是某些富家少爷派来的人。

他们与之前所买书的那批人都是好友，看过那么几眼话本，瞬间被里面的故事所吸引，让他们心痒难耐。

但买到书的人把话本当做宝贝一样，他们想借都借不到。

心痒之余，他们赶紧差手下的人排队来买，无论怎么样，无论花多少钱，一定要买回去。

这就是口碑所带来的效应，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本来少年攀比心性就重，谁都不想落后于他人。

到了这时候书已经不重要了，面子才最重要。

府城从来不差有钱的人，十两银子，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年的收成，对于那些富家公子哥来说只不过是一顿饭的钱。

可等到大门一开之后，所有的书瞬间被抢光。

买不到书的少爷们大发雷霆，把手下的人狠狠一顿责怪，到处找高价求购。

价格顿时水涨船高。

甚至于听说有人出二十两银子求转让，结果都没人卖。

最后涨到了三十两，以至于到了五十两。

这种疯狂的价格，令全城都已经疯狂了。

不少人起了倒卖的心思，若是他们抢到一本的话，价格能够立刻翻五倍不止，这简直就是天价。

买不到书的人要求文渊阁把话本都摆出来，印不出来的话，他们可以帮忙。

但程渊见到如此疯狂热度之后，并没有头脑一热，把所有的存货都摆出来，反而一直坚持之前的规矩，谁来走后门都不好使！

一日十套的铁律，非但没能劝退众人，反而像在饥渴的柴堆上又浇了一瓢热油。

过了几日，情况彻底失控，夜幕尚未降临，便有家丁小厮揣着干粮、抱着铺盖卷来抢占先机，灯笼火把将文渊阁门前照得影影绰绰，恍如夜市。

“疯了，真是疯了！”

更夫敲着梆子路过，摇头咂舌。

“为了一本闲书，至于吗？又不是块金子！”

长长的队伍成了一道奇景，引得全城议论纷纷。

买到书的人紧紧搂着锦盒，在众人羡慕嫉妒的目光中快步离开，生怕被抢了去。

买不到的则捶胸顿足，围着满脸苦笑的掌柜软磨硬泡，价格甚至被炒到了二十两、三十两，只为求能得一套。

程渊最初的那点紧张早已被这疯狂的景象冲得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少年人特有的意气风发，走在店堂里，只觉得脚下生风，每一个毛孔都透着扬眉吐气的快意。

就在《哪吒传奇》火遍全城，人人都在猜测这作者沈临究竟是谁时。

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骤然炸开。

传言这位沈临并非什么名家，不过是程氏族学里一个名叫沈临的学子，年方不过十岁。

甚至于，他连童生功名都还未取得！

这消息的冲击力，远比话本本身更加震撼。

“怎么可能，区区一个少年，能写得出如此有趣的故事？”

“指不定就是他人代笔，用来扬名，未来好考取科举的！”

“嗨，倒也不能这么说，万一人家是有真才实学的呢！”

“若是真有真才实学，就不至于连个童生都没考到了！”

“传言也不一定是真的，世上同名同姓之人太多，也不一定见得就是他！”

绝大多数人都是不肯相信的，实在是此事太过天方夜谭，简直不可能！

而程府当中。

程岱的随从快步进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

“少爷，小少爷那话本今日早上十套，不到一刻钟又卖光了，还是十两银子一套，一分没少！”

“什么？”

程岱脸色阴沉猛地站起身来，脸上写满了震惊。

“十两银子，又是一刻钟卖光，你可打听清楚了，是不是他为了充面子，自己找人买的？”

“绝对不是！”

随从急忙道：“小的看得真真切切，去买书的那些人，互相都不认识，而且买完就走，不像做戏，现在外面都传疯了，都说这书好看得紧，可就是买不着，好多人都憋着劲，准备明天天不亮就去排队呢！”

程岱沉默了，他原本笃定这会是一场闹剧，等着看程渊赔本赚吆喝，等着抓沈临的把柄。

可现在，程渊却给了他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

十两银子，还大把人抢着买？

而且这都多少天了，热度不减反增，实在是令人有些难以置信。

这话本到底有何神奇之处？

他心中那口被沈临辩驳的郁气，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堵得更厉害了。

一种强烈的好奇，在他心中滋生。

他之前让小厮等降价再去买，现在看来，这价格怕是永远也降不下来了。

他的心已然静不下来了，越是这样，他越想看看书里到底是什么内容。

可惜程渊这个死家伙，把价格定得如此昂贵，让他都有些捉襟见肘，第一时间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可他又拉不下脸来去求程渊，否则非得被他笑死不可，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他越想越气。

气着气着就更气了！

而程家的另外一处。

檀香袅袅，程家老夫人斜倚在软榻上，听着嬷嬷禀报着外面的消息。

当听到书价已被炒到五十两，甚至有人彻夜排队老夫人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为复杂的神情。

“唉……当真是没想到，渊儿这孩子，竟真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她端起手边的温茶，轻轻呷了一口，露出一丝笑意：“开业那日，老身是怕他头一遭做事就受了挫，这才让你安排个人，装作买书人去捧个场，买上一套，全当是给他壮壮声势，鼓鼓劲儿。”

老嬷嬷笑着附和：“十两银子买本闲书，老夫人您也太惯着小少爷了。”

“是啊！”

老夫人摇头笑道：“当时想着，不过是十两银子的事儿，全当是哄孩子开心了，没想到渊儿这个孩子居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而且面对巨大的诱惑，居然还能够保持本心，实在是难能可贵。”

坚持每日十套，面对高价诱惑和各方压力毫不动摇，这绝非寻常少年能有的定力。

程老夫人语气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

“这样也好，总好过他以往那般，只知伸手要钱，如今这般，虽说是有些不务正业，可能折腾出这般局面，便是他的本事。”

她沉吟片刻，又吩咐道：“对了，他既病了了，你便以我的名义，挑些温补的药材送过去，另外告诉他，让他病好之后，把缺的那些课业全部给补上，这可是他答应我的，一点也不能差！”

老嬷嬷心领神会，脸上露出笑意，这可怜的孩子，无论闹出多大的动静，还是逃脱不了读书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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