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齐王轻试长沙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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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乂得了门人的同意,随侍女入得大司马府,到书房拜见司马冏。
此时他身着圆领齐膝戎服,头戴风帽,脚踩鹿皮靴子,加上其身姿挺立,双目含电,真是一如既往地英武不凡。不过走到书房门前时,两位形如高山的九尺甲士伸手拦住了司马乂,令他稍加停顿,原来是要解下腰间的佩剑。
这并非司马乂第一次来大司马府,自然也并非是第一次见到司马冏的这两位大力士护卫。但每次见到这两人,司马乂都觉得扎眼无比。他知道,这两人是司马冏自河南用重金求来的勇士,气力勇冠三军,据说身披三甲而持长斧,依旧能行动自如,军中莫有能当者。有他二人护卫在司马冏左右,司马冏的安全可谓万无一失,但换句话来说,其余人面见司马冏时,生死都将操之他手。
故而每次见到这两人,都让司马乂心中不悦。从名义上来说,他是朝堂次辅,拥有剑履上殿、入朝不趋的特权。可随着司马冏掌权日久,他在大司马府的特权反而越来越少,如今几乎与寻常公卿等同了。
司马乂还是隐忍了下来,他将佩剑解下,交给左面的卫士。再伸手让他们搜了遍身,终于入得房内,看见司马冏正身着一袭宽松的紫丝袍服,在书房内饮茶。
司马冏看见他进来,指着房中的香炉,笑道:“士度啊,来,快坐下,听闻你过来,我特意叫人换上了广州来的雀头香,据说有提神解乏、去怨消怒之奇用。”
房中确实迷漫着一股奇妙的馨香味道,馥郁芳香,令人精神一振。但司马乂却没有分毫被重视的喜悦,因为他分明记得,因为地处遥远,雀头香想运来洛阳,极为困难,一般来说,是只有皇宫才会采用这种熏香。司马冏在府中自用,显然是已经逾矩了。
他委婉地提醒道:“大司马,现在国家还未彻底安定,应该提倡节俭之风。不然恐为世人所讥,说我等不知先人辛苦,只知挥霍祖业。”
司马冏却不以为然,他摆摆手道:“我现在的骂名可多了,还怕多这点骂?烧点香而已,能有多劳民伤财?”
司马乂无奈,不再聊这个话题,等入席以后,他说回此次前来的公务,给司马冏递上军报,而后陈述道:“大司马,现在益州的形势很坏,流民之祸恐难以轻平了。”
还记得去年朝廷下令,令新任益州刺史罗尚平定赵廞之乱。平叛的过程非常顺利,罗尚领七千余人入蜀,不过半月,就收到了赵廞的首级。
原来,赵廞起事不久,便猜忌身为流民领袖的李庠,认为他名望过高,才能过大,若是任其发展,恐怕自己将沦为李庠的傀儡,于是借着李庠对他劝进的时机,忽然将其抓捕,以大逆不道的缘由,将其族人十余人,一并斩首。
这自然引起了其余李氏族人的不满,他们公推李特继任首领,收拢流民兵众。继而以七千余精兵,夜袭赵廞绵竹军营,将其部将费远、李苾、常俊等人尽数击败,随后引兵进攻成都,大破赵廞。赵廞仓皇东逃,在路上为随从所杀。不过短短数月,赵廞建立的太平王朝就这样灰飞烟灭,不留一丝痕迹。
因此,当罗尚得到诏令,正式进军益州之际,恰逢李特上书剿灭赵廞,他得以兵不血刃地穿过剑阁,收复益州。如果事情停留在这一步,那可以说,赵廞之乱已然结束,全中国的战乱俨然平定,洛阳的官僚们可以弹冠相庆了。
但事情坏就坏在此事的善后上。罗尚进入成都后,和朝廷上报战乱的前因后果。朝廷认为,益州之所以生乱,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有陇上流民南下,为巴蜀带来了不稳定因素。因此,最好令流民返回陇上。
当然,里面也存有一些不可说的言论。有人猜测,近十万流民,在哪里都是不稳定因素,齐王把流民赶回雍、秦,极有可能是为了给河间王添乱。
