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晏看着沈清澜攥紧囚服的手，指节泛白，连声音都在发颤，眼底却没有半分得意，只余一片平静：“斩草除根换不来安稳，只会换来更多的仇恨。你就是这么做的，可结果呢？朝堂人人自危，百姓怨声载道。”

他弯腰，“我要的从不是赢，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想过要跟你争这个位置，是二哥你，一直不给我活路，我原本以为这条命也就这样了，可是岁岁来了，岁岁还小啊，我若不护着她，她便没有人护着了，我得活着，活着陪她长大。”

沈清晏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问你，大哥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

沈清澜怔了怔，事已至此，他瞒着也无所谓了，“是！”

沈清晏的身体猛地一僵，指尖攥紧了腰间的暖玉，那枚温润的玉此刻像是突然变得冰凉，硌得他心口发疼。

他缓缓直起身，目光落在沈清澜散乱的发间，声音里没了之前的平静，只剩下彻骨的沉痛：“大哥待你一向宽厚，  就为了皇位？”

“是，六弟，天家无父子，更无兄弟，老四老五也未必臣服于你，他们只是畏惧于你身后的势力。”

“不，我不是你，他们服不服我，都不是我该杀他们的理由。”沈清晏道，“你有今日，真是活该。”

“我若不杀大哥，那么坐在皇位上的是他，我的下场只会更惨。”沈清澜喊道：“我只是大意了，否则我不会输的。”

“你想赢？靠什么？实话告诉你吧，我不只有雷火弹，还有各种新奇的你见都没见过的武器，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那你为什么不去打北狄？你不是也一样，就为了扳倒我，跟北狄做了交易。”

“我的交易，不只是为了搬倒你，而是为了百姓。”沈清晏道，“见也见过了，多说无益。”

“沈清晏，你站住，别走，我的话还没说完，你那些东西都是哪儿来的？你在骗我对不对？”沈清澜大声地喊道。

沈清晏的脚步停在天牢门口，阳光从他身后涌进来，在地面投下一道笔直的影子，将牢内的阴冷隔绝在外。

他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像淬过冷泉的铁，没有半分波澜：“你不配知道。”

一个时辰后，底下的人禀报，说沈清澜在牢中自缢身亡。

沈清晏只是深吸了一口气。

“知道了。”  沈清晏的声音很轻，指尖还停留在刚批阅完的赈灾奏折上，墨迹未干，晕开一小片墨痕，像极了此刻他心底难以言说的沉重。

小太监低着头，不敢多言  ，他原以为陛下会松一口气，毕竟沈清澜是心腹大患，如今自缢，也算罪有应得，可陛下脸上没有半分轻松，只有一种看着尘埃落地的怅然。

……

沈清晏登基一个月后，太后想要出宫去瞧瞧，沈清晏和沈岁岁再三挽留，但是太后都拒绝了。

她去游历半年后，在外病故，沈清晏带着沈岁岁亲自去把她迎接回宫。

随行的张嬷嬷捧着一个木盒上前，含泪躬身：“陛下，这是太后娘娘临终前托付老奴交给您的，里面是她给您的信。”

沈清晏接过木盒，指尖触到盒面的温润，那是太后亲手打磨过的紫檀木，带着淡淡的木香。

他打开盒子，看到一封信，扉页上几行娟秀的字迹，是太后的笔锋：“清晏吾儿，见字如面。江南春好，桃树已种，然吾身已老，未能等到花开。莫忘民为贵……”

信上的字迹渐渐模糊，沈清晏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滴在手札的纸页上，晕开一小片墨痕。

太后的丧事遵从她的遗愿，一切从简，沈清晏也继续忙着治理天下。

沈清澜留下的烂摊子实在不小，好在秋收的时候，西北传来的好消息。

今年的西北不仅没有挨饿受冻，而且还是大丰收，收成比之前多了一倍。

沈清晏当然知道是谁的功劳，今年的收成留下一部分当做种子，来年整个南黎的收成都会翻一辈。

而好消息还不只这一件，北狄也传来了好消息，阿古**基成为北狄唯一一位女王，她也遵守承诺，撤掉边关的重兵，跟南黎互通有无，永保和平。

“陛下，北狄使臣已在殿外等候，说女王殿下特意让他们带来了北狄的新产皮毛，还有给小公主的雪莲干。”

太监轻声禀报，目光里满是欣喜  ，自两国约定通商以来，边境再无战事，连往日紧张的关隘，如今都成了百姓交换货物的热闹集市。

“快去给长公主送过去。”沈清晏又道：“等等，退潮后，朕亲自送过去。”

“皇上，您登基已有半年，屡传佳讯，后宫是不是也该充盈了？皇嗣为重啊。”

“皇嗣？”沈清晏淡淡一笑，“朕又不是没有女儿。”

“可公主是公主，不能继承大统！”尚书道。

沈清晏挑了挑眉，“尚书大人，北狄都有女王了，我南黎比北狄差了什么？”

“皇上，您……”

沈清晏起身，语气依旧温和，却字字带着分量：“尚书大人，你想说公主不能继承大统，可北狄的阿古拉女王，刚登基便撤去边关重兵，与我南黎通商，让北狄百姓免于战火、能换得粮食过冬，您能说她做得不好吗？”

尚书愣了愣，下意识点头：“女王殿下……  确有才干。”

“那我们南黎的长公主又比她差了什么？”沈清晏笑着反问。

文臣或许还会因为祖宗礼法而不同意，但武将们可不管那么多，“就是，长公主可厉害着呢，咱们军营里的厉害东西都是长公主琢磨出来的，不然怎么可能轻松的击败敌人，你们文人就是迂腐。”

“你……梁将军，注意你的言行。”尚书被气的差点翻了白眼。

“我不管，皇上说什么，我就听什么，公主就是厉害。”梁正冷哼。

一旁的盛家父子三人淡淡一笑。

沈清晏抬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

“梁将军性子直，说话没遮拦，但句句在理。”  沈清晏的声音温和却有分量，“朕并非要刻意打破祖制，只是不想让性别二字，困住真正有能力、有仁心的人。朕有今天，也是岁岁的功劳，若无她，朕此刻还是那个纨绔的王爷呢！”

这话一出，满场寂静，再无人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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