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蒋元德像个大反派似的凑了上去，压低了声音阴测测地问道：“周美人，清醒了吗？”

“清醒了，清醒了。”

周美人忙不迭地点头，语气惶惶。

余光瞄到楚熹宁时，她的眼中仍旧带着恐惧，但也没敢再叫了。

“清醒了就好。”蒋元德这才满意，又朝着绿衣姑姑使了个眼色。

绿衣姑姑轻哼一声，收起了银针。

趁此机会，周美人凄厉的高呼：“皇后娘娘，臣妾还怀着身孕啊皇后娘娘！”

试图用腹中胎儿为自己求情。

前两日听到周美人这般叫时，蒋元德顾及着她腹中的胎儿，还会有两分留手。

可想到昨日看到的暗信，蒋元德眼神暗了暗，嘴角也不由得抽了两下。

面对要害自己闺女的仇人，皇后娘娘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两句话而动容。

故而只是将头往一旁偏了偏，冷声道：“蒋公公不必避讳本宫，尽可以自便。”

听到皇后娘娘这句话，周美人期待的目光顿时熄了，就连挣扎的幅度都小了些。

蒋元德得了皇后娘娘懿旨，更是无所畏惧，一手抬起周美人的下颌，直勾勾的盯着她的眼睛问道：“周美人可知曹朔白背后的人是谁？”

曹朔白，周美人的同谋，也是她的相好。

周家和曹家是邻居，周美人和曹朔白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互生情意。

只不过周夫人连生三个闺女，一直被府中的妾室压的抬不起头，连带着周美人这个嫡女也要受妾室女的窝囊气。

那年楚帝初登基，恰逢周美人和曹朔白拌嘴，又被她庶妹抓住机会好一阵奚落，周美人一气之下便报名参加了选秀。

她身份不高但又容颜娇美，理所应当的被留在宫中封了美人。

至此，周美人与曹朔白再无联系。

可数月前，曹朔白走了门路当上禁军，排了在御花园的夜值，又寻了机会巧遇周美人。

周美人宠爱平平又不曾有孕，低落时与旧情人再相见，曹朔白只是略施小计，她便咬饵上了钩。

听到曹朔白的名字，周美人瞳孔骤然睁大，但还是嘴硬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立冬，子时，御花园。”

“十一月初七，亥时，冷宫西北角。”

“十一月十六，戌时，长乐宫拐角处。”

随着蒋元德说出一个个时间和地点，周美人眼中的光渐渐熄灭，没了丝毫神采。

“蒋公公竟然都知道，为何又来问我？”

蒋元德收回抬着周美人下颌的手，轻轻在空中拍了两下，意有所指的道：“他的供词是他的，你的供词是你的，你们两个自然不同。”

沉默片刻，周美人压抑着恐惧的声音在偏殿中响起：“曹哥哥都说什么了？”

遭了！

‘曹哥哥’三个字一出，蒋元德心里就暗道不好。

楚熹宁刚降下去的兴趣骤然又升了起来。

曹哥哥？

哎呦，叫的这么亲昵，怕是有故事呀！

皇后娘娘探究的目光亦是从蒋元德和周美人身上扫过。

“曹朔白是何人？”

“邻家哥哥。”

“我的相好。”

蒋元德和周美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蒋元德眼前一黑，低着头不敢看皇后娘娘的眼睛，恨不得当场昏过去。

他累了。

皇上啊，奴才真的尽力了！

楚熹宁更是差点绷不住，紧紧抿着嘴巴，眼睛睁的大大的，紧接着开始不停的乱眨。

这么……刺激的吗？

御花园、冷宫、拐角……

结合着蒋元德刚才说过的地点，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孙答应和狂徒，还有嬛嬛说的那句：

两人正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孙答应的赤色鸳鸯肚兜还挂在那个狂徒的腰带上。

不行了，她真的快不行了。

一下子吃了这么大个瓜，她得好好缓缓。

就是可怜了她的便宜皇帝爹……

头顶了一朵绿油油的帽子，他能受得了吗？

皇后娘娘亦是面露沉思，目光久久的定在周美人的小腹处。

眼看着周美人摊牌了，蒋元德也不装了，直接道：“你们两个的事，他完完整整的都交代了，只不过他背后的人是谁，曹朔白目前还没有松口。”

顿了顿，蒋元德语重心长地道：“不论是意图谋害公主，还是与曹朔白私……私相授受，这桩桩件件都是千真万确，抵赖不得的事。”

“周美人自己这条命不想要了不要紧，可难道你不为周家人想想吗？”

周美人下意识反驳：“周家那起子黑心肠的家人，我不送他们下地狱就不错了，为什么还要替他们着想？”

“那你娘呢？你姐妹呢？”蒋元德厉声追问。

周美人咬紧了牙关道：“罪不及出嫁女，我的姐妹全都嫁了，已经不算周家人了。至于我娘——反正她在哪里都是受苦，活着死了并没有什么大区别！”

楚熹宁听的嘴巴又张成了O字型，只能默默把手伸进嘴里掩饰自己的震惊。

她发现周美人总是能给到她惊喜。

先是‘不送他们下地狱就不错了’，再是‘活着死了并没有什么大区别’，这是为人子女能说出来的话？

有周美人这个女儿，周家可真是有福了。

孝出强大。

蒋元德更是被周美人的逻辑打了个措手不及，怔了片刻才问道：“周美人，虽然你说的话有几分道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

咬牙挺了那么多天，却被情郎供了出来，周美人哀莫大于心死。

不过面对蒋元德的疑问，她还是很给面子的给了回应：“什么可能？”

蒋元德眼里重新带上了势在必得，身子稍稍向前倾，声音也跟着压了下来。

殿内的烛火忽明忽暗，周美人肩头没来由地一颤，寒意顺着脊背瞬间爬满全身。

同一时间，蒋元德的声音像是毒蛇一般阴测测的缠了上来。

“你犯的罪，或许会被夷三族，亦或是被诛九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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