结果就是,罗尚催逼流民在八月前上路,而这两年来,南下的流民不过在巴蜀做佃农,根本没有再北上的行资。而罗尚本人也是位贪官,他怀疑李特等人在消灭赵廞后,私吞了大量财赀,便想趁机搜刮。如此一番下来,流民无不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李特向罗尚请求说,希望宽限一年再北上。罗尚口头上应允此事,但对麾下的将领却放任自流,导致双方的关系愈发紧张。等到了十月,李特在绵竹已经聚集了三万流民,近万兵众。而要命的是,直接负责此事的广汉太守,竟是孙秀重用的辛冉。
司马冏之所以任命辛冉为广汉太守,是考虑他在关中和这些流民接触过,希望用他来表明朝廷既往不咎的态度。但辛冉根本不信任这些流民,他眼见绵竹的流民越聚越多,先是发出对李氏族人的悬赏令。等到最后,辛冉干脆派兵马三万,趁夜突袭流民大营,结果正中李特埋伏,被李特打得大败。
事情至此,李特为六郡流民公推为首领,号镇北大将军,公开起事。他率众乘胜进攻辛冉,数日之内,连胜三仗,直接占据了整个广汉郡,继而南下攻打成都。由于李特平素善待流民,又与蜀民约法三章,而以罗尚为首的晋朝官僚暴虐,致使蜀地百姓纷纷支持李特。
到去年十一月,益州自蜀郡、广汉郡、新都郡、梓潼郡,战线拉长七百里,处处陷入烽火。罗尚欲向朝廷求救,接连发出十一批信使,仅有两批突破重围,等朝廷知道益州大乱的消息,已是今年正月的事情了。
不过司马冏并不重视此事。一来他看不起这些流民,认为这不过是齐万年的残部,齐万年占据二州,坐拥百万,最后都输了,何况这些流民呢?二来益州本来就并非他的势力范围,一旦成事,受到威胁的也是河间王司马颙。因此,他将此事全部交给司马乂处理。
司马乂对事情的变化颇为心焦,他先将如今的益州现状详细介绍一遍后,再将草拟的公文递给司马冏,道:“大司马,我已经拟定了三份草稿,你看看,有无什么问题。”
“这份是给新任广汉太守张微的,我以为,可以让他暂行梁州刺史,派兵支援罗尚,使得情形不至恶化。”
“这份是给南夷校尉李毅的,我以为,既然巴蜀动乱如此,应该在南中恢复宁州建制,直接让李毅担任宁州刺史一职,令其军政自主,保境安民之余,酌情援助罗尚。”
“这份是给新野王的,他如今正重建征南军司,我认为重建完成以后,当由他率军西进益州,平定叛乱,这才是最可行的。”
司马冏接过公文,草草浏览了一遍,便道:“好,没什么问题,明天我就安排尚书省发出去。”
司马乂又递上一份文表,交给司马冏:“这还有一份举荐表,是刘怀冲托我转交给您的。现任河东太守王招已经年老,请求致仕,而平阳李矩忠贞爱国,心系王室,他想举荐为河东太守,您看如何?”
听说事关河东郡,司马冏便多看了几眼。刘羡的表文将李矩的履历都详细列了出来,光鲜得令司马冏都有些诧异,不禁问道:“这可是个人才啊!刘羡说得可都是真事?”
“中书省都有档可查,确是真事。”
“好,若真是如此,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我确认以后,就下令征辟。”
司马乂的公务既然办完,当即便准备转身离去,不料司马冏忽而道:“士度,你不要着急走,我这有一份文表,正拿不定主意,你帮我看看,如何?”
司马乂自不会推迟,他接过王豹的两份文表,又坐下来翻看。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他脸色当即大变,原本还算松弛的神情,顿时板了起来。而后他下意识地看了两眼司马冏,见其盯着自己,便强行把脸上的怒火压制下去,尽可能心平气和地看完。
读罢,他径直问司马冏道:“大司马,这是谁写的东西?”
司马冏道:“是我的主簿,王豹,写给我的。”
司马乂立刻高喝道:“此人该杀!大司马,应该立刻将此人抓到铜驼街前打杀!”
