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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 铁打的襄阳纸糊的樊城


“安陆府一失,襄阳门户洞开!”鲍起豹闻知此消息,冷汗涔涔而下,满脸惊惶之色。

    “昔日江岷樵所言,竟一语成谶!彭逆……彭逆的目标,果真是我襄樊!”

    江忠源、骆秉章、张亮基等湖南军政大员年初就曾来信,提醒他们短毛年初就在黄州府大肆拉民夫,显然是在为接下来的战事作准备。

    只是彼时鲍起豹并未将此事太放在心上。

    觉得短毛既然是在黄州府拉民夫,是要对距离更近的下游地区的安徽、江西用兵。

    岂料短毛竟然舍近求远,反向打起了襄樊。

    鲍起豹现在很后悔,但他后悔的并不是没有早早听江忠源、骆秉章等人的劝告。

    因为听了鲍起豹也做不了什么,以湖北残地的财政入不敷出的现状,供养大几千营勇已是极限,且鄂兵多惧短毛。

    即使提前有所防备,也挡不住数万短毛军的进攻。

    鲍起豹所后悔的是没有提前打点钻营,早点调离湖北这个是非之地,哪怕委屈些,调到江南去应付长毛也比现在在襄阳城内伸出脖子,等着短毛发逆一刀砍过来来得要强。

    罗绕典脸色铁青,他比鲍起豹这个武夫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襄樊,之所以为兵家必争之地在于其控扼汉水、连通南北。

    一旦襄樊有失,则短毛发逆便可凭借汉水之利,将湖北切割,其兵锋北可直指南阳、威胁中原腹地,震动京畿;西可溯流而上,窥伺陕南、川东;而南面和东面,已经在短毛发逆掌握之中了。

    想到这里,他只觉得一股寒气沿着脊椎骨缝嗖嗖地往上冒,竟在这三伏天里,一个激灵打了个冷颤。

    罗绕典强自镇定,沉声道:“鲍军门,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当务之急,是立即与崇抚台商议,给皇上上个奏折,请求援兵。襄樊城高池深,我等手中尚有兵勇上万,坚守不出,未尝不能与贼一战!”

    襄阳城高池深是真,比起一般的城池,樊城姑且也算城高池深吧。

    但襄樊有兵勇上万,纯粹是罗绕典为了壮胆自欺欺人的说法。

    即使罗绕典和鲍起豹现在把襄樊周边的绿营团练全部都调到襄樊,襄樊两城也凑不够上万兵勇。

    拉一拉城内的民壮倒是能凑上万把人守城,只是仓促拉起来的民壮打不了硬战。

    不是多有地方的民壮都如长沙民壮那般勇敢,能听号令行事。

    当然,湖北绿营团练其实也打不了硬战,可总归还是要比没有接受过什么军事训练的民壮要强些。

    罗绕典的想法以短毛此番北上征襄樊乃是为了北窜京师为名,说服湖北崇伦一起上奏折,希望北面的陕西、河南等地能抽调些兵马驰援襄樊。

    毕竟短毛来势汹汹,到底是只打襄樊还是打下襄樊后要继续北上,谁也说不准。

    鲍起豹则不由自主地将此次守襄樊和前年守长沙相提并论,也很希望襄樊能像前年的长沙一样,得以守住。

    朱锡琨降清后,清廷已经确认了前年在长沙城南的妙高峰被打死的发逆逆首是伪西王萧朝贵。

    虽说炮毙萧朝贵之功被算在了他鲍起豹和江忠源头上,鲍起豹也不时拿此事当做吹牛的资本,四处吹嘘自己打死过长毛的王。

    可他心里清楚,能在长沙炮毙萧朝贵,最大的功劳在江忠源,他鲍起豹不过是跟着沾光。

    襄樊的情况要比长沙糟糕得多,发逆首次攻长沙,兵不过三千,且彼时发逆攻长沙失利后,长沙城军民士气高涨,军心民心可用,长沙城的乡绅要比襄樊的乡绅团结得多,不少乡绅甚至亲自参与守城。

