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玉山说道：“电视局的领导盯着这件事呢，总不能顶风作案。别着急，等过了这阵风，唐时宜还可以回来当她的制片人。到时候，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那这委屈不是白受了？”

    周浩然不同意。

    “不委屈，不是还有《主持人大赛》嘛，你们可以把这个项目做起来。唐时宜近期不适合出头，可以让她当个后台策划，你的经验也不足，不是还有……叫胡小宸是吧？《家长里短》编导组的组长，她有经验有资历，可以让她来当新栏目的制片人。”

    展玉山早就把一切都给安排好了。

    就跟周浩然猜测的一样，他运作的《主持人大赛》，果然成了展副台长手里的谈判筹码。

    周浩然点了点头，“让胡小宸来当制片人，我觉得这个安排挺好的。可是，把唐时宜晾在一边，她也不会同意。她这次承担了这么多，总不能就这么打发了。”

    展玉山知道这小子主意多，笑着说：“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展台，你这就抬高我了，我哪有什么要求？无非就是觉得唐时宜是个电视人才，只有人尽其才了，咱们生活频道才能成为红星台的改革先锋阵地，才能创造出更大的成绩！”周浩然摆低姿态，话锋一转，“展台，我刚才来的时候，听你们在议论下一步的改革方向？”

    “嗯。”

    展玉山现在其实挺被动。

    按理说林归雁的死活跟他没关系，可保住了林归雁，就能让伊长平妥协，让他可以把权力伸向娱乐频道。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不能错过。

    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周浩然、胡小宸、唐时宜这些人的反抗。

    就看要许出什么样的好处了。

    周浩然笑着说：“我听说，是制播分离？”

    “嗯？”展玉山知道这小子鬼机灵，当即面色微变，“你不会是想参与进来吧？”

    周浩然道：“很多人都害怕改革，我不怕。展台，你要是想推制播分离，别人不做，我来做。《主持人大赛》就可以成为这个样板。”

    “《主持人大赛》？”展玉山当即否决，“这不可能！”

    周浩然问：“怎么呢？”

    “没走到那一步，还差着远呢！”展玉山不禁失笑，“这种综艺、娱乐类的节目，都是严管的对象，我同意，台里也不可能批。”

    “严管？”周浩然微微皱眉，“不至于吧？”

    展玉山对此给出了解释，“不仅是严管，也要考虑各方利益。自制节目，要使用台里内部的员工，主持人、编导、策划、化妆什么的都有活干，相当于就业岗位。如果制播分离了，外部人士来做，这不是抢了自己人的饭碗？”

    周浩然问：“台里不是要强推制播分离吗？这不是善台长下一步改革的重要举措吗？”

    “制播分离，前提是不要对本单位形成利益冲突，否则推不下去。”

    展玉山觉得这小子异想天开。

    周浩然问：“综艺节目不行，那什么行？”

    “电视剧。”

    “电视剧？”

    “嗯，电视剧的拍摄，哪怕是自制电视剧，也是从外部找导演、找编剧、找演员，不会抢自己人的饭碗。从电视剧开始制播分离，推动起来可以更顺利。至于综艺娱乐类的节目，我估计还要等个七八年！”

    展玉山的这个说法，还是保守了。

    实际上，国内真正开始全面的推进制播分离，从红星台率先开始，要等到2009年了。

    在此之前，都是试探性的从电视剧着手。

    外部的影视剧公司拍片子，先是外包模式，后来是采购模式。

    “电视剧啊……”周浩然心中微动，觉得这个出路可能比做综艺节目还好，“展台，红星台现在有很多本地电视剧，《孽债》《老娘舅》《儿女情长》《海港人在东京》什么的，都是咱们单位的自制剧吗？”

    展玉山道：“对，自制剧。”

    周浩然道：“所以说，红星台的下一步，是要开发一款制播分离的电视剧，对吗？”

    “在电视剧的制播分离上，海港已经落后了，粤东省那边已经先行一步。就比如今年火爆全国的电视剧《康熙微服私访记》，就是制播分离的产品。善台长已经决定了，要赶紧跟上形势。”

