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的手死死攥着言小棠的脸，恨意从瞳中溢出，混合着眼泪，淌过脸颊。

“我和老黎三十年前相识，他对我一见钟情，我们相爱三十年，他从来没有和我吵过一架！

哪怕我不争气的肚子只生下了一个女儿，他也待我如初。大嫂生了四个儿子！老黎却只安慰我，有一个女儿足矣，他扛起了所有的压力，将我和女儿捧在手心里，黎扬却总为了豪门利益之争，去污蔑他，去害他！难道他不应该被报复吗？！”

“对啊！”言小棠嘴角一抽，“所以您赶紧去找黎扬，该怎么报复就怎么报复，我一点意见都没有，我还能出去给您指个路。”

夫人却冷笑一声，“我能不知道他肯定拿着枪对我防备？”

言小棠嘴角又一抽，这报仇怎么还选择性报仇。

“反正，你是他的挚爱，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我日日饱受，杀了你，他也可以尝尝我痛苦的滋味了！”夫人道。

言小棠双眉紧蹙，一脸真诚。

“夫人，那您找错人了，我不是他的挚爱，我俩是假的。只有利益，根本没有感情，您杀了我，他不过是死了个老板，哪个员工会因为老板死了伤心欲绝。”

“胡说八道！我看你是死到临头了，连扯谎都说不明白了。”夫人并不相信，“如果他不爱你，怎么可能在你住院的时候，为了凑上百万的医疗费，去地下拳场打黑拳？”

“什么？凑钱？”言小棠一脸懵。

“解释不了就装傻了是吧？”夫人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为了你，拳赛的生死状都敢签，一条命都愿意给你的男人，怎么可能不爱你！”

言小棠呆坐着，思绪飞快。

她想起自己在病房见到黎扬的时候，他带着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可依然能看到他脸上的伤口。

他站不稳握住病床的扶手，可离开后，扶手上面全是他手上留下的血。

他在听自己说并没有得大病而是一直在玩乐，眼中闪过的不可置信和痛苦，当时的自己十分不解为什么他会生气，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原来，米粒口中的试探真心，是这样……

上百万的医疗费……身上从来没有闲钱只扑在项目上的黎扬，他会是多么绝望，又是抱着怎么样的决心，去签下了拳赛的生死状呢？！

他真的是个很靠谱的员工啊……只是，为什么心里会如此酸涩。

一颗泪珠，顺着言小棠的眼角滑落。

“现在知道怕死了？”夫人看着言小棠，嘲讽道。

“我当然怕死，但我和黎扬真的是钱财关系，我……我每个月都给他投好几百万，不信你可以给我手机，我给你看账单。”

“你是说你包养了他？”夫人看着言小棠调出账单后将手机再次夺回，一边看账单一边不可置信地看向言小棠，“这……他虽然样貌出众，但怎么也值不上这个身价。”

言小棠无奈：“夫人，无论行情怎样，但是都证明了我对他是钱财关系，你杀我没有用的。”

看着夫人陷入沉思，言小棠立马补充道：

“而且，你一直被黎究田欺骗，他根本没有一心一意，黎扬找到的那些证据，外面的人都是真的。”

“你胡说！！！”夫人瞬间暴怒，将头上湿漉漉的头纱摘下狠狠摔向言小棠，“你才是被骗的那一个，你知道黎扬是个什么人吗？你了解他吗？他才是这世上最恶毒、败坏、歹毒的畜生！”

说完，夫人将自己的手机打开一个视频，扯着言小棠的头发强迫她看向那个视频，“看看，看看你口口声声相信的黎扬，是个什么东西！你就知道自己是多么可笑，看你还怎么诋毁我和老黎！”

手机画面是监控截取的视频，上面是少年模样的黎扬。

“黎扬你能不能消停消停！你奶奶已经病了，需要静养，要说几遍你才能听懂？”黎扬被长辈们围住。

“可是小雅她……”

“她怎么了？她不是还好好活着？还想怎样？你非要折腾死你奶奶吗？！”

“你从小在你奶奶身边长大，她最疼爱你，你是没有心吗？非要折腾她？！”另一个长辈气得浑身发抖。

“不！我必须把事情弄清楚！否则我就不走！”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枉你奶奶照顾你这么多年，真是个白眼狼！咱们走，不用管他！”

众长辈们连连摇头，黎扬的父母更是气得脸色发白，互相搀扶着离开，只留下了黎扬一人。

不久，从房间里走出一名佣人，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汤碗。

“四少爷，老夫人说天气冷，你喝些粥暖暖身体，就回去吧。”

“王阿姨，求求你，让我见见奶奶吧，求求你。”少年的脸上满是急迫。

可佣人只是将汤碗放在少年手中后，就回屋了。

门再次在少年面前关上，他尝试着拍打，依旧是荒芜的寂静。

少年满脸焦急，他在走廊来来回回走了很多趟，他知道，这个家只有奶奶最疼爱自己，也只有她会信任自己。

最后，他席地而坐，依靠着门口的墙壁，那碗没有喝下的汤，被他放在了门口。

许久，少年已经沉沉睡去，门开了。

一位佝偻着身体的老人头发花白，瘦弱如枯木，面色枯槁，手上还有输液管的贴，身体颤颤巍巍走到门口。

“扬啊，……”

老人看见在地上蜷缩着睡着的少年，满是焦急，脚下挪动的步子也加快了，她颤颤巍巍将身上披着的外衣拿下，枯叶一般的手指皱起密密麻麻的纹，抖着那件灰蓝色的针织毛衣外衫。

“扬啊，你怎么……”

就在老人挪到门口，手就要触碰孙子叫醒少年时，她的脚，踩到了那只盛着汤的碗。

叫醒少年的，是那声沉闷的滑落声。

同时出现的，是后脑碰撞过后，从耳朵流出来的血，染红了她银白的发丝。

久放的汤汁早没有了余温，那件灰蓝色的外衫也永远压在了少年的肩上，每一夜，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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