    再者,发逆打长沙那会儿可没多少重炮,长沙守军的重炮对发逆有着碾压性的优势。

    鲍起豹和江忠源有书信往来,江忠源曾在信中告诉过鲍起豹,去岁短毛西征,短毛火力已经比官军还犀利,甚至还用上了奇准无比,几乎是指哪儿打哪儿的洋炮。

    想来短毛现在是不缺攻城的重武器的。

    见鲍起豹在发呆,罗绕典不由分说,直接拉起鲍起豹赶往湖北巡抚崇纶的临时衙门。

    然而,当他们赶到湖北巡抚的衙门,看到的却是一派鸡飞狗跳、人心惶惶的景象。

    巡抚衙门内,崇伦的仆役们神色慌张,抱着大小包裹四处乱窜,几位幕僚面如土色,在廊下窃窃私语。

    “崇抚台何在?”罗绕典见状心中一沉,抓住一个看上去像是管事的仆役厉声问道。

    那仆役吓得扑通跪地,结结巴巴地道:“回……回罗大人、鲍军门……抚台大人他……他昨夜……就走了!”

    “走了?!”鲍起豹眼珠子一瞪,一把揪住那仆役的衣领,心里却还留存着最后一丝幻想。

    “去哪了?可是去樊城巡查防务了?”

    “不……不是……”被鲍起豹揪住衣领的仆役几乎要哭了出来。

    “是……是带着十几个戈什哈,往北走了!说是……说是去……去河南催调援兵……”

    “放屁!”仅存的幻想破灭,气急败坏的鲍起豹怒吼一声,将那仆役掼在地上,“催调援兵要连夜偷偷摸摸出城?连个招呼都不打?!”

    鲍起豹虽然长着一副看起来不太聪明机灵的模样,但那不过表象,鲍起豹并不傻。

    不消说,崇伦那孙子肯定是跑了。

    罗绕典只觉一股无明业火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推开阻拦的戈什哈,径直闯入崇纶的内宅。

    只见屋内一片狼藉,箱笼大开,值钱的细软已被搜刮一空,只剩下些笨重家具和散落的文书。

    崇纶那几房平日娇滴滴的侍妾,此刻正聚在一间偏房里,哭得梨花带雨,哀声不绝。

    眼前这一幕,彻底证实了罗绕典最坏的猜想,崇纶这个平日里道貌岸然、满口忠君卫国的满洲正黄旗巡抚,竟然在敌军兵锋还未真正抵达襄阳城下时就弃城先逃,不知所踪了!甚至连家眷妾室都顾不上带走!

    “混账!无耻鼠辈!”

    一向注重官仪、讲究涵养的罗绕典,此刻再也抑制不住胸中的滔天怒火,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北面崇伦走的方向破口大骂!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崇纶!你身为封疆大吏,湖北一省之主官,临危之际,不思报效朝廷,守土安民,竟敢贪生怕死,弃城而逃!对得起身上的这身官袍,对得起皇上的信任吗?对得起湖北的百姓吗?!国之蠹虫!大清之耻!”

    他骂得声色俱厉,几乎要将心肺都呕了出来。

    一旁的鲍起豹也是脸色铁青,咬牙切齿。

    主帅先逃,这仗还怎么打?军心士气,必将遭受毁灭性打击!

    不过鲍起豹和罗绕典生气的点不一样。

    罗绕典气的是崇伦一点廉耻责任担当都没有,短毛还没打到襄樊就跑了。

    鲍起豹气的是崇伦这小子不够意思,好歹当了一年多的酒肉朋友,要跑也应该捎带上他。

    对于临阵脱逃的官将,朝廷对旗人态度要比汉人宽容得多。

    岳州一战张国梁临阵脱逃,到现在都活蹦乱跳,在安徽混得风生水起,那是因为当时张国梁是和和春一起跑的,他要一个人跑脑袋早搬家了。

    罗绕典骂了一阵,胸中郁结的怒气稍稍得以宣泄,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沉的无力与绝望。