    展玉山是善文栋台长的先锋，总是要冲在第一线。

    周浩然笑道：“展台，我是你的先锋啊，我可以冲在改革的第一线。”

    “你？”展玉山觉得不可思议，“我刚才没说明白吗？所谓的制播分离，指的是电视剧。”

    周浩然朗声道：“展台，我说的也是电视剧！”

    “嗯？”

    “改革的风险太大，第一步蹚出来，对各方来说都是挑战。我不怕，我是这么考虑的，唐时宜这次受处分，她心里肯定难受。我劝了她两天，她忍下来了，可这终究是个定时炸弹。”

    “你有办法拆掉这个定时炸弹？”

    展玉山也有这样的担心，这种事情，暂时解决不行，造假的签名都是证据，随时举报随时查。一旦闹起来，就会影响他的权力，进而破坏红星台现在改革的大好形势。

    周浩然沉声道：“很简单，把她开除！”

    “开除？”

    展玉山睁大眼睛。

    周浩然笑笑，“当然，也不能只开除，不给好处。刚好我认识一个商人朋友，手里有点钱，近期想投资影视。可以让他们去成立一个影视剧公司，咱们把制播分离的第一个任务，交给他们去完成！”

    “不行，不行，这不行。”

    展玉山连连摇头，觉得这样太不靠谱。

    周浩然不解，“怎么不行？到时候我跟我那个朋友说一声，让唐时宜过去当总经理。她从电视台的制片人，一下成为影视公司的总经理了，一定会很高兴，这定时炸弹不就拆了吗？”

    “制播分离这么难推进，就是因为风险太大，电视剧不是你想的那么好拍的。真要是那么容易，全国这么多电视台，早就推进了。全国那么多有钱人，早就参与进来投资影视剧了。”

    展玉山担心的是风险。

    短期内，制播分离的电视剧，大概率都会亏损。

    让唐时宜过去当总经理，一开始挺高兴。

    可一旦亏损，投资人不干了，她这个总经理搞不好也要负债累累，到时候愤怒的火焰就会燃烧到电视台身上。

    周浩然笑道：“展台，正因为有风险，你才应该交给我呢。改革的风险很大，跟外部的任何人合作，亏损个几百万，对方可能都要闹事。只有我不会，我能把这些都摆平。”

    “你？”展玉山惊喜起来，脸上闪过了激动的情绪，“你能安抚好？亏损了几百万，也没事？”

    周浩然淡然道：“做生意嘛，本来就是盈亏自负。亏损了，哪有来找电视台的道理？展台，你的制播分离计划，是不是就卡在这里了？”

    展玉山坦言道：“可不是嘛！红星台有意跟外面的影视公司合作开发电视剧，可找不到合作伙伴啊！联系了几家，还都是过去的旧模式！”

    “旧模式是什么？”

    周浩然对此不太清楚。

    展玉山给出了解释。

    红星传媒旗下有影视剧公司。

    过去的自制剧，都是红星台这边提要求，比如近期很火的一部红星台的自制电视剧《海港人在东京》。拍摄经费400万元，红星台会把钱，支付给红星传媒旗下的影视剧公司。

    影视剧公司花了340万完成拍摄，剩下的60万，就是影视剧公司的利润。

    反正都是红星传媒旗下的一家人，有了利润，就是左手倒右手。

    缺点也很明显。

    电视剧成功了行，可是失败了呢？

    所有的亏损，都要由红星传媒来承担。

    “制播分离”的核心宗旨，就是要引进外部的资金，来降低自制剧的风险。

    比如《海港人在东京》，如果采用制播分离的模式，红星台出200万元，外面的影视剧公司投资200万。拍摄成功了，大家一起赚钱；失败了，电视台也能少亏点。

    同时，红星台省出的200万元，还可以再去投拍一部电视剧！

    这样一来，红星台就拥有了更多的影视剧内容。

    现在的问题是，全国懂影视剧的人都在电影厂、电视台里呢，民间没什么人才，没几个人有勇气进场跟电视台合作。

    有几个合作的，走的也都是旧模式。

    电视台出钱包圆。

    电视台出100万，你花80万拍片，剩下20万是利润；电视台出500万，你花400万拍片，剩下100万都是利润。

    这就等于所有的风险都在电视台身上。

    缺乏风险共担的精神。

    《康熙微服私访记》的那个出品人邓老板，一度是国内影视剧行业里的隐藏大佬，主要就是他进场早、有勇气，敢于帮助电视台承担风险，就迅速积累起了行业人脉、睡了一批女明星。

