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面前摆满了许多开了包装的零食。

    在幼儿园里，他只在别的小朋友手里见过这些花花绿绿的包装，却从未尝过。

    此刻，他把那些见过却没吃过的零食全都撕开，每样都尝上一口，然后便失去了兴趣。

    接下来，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那个高高的大蛋糕牢牢吸引。

    有记忆以来，这东西他真的没吃过。

    切蛋糕的精致工具套装就摆在旁边，豆豆却没管上面还插着的、未点燃的漂亮蜡烛。

    他偷偷瞥了眼不远处的妈妈果果，见她的注意力“没在”自己身上，便果断拿起那把长长的塑料刀，一下就怼了上去。

    他费力地薅下来一大块蛋糕，几乎占了整个蛋糕的四分之一，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餐盘里。

    他没有送给妈妈的打算，尽管那些阿姨送了他许多礼物，但在他小小的脑子里，根本没有“分享”这个概念。

    豆豆正准备大口开吃，一道清脆又带着点审视的童声响起。

    “你就是我干弟弟？”

    豆豆抬起头，见到一个比自己稍大一点的男孩，立刻警惕地看着他，还下意识地用小胳膊，把自己眼前的零食向身前归拢了一把。

    来人正是阳阳。

    他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那是赵小锤特意准备的英语启蒙点读绘本，让他作为礼物送给豆豆。

    “给你的。”

    阳阳把盒子递过去，脸上没什么表情。

    豆豆的眼睛全在蛋糕上，头也不抬地接过礼物，随手就往旁边一扔，嘴里含糊地说了声“谢谢”，便立刻埋头于自己的那块巨大蛋糕，连打开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阳阳看着那个被丢在一边的礼物，又看着豆豆护食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明显的不开心。

    干妈跟他说过，蛋糕也有他的一份。

    再说了，他可清楚得很，这场派对所有东西都是赵叔叔的店里买单的。

    这个新来的“弟弟”，不仅不尊重他的礼物，还要独吞蛋糕？

    这不能忍！

    熊娃阳阳的耐心瞬间告罄。

    他一把端起桌上还剩下大半的那个蛋糕，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惊呼中，精准地、结结实实地——

    扣在了豆豆的脑袋上。

    “啪！”

    世界安静了。

    豆豆顶着一个奶油水果“帽子”，茫然地愣在原地。

    几秒后，“哇——”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哭声响彻大堂。

    姑娘们先是愕然，随即看着这滑稽的一幕，爆发出无法抑制的大笑。

    钱途也被这突发状况惊得目瞪口呆，呆愣地看着那个被奶油覆盖的小孩，又看了看叉着腰、一脸“我没错”的阳阳。

    赵小锤也在哈哈大笑，他拍了拍钱途的肩膀，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钱哥，你看，连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谁想不讲规矩抢我的蛋糕，我就敢把整个蛋糕糊他脸上。你说，咱们凭什么不敢把蛋糕糊在丑驴脸上？”

    这场突如其来的蛋糕大战，也成了这场欢迎派对啼笑皆非的终曲。

    赵小锤尽管有很多话要对‘突破’了的果果交代，奈何时间地点都不对，只得拉着憨姑娘回到了筒子楼。

    随后，是一个开心的夜晚！

    …………

    翌日，晨曦微露。

    金蝉路口的薄雾尚未散尽，清冷的空气中混杂着早餐铺豆浆油条的香气。

    路边一家不起眼的馄饨摊，赵小锤和马金芳三人正埋头吃着早点，视线却不约而同地投向斜对面的那家店。

    “六指生”。

    几天前还被马金芳三人用一麻袋“陈年老货”炸得粪水横流、臭气熏天的门脸，此刻已焕然一新。

    崭新的红地毯从门口一直铺到路边，两排俗气的开业花篮争奇斗艳，几个身穿统一制服的年轻技师，正无精打采地擦拭着光亮的玻璃门，仿佛那场灾难从未发生过。

    这时，一道小小的身影一阵风似的冲过来，一屁股坐在赵小锤身边，抢过一个勺子，用力将一颗滚烫的馄饨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邀功：“叔！我偷偷进去看过了，他们的发财树叶子全黄了，肯定活不成！还有水池里那几条傻鱼，也都翻肚皮了！”

    赵小锤心里暗爽，脸上却故作无奈，他摸了摸阳阳的小脑袋，违心地夸奖道：“干得漂亮，阳阳。小小年纪就知道釜底抽薪，得从根上断！”

    他想起特级教师的育儿经——夸奖是教育熊孩子的必要手段，哪怕是违心的。

    应付完这个小的，赵小锤转头看向那个大的，眉头一挑：

    “我送阳阳去幼儿园，你来干啥？”

    马金芳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带着一种暴发户式的淳朴：“大师，店里刚发了八千块安家费，我这心里揣着钱烧得慌，必须出来尝尝这花钱买的早餐是啥滋味！”

    赵小锤点了点头，马金芳是轻松慢行定级最高的基层员工，这待遇是她应得的。他喝了口汤，慢悠悠地问：“你猜我信不信？店里的自助早餐不比这里好？”

    马金芳脖子一梗，理直气壮：“店里开饭晚！”

    赵小锤的目光滑向她脚边那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

    “你再猜我信不信。”

    马金芳再嘿嘿傻笑。

    “啥东西？”

    对赵小锤，马金芳从来不曾隐瞒什么，她警惕地望了望四周，见没人注意这里，就把包裹敞开一条缝。

    缝里，露出了刺眼的深绿色。

    赵小锤瞥了眼六指生门口技师身上，一样颜色的服装，深深地叹了口气。

    赵小锤看着她这副模样，再看看旁边唯恐天下不乱、眼睛放光的阳阳，心中那股属于十九岁的躁动和恶趣味，瞬间压过了理智。

    “算了，劝不住。”他摇了摇头，随即压低声音，嘴角咧开一个大弧度：“衣服……有我的吗？”

    马金芳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大腿：“有！我就知道大师你跟我是一路人！”

    谁跟你一路人？

    赵小锤黑着脸，和马金芳俩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身绿色的技师服套在了外面。

    赵小锤一把将还在发愣的阳阳抱进怀里，和马金芳对视一眼，猛地起身。

    馄饨摊后面，那个一直眯着眼打盹，看着像个寻常退休老头的老板——曾在垡头所当过厨师，天福号退休的大师傅老顾，此刻猛地睁开了眼。

    他看着那两个穿着“六指生”制服的身影抱着个孩子拔腿就跑，中气十足地对着他们的背影大吼一声：

    “嘿！六指生的！吃霸王餐啊！！”

    这一嗓子，成功吸引了马路对面所有人的注意。

    那几个正在打扫的技师愕然地抬起头，正好看见两个穿着自家工服的“同事”，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抱着个娃消失在街角，场面一度十分诡异。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个馄饨摊老板不紧不慢地擦了擦手，晃晃悠悠地穿过马路，径直走到他们面前，理直气壮地一伸手：

    “三碗馄饨，两个茶叶蛋，一共三十八。你们经理呢？结一下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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