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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4章 裹挟民意


周文山接过文书,粗略扫视一眼,

    的确是都察院的文书不假,还印有左都御史詹徽的大印。

    但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在场众人要么是都督府的军卒吏员,要么是锦衣卫的爪牙,

    没有哪怕一个身穿御史服饰的都察院官员。

    他看向韩宜可,眼中带着深深的疑惑:

    “伯时兄,文书是都察院的,可都察院的人呢?

    你这位前任御史,可不能代行都察院之责啊。”

    韩宜可出身御史,向来刚正不阿,

    此刻被这突兀一问,老脸微红。

    还不等他开口,魏国公徐辉祖就上前一步,沉声道:

    “本公此次前来是查抄逆党,不是来给尔等解释的。

    现在,所有人尽快离开书院,

    若有不从者,以逆党同伙论处!”

    此话一出,书院门前陡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将视线汇聚在周文山身上,

    盼着他能给出强硬答复。

    但周文山看了看在场的诸多军卒,

    又望了望身后的学子,终究摇头叹气,挥了挥手:

    “所有人离开书院,在旁等候!”

    “哗。”

    场面瞬间炸开了锅。

    一众学子看向周文山的目光满是不可思议,似乎不明白,

    这位平日里总教他们不畏强权、立身君子的师长,为何此刻会知难而退。

    周文山察觉到众人的目光,却没有回应。

    他警惕地盯着四周军卒,对一众师者与年长学子吩咐:

    “将年轻学子护在中央。

    这些兵卒不讲道理,别被无关之事连累,更别丢了性命。”

    众人虽不解,却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

    纷纷退出书院门口,转到门前空地上等候。

    年轻的徐辉祖没想到明道书院会如此识时务,略感诧异。

    他挥了挥手,沉声道:

    “进去搜!仔细些,莫要损坏书籍与文书。”

    “是!”

    都督府的军卒蜂拥而入,向着明道书院内赶去。

    这一幕,恰好被乘坐马车前来的刘三吾看在眼里。

    他眼神复杂,眼底闪过几分古怪与疑惑:

    为什么会突然在这个时候查抄明道书院?

    难不成这些衙门掌握了具体证据?

    还是哪里出了纰漏?

    正思索间,车夫压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老爷,小人.小人好像发现了毛骧。”

    “毛骧?”

    刘三吾眼中满是愕然,毛骧不是该在天牢里等死吗?

    “在哪里?”

    车夫缓缓掀开半块帘幕,指了指不远处的烧饼摊:

    “老爷您看,领头那个脖子上围着汗巾、穿灰色衣裳的人,是不是毛大人?”

    刘三吾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瞳孔骤然收缩。

    眼前之人虽带着庄稼汉的憨厚,身形也瘦了许多,

    但那鲜明的五官棱角,

    不是毛骧又是谁?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是在天牢里吗?

    刘三吾只觉得心脏怦怦直跳,脑海中第一个念头便是,

    宫中在演戏?

    对外宣称毛骧被抓、秋后问斩,

    实则让他在外面暗中查案?

    如今查到了明道书院?

    这样一来,何子诚之事为何会莫名其妙暴露,也有了解释,

    若是毛骧来查,没人阻拦的话,的确不算难事。

    想通这一点,刘三吾瞳孔再次收缩,连忙拉下窗帘,深吸一口气:

    “回府,离开这里。”

    “是!”

    马车摇摇晃晃前行,刘三吾端坐在车厢中,目光灼灼,丝毫不见老态。

    他脑海中思绪翻涌,

    三千富户刚走,城中就有了动静,

    还出现了毛骧这个意料之外的人。

    种种迹象,怎么看都像是皇党要展开大反攻!

    明道书院本就在城北,离刘府很近。

    不到一刻钟,马车便抵达刘府后门。

    刘三吾没有急着下车,而是对车夫吩咐:

    “去,派人追上邹川桥,告诉他小心行事,情况有些不对。”

    车夫一愣,试探着问:

    “老爷的意思是,行动取消?”

    “取不取消,不是老夫能说了算的。

    你把京中的异常告诉他,若他胆子大,便随他们去。”

    “是!”