    他颓然跌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望着窗外襄阳城灰蒙蒙的天空,久久不语。

    崇伦再怎么混蛋无能也是湖北残地名义上的最高指挥官,崇伦一跑,襄樊守军的军心必然涣散。

    崇伦跑了,襄樊还是得想办法守。

    缓过神后,罗绕典同鲍起豹一道,布置了襄樊的防务。

    由罗绕典负责守襄阳,鲍起豹负责守襄阳北面的樊城。

    只两天,北殿的三艘明轮战舰便喷吐着黑烟,耀武扬威地行驶在襄阳、樊城之间的汉江江面上,封锁了江面,隔绝了襄阳和樊城之间的联系。

    襄樊两地的守军和百姓是头一回见到无论是外形还是发出的声音都如此吓人的船只,一时骇然。

    襄阳外城震华门城楼上一个上了年纪的门把总,在震华门城楼上望见向震华门方向驶来,压迫感极强的明轮战舰,被吓得当场心悸而死。

    先行抵达襄樊的水师先头部队封锁了汉江江面,隔绝了襄阳和樊城之间的联系后,只是对襄阳、樊城进行了侦查,并未攻城。

    比之水师的先头部队,陆师的主力要比水师先头部队晚了整整一旬的时间才陆续进抵襄樊附近,并就地安营扎寨。

    陆勤、谢斌抵达襄樊之后,陈淼向陆勤、谢斌汇报了襄阳和樊城的情况。

    较之樊城,襄阳的防卫要更为严密一些。

    襄阳城的城垣近似一个正方形,有外城,四面皆有城墙,且护城河极宽,少数有二十来丈之宽。

    其实比起南宋时的襄阳,现在的襄阳对于进攻方而言友善了不少。

    南宋时的襄阳北为汉水,东西两侧为鸭湖和洄湖,几乎四面环水,鸭湖和洄湖环护襄阳的同时,也兼作宋军的水师训练基地。

    此等固若金汤的城池,在冷兵器时代简直是不善水战的北方大军的噩梦。

    宋咸淳三年蒙古军南下,耗时六年才攻占襄阳,此后元军得以长驱直入,宋亦不久而亡。足见襄阳对南方政权的重要性。

    横亘在陆勤、谢斌等人面前的襄阳城,要比南宋时期的襄阳城大上一圈,乃元末扩建,明洪武初年邓愈重建,襄阳城东北的外城,便是明洪武初年扩筑的。

    尽管鸭湖和洄湖经过几个世纪的围湖造田,基本已被填平,不过襄阳城又阔又深的护城河还是被保留了下来。

    至少二十几丈宽的襄阳护城河,是陆勤、谢斌等人所见过的最离谱的人工护城河。

    护城河边上甚至还有清军水师的营地,清军水师的船只就直接停在护城河上,想来襄阳城的护城河平时是能够直接走船的。

    正所谓铁打的襄阳纸糊的樊城。

    较之襄阳,襄阳北面的樊城城垣就要逊色不少。

    樊城大体呈长条状,面向汉江一侧没有城墙护卫,仅有数道仓促挖掘而成的壕沟和仓促夯筑,齐胸高的土墙。

    且这些壕沟土墙或许是因为时间仓促,也或许是因为其他原因,没能够连成一条线,断断续续,毫无章法,不成体系。

    在巴陵号的指挥甲板望着杂乱无章的樊城临江防线,陆勤、谢斌、张泽等人无不感慨偌大一个湖北,清廷连个知兵之人都找不出来,无怪乎去岁北殿主力西征,罗绕典和鲍起豹偷袭汉阳,却在涢口被左宗棠和彭勇统带的偏师打得找不着北。

