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刚上楼，门就被敲响，“宋方好，有人找。”

是谁？

宋方好一怔，推门下楼，却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站在不远处。

仅仅是上楼一会儿的功夫，雪又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谢凌云穿着一身军装，转头时半张脸藏在月光的阴影中，阴暗交错下，他的面庞骤然生出些如雪般的凌厉，直直戳进宋方好的心里。

然而这一份凌厉在两人对视的瞬间化作如水的温柔，谢凌云站定就扬起唇角，“事发突然，我来和你打一声招呼。方好，我明天有紧急任务，估计不回家过年。”

“本来……不过没事，父亲母亲都让我邀请你一起去过年，只希望你不要嫌家里太冷清。”

宋方好一怔，“任务，可你不是……”

她的最后一句话最后又被吞了下去。

谢凌云的伤还没好全，可是……

她最后只能忍着心里的担忧说：“万事小心。”

谢凌云听见这句话，就点点头郑重地回答，“我会的。”

“至于过年的事情……”

宋方好深吸一口气，还是拒绝道：“我已经有计划了，抱歉，多谢你们的好意。”

谢凌云也不勉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叹口气，“我其实有些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

宋方好微微顿住，对视时候却心里微动，理解了他这句话的含义——

谢凌云的意思是，他不放心自己。

刹那间，宋方好的心像是被小猫的尾巴扫了一下，痒得厉害，明明是一句暧昧的话，三言两语可以敷衍，可谢凌云此时的神情太过认真，反倒让她沉默下来。

难道……

不可能。

宋方好下意识否定了心里这个可能，谢凌云对她这么照顾，大多是因为怜惜和她的身份。

谢凌云的为人太正直，平时行事很有分寸，说什么话都是直来直去，宋方好很难认为他对自己有什么暧昧的想法。

她想到这里，倒是稍稍放松些，“我哪有什么需要担心的，赵家人总不可能大庭广众之下动刀子，倒是你……”

宋方好想着他的旧伤，还是忍不住担忧出声，“你的旧伤真的不要紧吗？”

谢凌云听见她的关心，脸上笑容放大，“习惯了，不算大事，当年我和战友一个腿断了一个手断了，都能在山里待十来天，这才哪到哪？”

宋方好听着听着就笑不出来了，叹口气，“凌云哥，一定要安全回家。”

谢凌云对上她眼底的担忧，不由得怔住，心里也跟着一动，耳根微有些发红，“嗯。”

“你……”

“那……”

两人对视，又笑出声。

宋方好摇摇头，“你先说。”

谢凌云稍稍动了动，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个布袋子，塞进她手里，“什么都有些，你尝尝，不能和你一起过年，但也得给份礼物，就当是压岁钱了。”

宋方好下意识就要拒绝，谢凌云说：“只是些糖，是妈和凌霄带回家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不过这糖是谢凌云特意嘱咐母亲和妹妹带回家的。

“谢谢。”

宋方好笑了笑，抬眼看着谢凌云一身板正的军装，不由得微微愣神，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

“那你的新年礼物……”

她顿了顿，认真道：“等你回家，我再补上吧。”

等他回家吗？

谢凌云听得心下微动，回家两个字由宋方好说出口时，带上几分莫名的吸引力，让他的心口像是被忽然戳了一下，痒得他想要轻笑。

“好。”

他点点头，月光微雪下，所有景色都带上几分朦胧，唯独宋方好眸光清亮，眼神被摇曳的灯影映照出几分别有的柔情。

“一路平安。”

宋方好攥了攥袖子，“等你回家。”

……

除夕当天。

不少学生碍于路费选择留在学校，于是学校索性组织了一场盛大的除夕宴，大家一起在食堂欢聚。

甚至最后，有人自发地表演起节目，学校合唱团的同学更是拿出手风琴，围在一起给大家伴奏。

宋方好就这样被热闹的人群围在中间，心里跟着暖洋洋的，就算孤身一人在首都也不觉得太孤单。

她不能回家，但是给叔叔婶婶和宋小顺寄了首都稻香斋的糕点，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年货，比如宋小顺最喜欢吃的水果糖。

他们也回信，宋小顺的伤已经大好，组织上因为赵家的事情对宋方好做出补偿，但她已经到了首都，所以补偿给了叔叔婶婶，身体不大好的婶婶被安排在食堂窗口做事，总算不用再接一些零碎且钱少累人的活儿补贴家用。

从离开赵家后，一切都越来越好，宋方好现在已经不大想得起来赵建华和张云云。

大伯在信里提及，张云云的父亲转职，说是转职，其实他这个年纪这个位置还能升一升，现在转职无异于失去前途，以后也没什么太大的晋升空间。

这对张云云来说，或许比死了更难受，一切她赖以立身的全都成了再也不可能拥有的，甚至他们一家人已经搬出大院，不知道去了哪里。

想着这些，宋方好微微有些走神。

忽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方好？”

她一怔，转头，忽地看见谢凌霄裹着一身军绿色大衣，帽子还没摘，像是刚从外面进来，身上冒着寒气。

“凌霄！”

谢凌霄眉眼弯弯，摘下帽子眨眨眼，“惊喜吗！哈哈哈，就知道你一个人过年，所以我哥交代……咳咳，不是，我听说农业大今晚有晚会，就过来看看热闹。”

不是。

谢凌霄虽然嘴上还在笑，但是心里已经哀嚎出声。

自己这张嘴啊，怎么一不小心就把事情说出来了，明明答应大哥不要告诉宋方好的。

说话间，谢凌霄连忙转移开话题，“对了，你晚饭吃了吗，我顺路带了个红薯，你尝尝，我可喜欢烤红薯了。”

说着，一个红薯就塞进怀里，正好是暖融融的，暖得宋方好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是谢凌云交代谢凌霄来看自己的吗？

她深深吸了口气，压住心里那一丝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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