    车夫点头应下,先将刘三吾送进府中,

    而后牵出一匹快马,急匆匆离开,往北门方向赶去。

    与此同时,大工坊十六号,

    这里是户部宝钞司设在闹市的换钞点。

    以往十几年,这里向来人烟稀少,少有人来,

    但凡手里有银子,没人愿意换成宝钞。

    可最近十日,这处换钞点日日爆满。

    有时天刚蒙蒙亮、宵禁一解,

    百姓就争着抢着跑来排队,想用银子换宝钞,好去应天商行占便宜。

    但除了最初几日宝钞充足,最近几日的宝钞越来越少,

    从最初能供应到下午,到后来只够到中午,

    如今刚过晨时就兑完了。

    这让许多拼尽全力赶来的百姓格外不满。

    此刻,一位年过六十的老者背着布袋,

    正在换钞点门口不停拍桌,口中唾沫飞溅。

    可换钞的吏员非但不能反驳,还得陪着笑脸,

    只因朝廷对年过六十的乡老格外优待,

    夏日送解暑之物,冬日送棉被,

    若是年过八九十,更是活着的祥瑞,逢年过节官府还要派人慰问,陛下有时候还要请他们吃饭。

    这位老者,是句容县于家村的里正于继良,擅长制作丝竹制品。

    如今应天城中随处可见的竹杯、竹壶,多出自于家村,颇受朝中大人物喜爱。

    于继良用力拍着桌子,对两名吏员破口大骂:

    “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当差的?

    明知道我等父老乡亲都要来兑宝钞,却不多做准备!

    这才刚过晨时,就说兑完了!”

    “于老啊,我们是奉命行事。

    衙门就给这么多宝钞,我们也只能往外兑这么多。”

    “放屁!依我看,你们分明是中饱私囊!

    有好处不给咱们父老乡亲,

    自己在衙门里就把宝钞兑完了,好去应天商行买东西!

    我告诉你,应天商行的大掌柜,小老儿也见过几次!

    一会儿我就带着村里的娃娃们去拜见他,

    问问你们户部的人到底贪了多少!”

    “就是!肯定是他们把宝钞贪了!”

    话音刚落,身后几个身材粗狂、身宽体壮的年轻汉子立马拔高了嗓门。

    其中一人看向身后浩浩荡荡的长队,喊道:

    “这些户部官员不给咱们兑钞,肯定是贪了!

    把他们抓起来送京府,让高大人断案!”

    “对!抓起来!”

    这话一出,人群中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应和声。

    洪武朝民告官本就是常事,

    每日都有百姓将地方官绑来京城,大多由京府审判。

    如今京畿百姓抓京畿的吏员,自然更该送京府处置!

    桌后的两名吏员脸色瞬间惨白,

    五官挤在一起,欲哭无泪,

    明明是个清闲差事,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危险?

    还没等他们想明白,人群中就冲出几名壮汉,

    不由分说地将二人按在桌上,

    又不知从哪找来两根绳子,把他们绑得结结实实。

    “好!”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围观人群纷纷拍手叫好,

    看向吏员的眼中满是畅快,

    眼见别人在应天商行占便宜,自己却只能干看着,

    这种憋屈,外人根本不懂。

    “于老!于老!我们只是吏员,不是官啊!

    我们是奉命办事,上官说发多少,我们就发多少!”

    于继良上前一步,打量着二人,轻哼一声:

    “你们户部的事,小老儿这等平头百姓管不着。

    但洪武老爷说了,民要告官,你们这些人才会收敛,才会有所忌惮。

    不管你们有没有贪,先抓到京府再说。

    若是冤枉了你们,小老儿亲自给你们赔礼道歉,

    再送你们一套村里的竹制茶具,

    若是还不行,我就把我爹抬进城,去你们户部赔罪!”

    于继良挥了挥手:

    “走,去京府,请京府的大人们断案!”

    一行人在大工坊百姓的注视下,押着吏员往京府走去。

    没成想,刚到路口,

    就碰到了另一拨人,也是押着吏员,浩浩荡荡而来。

    定睛一看,竟是上元县赵家村的人。

    双方见状,很快合流,队伍愈发浩荡。

    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过来,

    纷纷跟在后面,往京府方向去。

    府东街,京府衙门。

    衙门外的两尊石狮子,往日里总透着威严,

    今日却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围得看不见全貌。

    青石板路上挤满了人,农夫、工匠、学子、女工样样都有,

    正是于继良带领的句容县众人,

    以及赵家村押着吏员的队伍。

    “让让!让让!”

    于继良背着布囊,往人群里挤,嗓门洪亮:

    “咱们是来告户部吏员的!他们不给兑宝钞,还想中饱私囊!”

    “我们也是!”

    赵家村的里正赵老栓举起手里的麻绳,

    绳头还拴着个吓得脸色惨白的吏员:

    “这小子说宝钞发完了,转头我就看见他偷偷往怀里塞了两张!”

    人群顿时炸开,纷纷往前涌。

    京府门口的吏员急得满头大汗,

    衙役手里的水火棍挥得像风车,却根本不敢往来人身上招呼,

    他们认识这些人,这些都是京府的衣食父母。

    自从应天商行主动缴纳商税,

    这些村落也开始陆续缴税。

    虽数额不多,却比以往强了无数倍!