    虽说樊城有封锁汉水的封江炮台,炮台附近甚至还有清廷水师的营地。

    不过樊城清军炮台那些老炮对北殿水师造不成太大的威胁,明轮战舰的舰炮可以对樊城的清军炮台形成压制。

    至于樊城的清廷水师,北殿水师先头部队抵达襄樊附近水域的这十天来连出战都不敢,更遑论对北殿大军造成威胁。

    陆勤、谢斌、陈淼会同张泽、张寒岱、卓化禹等几个参谋经过一番商议,决定先打防御更为薄弱,城垣相对而言更为脆弱的樊城。

    拿下樊城之后立足樊城,再攻打襄阳城。

    樊城临江一侧有现成的码头、货栈仓库等基础设施,拿下樊城,物资的装卸储存也会更方便些。

    众人对先打樊城都无异议,很快达成一致意见,准备利用水师的优势,直接抢滩从汉江一侧登陆樊城。

    汉水呜咽,裹挟着上游的泥沙与兵戈之气,拍打着樊城残破的堤岸。

    与襄阳城隔江相望的樊城,此刻已完全暴露在北殿大军的兵锋之下。

    陆勤、谢斌所部的陆师已在樊城东北铺开连营,旌旗蔽日,无边无际,甚是骇人。

    陈淼麾下那三艘得以勉强溯流而上的明轮船——巴陵号、平江号、临湘号,如同三头狰狞的水怪,在江心游弋,黑洞洞的炮口不时喷吐着火舌,轰击着临江一侧的外围工事,为接下来的进攻扫清障碍。

    三艘明轮船周围还有上百艘各色摇桨扬帆的桨帆船伴行。

    部分装载有炮的大船也同三艘明轮船一道,朝着樊城临江一侧的外围工事放炮。

    纵然罗绕典是传统的文官,并非行伍出身。

    然陆勤、谢斌等人此举摆明了是要先攻樊城,罗绕典也看出了短毛大军是要先打樊城。

    襄樊一体,唇亡齿寒。

    面对北殿水师战舰轰击樊城,一江之隔,站在襄阳城北墙拱宸门城楼上看得一清二楚的罗绕典没有坐视不理。

    罗绕典强令襄阳水营出击,袭扰短毛水师炮击樊城。

    罗绕典熟读史书,清楚宋军能坚守襄阳六年之久多赖水师之利。

    可罗绕典还是高看了他的襄阳水营。

    即使罗绕典对襄阳水营不抱有太大的希望,不指望襄阳水营能和短毛水师面对面硬碰硬,只求他们能够袭扰恶心短毛水师,不让短毛水师从容炮击樊城。

    然而就是这么低的要求,襄阳水营也做不到。

    短毛水师战舰只是朝他们放了几炮,出击的襄阳水营清军兵勇无论是绿营的水兵还是团练的水勇立马吓得掉头跑回了襄阳的水师营地。连罗绕典本人亲自出面督战皆无济于事。

    罗绕典被襄阳水营这群水兵、水勇气得呕血。

    与此同时,汉江对面的樊城之内。

    湖北提督鲍起豹正焦躁地在提督行辕内来回踱步。

    窗外每传来的每一声炮响,都让发福的身躯不由自主地一颤。

    面对这等水陆并进、声势浩大的正规攻防战,尤其是对方还拥有他此前他从未接触过的火轮船和犀利炮火,他脑子里那点兵书战策和实战经验,早已不敷使用。

    掘壕?壕沟挡得住炮弹吗?

    出城偷袭?贼军势大,火炮凶猛,岂不是以卵击石?

    固守待援?崇纶那狗贼跑了,罗绕典在襄阳自身难保,哪来的援兵?

    一个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又被一个个现实无情地击碎。

    鲍起豹只觉得头痛欲裂,胸中憋闷,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鲍起豹环顾四周,见幕僚们皆低头不语,将领们眼神闪烁不定,啐骂了几句废物不中用,这些年养他们的银子都喂了狗了。

    人力已穷,唯有寄望于鬼神!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最后一点萤火,在鲍起豹心中骤然亮起。

    他想起了去年守长沙时,面对长毛短毛的围攻,情急之下,他曾沐浴更衣,虔诚祭拜长沙城隍爷,并许下重诺,最终长毛退去。他鲍起豹也因此得了守城之功。

    “对!城隍爷!还有城隍爷可依!”

    鲍起豹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浑浊的眼睛里重新焕发出灼焕彩。“

    樊城城隍,定然也能护佑我等,击退短毛逆匪!”

