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的窗棂上爬着几缕桃树枝丫，是御花园里那棵桃树伸过来的，嫩绿的叶子映在案头的折子上，给密密麻麻的字迹添了几分生机。

沈岁岁趴在桌前，小眉头皱得紧紧的，手里的毛笔咬在嘴边，指尖还沾着一点墨痕  。

她面前摊着的是西北送来的粮种推广的折子，上面记着哪些郡县适合种新麦、哪些地方需要派农官指导，字里行间全是百姓的生计。

“爹爹也太过分了！”  她小声嘀咕，把毛笔往笔洗里一戳，溅起几滴墨汁，“明明说好了一起看折子，结果自己跑没影了，留下这么多字让我认……”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伸手把折子往自己面前拉了拉，凑得更近了些，深怕看错了。

正说着，身她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带着淡淡的桂花香  ，是沈清晏从誉王府那边过来，还带着岁岁爱吃的桂花糖糕。

他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小姑娘撅着嘴、皱着眉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我们家岁岁这是在跟折子生气呢？”

沈岁岁猛地回头，看见他手里的糖糕，眼睛亮了亮，却又立刻板起脸：“爹爹！你怎么才回来？这些折子都快要看不完了，你还跑去玩！”

她指着案头的粮种折子，语气里满是  “控诉”，“你看，泾阳县要三千石麦种，还有临洮县要派农官，我都记下来了，可我不知道农官该派谁，你又不在……”

沈清晏走过去，把糖糕放在她手边，弯腰看了看，“岁岁决定就好。”

“爹爹，你才是皇帝，哪有你这么偷懒的。”沈岁岁摊摊手，“回头我告诉四伯伯和五伯伯去。”

沈清晏摸了摸她的头，“岁岁，爹爹当这个皇帝，只是想护着你周全，这皇帝我不喜欢当，你要快点……”

“快点什么？”沈岁岁疑惑地问道。

沈清晏笑而不语，“快点适应。”

【很抱歉宿主，你任务失败了，并没有让废物老爹成为千古一帝。】

“什么？”沈岁岁诧异，“这不是还没到时候呢吗？”

急什么呀。

【宿主，鸡爹鸡不成了，但是你可以选择鸡你自己，你愿意接受这个任务吗？努力成为千古第一女帝，任务奖励生命值增加100年。】

沈岁岁小声对着脑海里的系统嘀咕：“怎么会失败呀？爹爹已经做得很好了，西北丰收了，北狄也和平了，百姓都有饭吃了……”

【宿主，千古一帝需得开创长治久安之局，且传承有序。你爹爹无心帝位，难以完全投入，而你有能力、有仁心，更适合承接此任。】

系统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多了几分解释的意味。

沈岁岁咬着下唇，偷偷抬头看了看沈清晏，她倒是不在乎那个皇位，只是那一百年的生命值，实在太诱惑人了。

“系统，”  她在心里小声问，“100  年生命值，是不是就能一直陪着爹爹，不用像皇祖母那样走得早了？”

【宿主，任务完成后，生命值将增加  100  年，可保障你长期陪伴目标及履行职责。】

系统的声音依旧冰冷，却精准地戳中了沈岁岁的心事。

沈岁岁咬了咬牙，好吧，为了爹爹，她……她接下这个任务。

她当了皇帝，爹爹是皇帝老子，就更没人敢对他下毒手了。

……

当晚，沈清晏做了个梦，梦里他回到了第一次见岁岁那丫头的时候，不过不是在母后的寿安宫，而是在御花园的湖里。

她落水了。

那么冷的天，她小小的一点在水里挣扎，旁边站着沈芊芊和一种下人，却没人去施救。

他想也不想跳进水里把人捞上来，小小的她瘦骨嶙峋，像一只受惊的小猫儿。

在那之后，他松了些药和补品给她压惊，后来他也就没有再管了，只是偶尔听说她在靖王府过的不好，被沈清崇嫌弃，被她的兄姐厌恶。

后来，他去找春情的时候，被人暗算，先服下了有毒的酒，然后被暗杀了。

可他的灵魂没散，依旧能看到一些事情。

他看到沈岁岁每天被关在柴房，吃不饱，穿不暖，他的心莫名地疼着，可惜他是一律幽魂，什么都做不了。

再后来，他外公喝下毒酒而死，舅舅们也在战场上相继死去，敌军来犯，南黎再无迎战之人，南黎的百姓们身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不久后，沈清崇死了，而沈光礼和沈光奇还有沈芊芊把怨气撒在了沈岁岁的身上。

小丫头受尽折磨，拔舌挖眼，死的无比凄惨。

“岁岁！”

沈清晏猛地惊醒，嘴里喊着沈岁岁的名字。

守夜的太监赶紧过来，“主子，怎么了？”

沈清晏看着熟悉的摆设，才知道自己在景阳宫里，“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还早着呢，距离上朝还有一个半时辰呢，您再睡会儿？”

沈清晏摇摇头，刚刚的那个梦，可怕又真实。

“不睡了，朕去看看公主。”

沈清晏披了件素色外袍，脚步急促地往长乐宫走，靴底踩过青石路，带起细碎的风声。夜色还浓，宫道旁的宫灯昏黄，映得他脸色格外苍白  。

梦里岁岁瘦骨嶙峋、被关柴房的模样，拔舌挖眼时的惨状，像淬了毒的针，反复扎在他心口，让他连呼吸都带着疼。

他想起初见岁岁时，她在寿安宫角落里怯生生的模样，跟梦里的一模一样。

他此刻只想见见他的女儿。

长乐宫的侍卫见他过来，正要行礼，沈清晏抬手制止，声音压得极低：“公主睡熟了吗？”

“回陛下，公主半个时辰前就睡了，她忙着做那些东西做到很晚，说早点做好给您看呢。”  落雪轻声回话，引着他往内殿走。

内殿里只点着一盏小夜灯，暖黄的光落在床榻上。

沈清晏放轻脚步走过去，就见沈岁岁侧躺着。

她的睡颜很安稳，长长的睫毛垂着，嘴角还带着点浅浅的笑意，像是在做什么好梦，完全没有梦里的惊恐与凄惨。

沈清晏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她额前的碎发，触到温热的皮肤时，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下来，眼眶却控制不住地发热。

他想起梦里自己是一缕幽魂，看着岁岁被关柴房、受尽折磨却无能为力，那种心痛与绝望，比自己死的时候更甚。

而此时，沈岁岁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爹爹，这辈子我一定要保护好您，让您长命百岁……”

沈清晏的指尖顿在半空，耳边回响着岁岁梦呓里的话，温热的液体瞬间涌上眼眶。

他蹲在床榻边，看着岁岁熟睡中依旧微微蹙起的小眉头，他轻轻握住岁岁放在被外的小手，那只手小小的、暖暖的。

沈清晏的喉咙发紧，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凑到她耳边轻声说：“岁岁，是爹爹该护着你，这一世，爹爹绝不会再让你受一点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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