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命数
吴三江彻底疯了。
他已知晓自己的前路断绝,索性撕下最后一层伪装,将一切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可此刻的我,已无暇顾及他的疯狂。家里人的安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必须立刻赶回家去,若真出了什么意外,此生都将无法承受这锥心之痛。
姚远脱不开身,却已竭尽所能,为我安排了最快的一班飞机。我和江揽月一路通行无阻,所有手续皆被免除,绿灯直通。
可当我踏上故土,双脚刚一落地,手机便疯狂震动起来。
左望和乾盛的未接来电密密麻麻地堆叠在屏幕上,像是一道道无声的警钟,敲在我心头。
双腿骤然发软,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自脊背窜上头顶,预感如墨汁滴入清水,迅速蔓延至整个灵魂。
就在这时,电话再次响起。是左望。
“喂……”我颤抖着开口,声音几乎不成调。
“吴恙,你快来工人医院,你妈出车祸了。”
短短一句话,从他口中吐出,却重若千钧,语气低沉压抑,早已目睹结局,只是不忍亲口说出那最后的结果。
我冲进医院时,母亲已躺在病床上,呼吸微弱,气息断续,像是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妈!”
“妈,我回来了!”
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床前,双手死死攥住她的手——那曾温暖掌心、抚过我童年岁月的手,如今却冰冷如霜,再无一丝活人的温度。
她似乎感知到了我的到来,竟奇迹般睁开了眼。
那一瞬,像是回光返照,她用尽全身力气,缓缓侧过头,目光颤巍巍地落在我和江揽月身上,嘴唇微微翕动。
“好……”
“照顾……”
“妈……走了……”
每一声都破碎不堪,断断续续,却字字如刀,剜进我心底。
我拼命点头,喉咙哽咽,泪水决堤:“知道,妈,我都知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爸的!我会好好活着,好好替你守着他!”
“妈……我想你……我真的想你啊……”
话音未落,那只被我紧握的手忽然一松,生机尽逝,无力地从我掌中滑落,垂向半空,宛如落叶归尘。
那个总在我离家时千叮万咛、归家后又仔仔细细检查我是否受伤的女人,那个大年三十夜里,坐在凛冽寒风中守候整整三个多小时的女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
父亲坐在床边,依旧紧紧握着母亲的手,脸上不见悲恸,神情平静得近乎麻木。可那咬得发白的牙关,那眼中悄然升腾起的雾气,早已泄露了他内心翻江倒海的痛楚。
就在那一刻,一个念头如闪电劈开黑暗,猛地击中我的脑海——
“我可以救我妈!我是僵尸,只要现在咬她一口,尸毒入体,她就能活过来!她就不会走!”
我几乎要扑上去,却被左望与江揽月同时拦住。
“不行!”
“吴恙,住手!”
江揽月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声音冷静而坚定:“阿姨已经走了,魂魄离体,阴阳两隔。你注入尸毒,只会让尸体异变。即便肉体不腐,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灵魂终将被排斥而出,永不得安宁。”
她抽出纸巾,一遍遍为我擦拭脸上的泪痕,动作轻柔,却掩不住眼底的哀伤。
“吴恙,这是命数。”
“这一世的阳寿,只能走到这里了。”
左望长叹一声,声音低哑。
我不甘!我不信!
“凭什么?凭什么让我妈四十多岁就走到尽头!”
“爸,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我妈!”
“如果不是因为我卷入这些事,她怎么会遭遇这场车祸?怎么会被牵连?!”
我跪在地上,狠狠抽打自己的脸,掌掴声在寂静的病房里回荡,像是对命运的控诉,又像是无能为力的哀鸣。
父亲终于动了。他猛地伸手,牢牢抓住我的手腕。
那一刻,他眼中的坚冰终于裂开一道缝隙,泪水无声滚落,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滑下,滴在病床的白单上,洇开一片深色。
“儿子,这件事,我们从来没有怪过你。”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他声音低缓,却异常清晰,一字一句,如铁铸成。
“虽说这场车祸是有人蓄意的,但就像左望说的,这也是命。”
“即便没有今日之事,迟早也会有别的劫难降临。该来的,躲不掉。”
他的话语平静得可怕,可那双眼中的疲惫,却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刹那间,他仿佛苍老了十岁,鬓角的白发竟似多了近半,根根刺目。
他凝视着我,目光如炬,穿透我混乱的神智。
“儿子,答应我。”
“只要凶手伏法,受到应有的惩罚,你就不能再做任何出格的事。”
他太了解我了。他知道,当悲痛与愤怒交织到极致,我会变成什么模样。
我没有说话。
“答应我!”他突然厉声喝道,声音如雷贯耳,震得我心头一颤。
良久,我低下头,嗓音沙哑如砂砾摩擦,却一字一顿,掷地有声:“爸……好。”
“我……答应你。只要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我……绝不越界一步。”
........
将母亲的后事一一料理妥当,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屋内冷清得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明明是住了几十年的屋子,熟悉的桌椅、熟悉的摆设,却再也寻不回往日的温情。炉火不再燃起,饭菜的香气也早已散尽,只剩下空荡荡的回音在墙壁间游走。
家中依旧整洁如初,一尘不染。被褥整齐地叠在炕角,上面覆着一条素净的毛巾被,仿佛母亲只是暂时离开,随时会推门进来,笑着责备我忘了添衣。
那套江揽月年前特意买来的护肤品,静静躺在梳妆台的抽屉里,包装未拆。母亲总说太贵,舍不得用,还念叨着要留到我俩成婚那天再用。
她说这话时眼里的光,如今想来,竟成了我心头最深的刺。
一切本该越来越好,日子也渐渐有了盼头。
可命运偏偏喜欢在人刚要抬头时,狠狠踩下一脚。它冷眼旁观,笑着将希望碾成粉末。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句老话,竟在我最不愿相信的时候,狠狠应验了。
我辗转找到乾盛,问清了案子的最终结果。
他摇头叹息:这种案件,除非手段极端残忍、情节特别恶劣,否则法律顶多判个二十五年有期徒刑,死刑几乎无望。
我站在冬日的风里,听着这冰冷的判决,心头却燃起一股焚尽理智的火。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千百年来不曾变过的铁律。
可如今,天理若不彰,公道若不存,那便由我来执刀!
既然他逃得过律法的制裁,那就别怪我以血还血,以命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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