    说干就干。

    鲍起豹立刻下令,命人在樊城城隍庙前设下香案,备齐三牲祭礼,他本人更是罕见地斋戒沐浴一番,换上了一身较为洁净的官服前往祭拜,以示虔诚。

    祭拜之时,城隍庙前,旌旗猎猎,兵丁环列。

    鲍起豹亲自率领城内一众哭笑不得的文武官员,神色庄重地跪倒在香案前。

    香烟缭绕,烛火摇曳。

    鲍起豹手捧高香,对着城隍庙内那尊泥塑彩绘、面容模糊的城隍神像,三跪九叩,动作一丝不苟,甚至比面见皇上时还要恭敬几分。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高声诵读早已请师爷写好的祭文,清了清嗓子,朗声念了起来:“伏惟樊城城隍尊神,监察一方,护佑黎庶。今有粤西逆匪彭刚,遣率叛逆之师,犯我樊城,兵临城下,炮火连天,百姓惊惶,士卒危殆……”

    鲍起豹先是痛陈贼势猖獗,城内危局,语气悲切,仿佛真是忧国忧民的忠臣。

    文章的后半部分往往才是重点,紧接着,鲍起豹话锋一转,开始许愿,声音愈发高亢:“信官鲍起豹,忝为湖北提督,守土有责,愿率全城军民,倚仗神威,共抗凶逆!恳求尊神显圣,默运神机,助我官兵,摧破敌锋,保全城池!”

    说到这里,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顿了顿,继续念道:“若得神灵庇佑,保住樊城,待贼兵退去之日,信官鲍起豹,必当……必当倾尽所有,为尊神重修庙宇,换塑金身!令尊神法相庄严,香火鼎盛,享万民景仰,受百世供奉!”

    换塑金身四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鲍起豹的心底猛地一虚。

    塑金身……这个承诺,何其耳熟!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前年的长沙。

    那时,面对长毛的猛烈攻势,他也是在长沙城隍庙前,对着长沙的城隍神像,发下了几乎一模一样的誓言:待长毛退去,必为尊神换塑金身!

    后来,长毛因战略调整而退兵,长沙得以围解。他鲍起豹因守城有功,受到了咸丰皇帝的嘉奖,好不风光。

    然而,给城隍爷换塑金身的诺言早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偶尔想起,也只是嗤之以鼻,觉得那是情急之下的妄语,鬼神之事,岂可当真?那长沙城隍爷,至今恐怕还是那副泥胎旧貌!

    此刻,在樊城城隍庙前,旧事重演,诺言再许。

    鲍起豹心里七上八下的:上次对长沙城隍食言而肥,这次……这次樊城城隍,还会信我吗?还会保佑我吗?

    他仿佛感觉到,冥冥之中,天上有一双冰冷而嘲讽的眼睛,正从长沙方向望来,穿透时空,落在他的背上,让他如芒在背。

    但他不能露怯!尤其是在这全军将士、满城官民面前!鲍起豹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脸上挤出一副虔诚到有些狂热的表情,继续主持仪式。

    祭拜完毕,鲍起豹循长沙旧事,命数十名精壮兵丁,小心翼翼地将那尊沉重的泥塑城隍爷神像从神座上请了下来,安置在一顶特制的、披红挂彩的八抬大轿上。

    “起轿——!”

    随着一声高喝,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鲍起豹亲自扶着轿杠,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率领着这支古怪的游行队伍,沿着樊城的主要街道缓缓前行。

    “城隍爷出巡了!保佑樊城!”

    “鲍军门请城隍爷显灵,定能击退短毛!”

    “大家快跪拜啊!求城隍爷保佑!”

    一些兵丁和被迫前来围观的百姓,在官吏的驱赶和威逼之下,跪倒在街道两旁,麻木地叩着头,呼喊着口号。

    那尊被抬着游街的泥塑神像,面容依旧模糊,在炮声隆隆的樊城,显得有些荒诞可笑。

    鲍起豹走在队伍最前头,听着身后零落的欢呼和远处越来越近的炮声,感受着掌心因紧握轿杠而渗出的冷汗,心中那份源于食言前科的心虚。

    他也知道此举是在自欺欺人,但他已经无计可施,只能将这最后一注,押在这虚无缥缈的鬼神之上,妄图以此维系那早已摇摇欲坠的军心士气,寄望于奇迹的出现,守住这座危如累卵的樊城。

    至于金身……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能一遍遍在心里默念:“这次……这次若能守住,一定……一定……”

    然而那承诺,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樊城以南的汉水之上,炮击了樊城整整一日,负责进攻打头阵的七百余名北殿水师水师步勇陆续乘坐冲岸的轻舟快船,在各色舰炮的掩护下,向着樊城发起了冲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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