    就在这时,高守穿着一身绯色官袍,戴着乌纱帽,快步走了出来。

    他年近五十,面容清癯,眼角皱纹里满是疲惫,

    这几日京中不太平,皇党与逆党斗得不可开交,

    他这个京府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今早刚到衙门,就听见外面闹得沸沸扬扬,不用想也知道又出事了。

    他只停顿片刻,便接过铜喇叭大喊:

    “都静一静!诸位父老乡亲都静一静!

    本府已知晓诸位来意,无非是宝钞兑换之事。

    但诸位既押着户部吏员来,总得讲规矩。

    先把人放开,有话进堂说。

    堵在门口像什么样子,别耽搁了应天商行的生意。”

    于继良往前一步,抱了抱拳,却没松口:

    “高大人,不是我们不讲规矩,是户部太过分!

    我们天不亮就来排队,手里拿的都是真金白银,

    结果宝钞半个时辰就没了,这不是故意刁难吗?

    我记得去年,这些小崽子还整日嚷嚷着让咱们把银子换成宝钞,今年怎么就变了脸!

    您要是不给个说法,我们就只能去午门告御状了!”

    “对!去午门!”

    人群中顿时响起应和声。

    高守脸色一黑,不用想也知道是陆云逸的主意,

    也只有市易司能差遣动这些村里的大爷。

    他心里暗骂,脸上却依旧堆着笑:

    “诸位放心,本府定然给你们一个说法。

    户部吏员若真有克扣宝钞之事,本府绝不轻饶,必然上奏弹劾户部的大人,

    但若只是误会,也得查清楚,

    先把人带进堂,咱们一一问话,如何?”

    于继良和赵老栓对视一眼,识趣地松了手。

    他们只是听令行事,并非真要闹到午门,

    真惹恼了朝廷,对村子没好处。

    吏员们被松了绑,一个个瘫在地上,

    有的抹着汗,有的对着高守连连作揖:

    “高大人救我!我们真没克扣宝钞,是衙门发的量本来就少啊!”

    高守没理会他们,转身对身后的主事道:

    “把人带进去,分开问话,记录口供。

    再派人去户部,请右侍郎孔大人前来,

    另外,宝钞司提举也一并传唤,就说京府有要事相商。”

    “是!”

    主事领命,带着官差把吏员押进府内,又派了两名衙役快马赶往户部。

    人群见吏员被带走,渐渐散去大半,只剩下于继良、赵老栓等几个里正,以及百十号不愿离开的百姓。

    高守站在台阶上,眉头紧皱。

    这背后若没有市易司推波助澜,他打死也不信。

    陆云逸这是借百姓的手给户部施压,

    逼户部增设兑钞点、推进宝钞流通,同时打击逆党!

    而他这个京府尹,夹在中间,只能做个和事佬,

    既不能得罪百姓,也不能得罪户部,更不能得罪陆云逸。

    毕竟,这些人都是财神爷。

    “他妈的老夫这个府尹,干得真是憋屈!”

    高守暗骂一声。

    不多时,主事匆匆走出来,递上一份口供,低声道:

    “大人,吏员们都说,户部每日给的宝钞定额确实少,

    而且最近几日还在减,说是府库快空了。”

    高守接过口供扫了一眼,面露愕然:

    “府库空了?应天商行这几日到底卖了多少东西?”

    “大人,小人看,应天商行现在一日要补货三次,

    这可是以往逢年过节才有的光景。”

    高守恍然点头,作为京府尹,

    他比谁都清楚应天商行的能耐。

    他深吸一口气,吩咐道:

    “派人去市易司,给陆大人递个信,

    就说京府这边压不住了,请他尽快想办法,

    再去户部催一催,让他们抓紧派人过来,再不来人,百姓真要去午门告御状了!”

    “是。”

    与此同时,户部衙门内。

    傅友文坐在公案后,看着手里的文书,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赵书楠站在一旁,手里拿着刚整理好的罪证,小心翼翼地说:

    “大人,熊向文那边很乐意接管宝钞提举的差事。

    下午的合议,就能把人换掉。”

    傅友文没抬头,只叹了口气:

    “换个北人上去,希望能缓解几分局势。

    市易司那边还在步步紧逼,

    就连民间都有了流言,说咱们户部故意不给百姓兑钞,不让他们去应天商行采买。”

    话音刚落,一名吏员匆匆跑进来,神色慌张:

    “大人!京府派人来了,说高大人请孔部堂过去有事相商,

    还说还说百姓押着咱们的吏员去告状了!”

    “什么?”

    傅友文猛地拍案而起,

    公案上的笔墨纸砚都震得跳了起来:

    “反了!反了!高守是干什么吃的?不会拦着吗?”

    赵书楠也有些慌张,连忙道:

    “大人,这要是闹大了,陛下怪罪下来,咱们户部可担不起啊!”

    傅友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去,让孔天纵抓紧过去,平息民愤!

    要不然,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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