    周浩然又问：“新模式是什么？”

    展玉山道：“新模式，就是共同出资，风险共担。”

    “风险共担了，利益怎么来共享？”

    周浩然觉得这次又找到了一个既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的机会。

    展玉山道：“卖片子啊，就像《康熙微服私访记》似的。版权属于粤东省的那个影视公司，合作的电视台播完首轮之后，合作方就可以找更多的电视台卖二轮、三轮了。只要片子的质量好，就可以赚钱。我听说，《康熙微服私访记》赚了至少700万！都已经启动要拍第二部了。”

    周浩然眼睛一亮，“合作方可以拿到版权？”

    “地方台嘛，没有皇冠台那么霸道。”

    展玉山也知道，不给合作方足够的好处，人家根本不愿意和地方台合作。

    周浩然心中很敞亮，“《康熙微服私访记》，就是这种模式？”

    展玉山道：“对，你没看这部电视剧在全国很多电视台上都有播出嘛，唯独没在皇冠台上播出。因为版权在合作方手里，要是跟皇冠台合作，版权就只能被皇冠台霸占。”

    周浩然明白了，毫不犹豫的说：“展台，要不这事，我来牵头吧！我来给你当先锋！”

    “你有办法？”

    展玉山眼睛灼热，困扰他好几个月的制播分离，好像在这小子身上找到了机会。

    周浩然正色道：“第一，可以开除唐时宜，解决后患；第二，为红星台的制播分离找到突破口，打造出第一款制播分离的电视剧！”

    “你先别夸海口……”展玉山有点担心，“浩然，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现在拍电视剧的成本可不比前几年了，投拍一部电视剧，少说也要两三百万！”

    “钱都不是问题，只要展台这边给通融，让电视剧可以快速的立项、投拍、过审、播出，把各个环节的痛点都清除。就算最后亏损了，那也是他们的制片水平不够。真要闹起来，我来居中调和！”

    周浩然掷地有声。

    展玉山很激动的说：“浩然，你要是真能把这件事办成，那就是大功一件！等制播分离这条路走通了，台里成立了影视剧中心，我提名你去当副主任！”

    ……

    当晚。

    周浩然、唐时宜、胡小宸、乔岁青、洪真如，一起去著名的红房子法餐厅吃饭。

    洪真如第一次来，胆怯又紧张。

    唐时宜虽然也是第一次，可她就坦荡多了，甚至还说了两句法语，着实让人惊讶。

    她的去向，成了大家最大的关心。

    “唐老师，你去哪？”

    洪真如一脸关切。

    唐时宜今天穿上了长裙，披肩的长发，看起来比在单位的时候温柔了不少。

    只是微微摇头，没有回应。

    周浩然心说这人可真怪。

    回答一句话，能累着啊？

    就赶忙开口，说道：“辞职，离开红星台。”

    “啊？离开单位？”洪真如睁大眼睛，有些生气，眼眶瞬间就红了，“那……那我也不干了！”

    周浩然好笑道：“你不干了去哪？接下来，胡组长要开一档新栏目，还要靠你来帮忙呢！”

    “新栏目？”

    洪真如眼睛眨眨，看向胡小宸。

    胡小宸已经从师父那提前得到了信儿，“我要来制作《青年主持人大赛》，你来不来？”

    “去！”洪真如兴致勃勃，随即就狐疑起来，“唐老师呢？不一起吗？”

    周浩然道：“她要出去开公司，当老板。”

    “开公司？什么公司啊？”

    洪真如兴奋起来。

    周浩然帮着回答，“影视公司。”

    “叫什么呀？”

    洪真如眸光炯炯，觉得开公司当老板很威风，配得上唐老师的才华。

    唐时宜这会儿才终于开口，淡然道：“我姓唐，所以叫唐人影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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