此言一出,司马冏顿时愕然了。
在提起此事之前,他原本就想过,司马乂可能会反对这件事。毕竟他身为次辅,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果被强迫回归长沙国,就要放弃这得之不易的辅政权力,反对几乎是大概率的。但正因为如此,司马冏想试探试探,司马乂的反应会到何等程度,以此来推想整个新政推行下去的难度。
可万万没想到,司马乂的反应竟然会如此激烈,竟然开口就要杀人。司马乂真能上阵冲锋的人,他一开口,杀气四溢,哪怕手中没有兵器,也不禁令司马冏生出几分胆寒。
司马冏勉强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道:“士度,不必如此吧!我也觉得这份文书有不妥之处,这才生出犹豫,想找你问问建议,但何必因一篇文章就动怒杀人呢?”
司马乂正色道:“这个王豹,光有这份离间骨肉的奸情,就该千刀万剐!”
他对司马冏道:“大司马,我不禁要问了,若真按照王豹的意思改制。天子还是天子吗?您还是天子的臣子吗?”
不等司马冏回答,他抢先说道:“大司马您现在能够独掌辅政大权,成为当朝宰相,是因为您首倡义旗,率众勤王。天下人心向王室,感念历代先帝的仁政,同时也感念您的忠心,这才上下一体,矢志报国!有了您今天的周公之位。”
“可您若是按照这篇文表去做,哪里还是我朝的周公!这分明是架空天子,谋篡之举!您若是实行此策,并不能令天下和平,反而会自毁前程,陷入庆父的窘境!”
庆父是春秋时鲁庄公的兄弟,鲁庄公死后,他与庄公的遗孀哀姜私通,并且二度废除国君,试图篡位自立。他的暴政在国内引起了积怨,结果在即将自立之际,国人暴动,驱逐庆父,庆父只好逃亡莒国,流浪数载后,继位的鲁僖公试图追杀他,庆父自知罪孽深重,无处可归,最终自杀。
司马乂以庆父来比喻司马冏,显然就是要惊醒他。他并不是南中国真正的主宰,更没有权力进行什么迁都,遣还封王归国,这都是僭越之举,势必会为人所敌视。至少,会为司马乂所敌视。
司马冏当然听出了司马乂的意思,面对如此义正言辞的指责,他讪讪地笑着,为自己辩护道:“最近朝局纷乱,我只是在苦思解决之法罢了,绝没有这份篡权的心思。”
事实也确实如此,至少现在,司马冏虽苦恼于朝局复杂,但同样也满足于现状。若能当几十年独揽朝政的大司马,当不当天子,确实也没有这么重要。
至此,他被司马乂说服,不打算再推行王豹的策略。
但司马乂却没有就此停下的意思,他仍旧固请道:“既如此,我请大司马诛杀此僚,以正朝野试听!如今四海议论纷纷,就是因为缺少这样一个契机!”
这其实已经有伤司马冏的颜面了,让司马冏很有些难堪。好在他自认为还算是一个有度量的人,便想:王豹此人是有才的,我现在既然不采纳他的策略,说不得他以后怀有怨气,不会为我所用,反而转投他人。他知晓自己众多机密,一旦投敌,后患无穷,既如此,不如干脆杀了他,省去了自己的后患,也好用来向天下表态。
这么想着,他说道:“好,既然是士度的请求,就当是为了我们的兄弟之情,我便卖一个面子。”
他当着司马乂的面,当即写了一封斥责王豹的上表,随后交代给董艾,让他将这件文表当着三省的官员宣读以后,以王豹为臣不忠不顺不义的名义,将其抓捕下狱,等一切流程走完后,四月中旬,在大司马门前明正典刑。
王豹,顺阳人,在司马冏担任征东大将军时,豹为豫州别驾,为其奔走呼号,拉拢了十数万人马,谁能料到呢?竟然仅仅因为两篇文表,就落得如此下场。
但王豹似乎对此早有预料,他在被押上刑台时,面色如常,谈笑自若,丝毫没有畏死之相,他对旁边的监刑官说:“齐王独裁无胆,共权无量,好谋寡断,矫饰仁义,实则迟疑。他今日虽杀我,但大业已败,事不可成了。”
“若可以的话,我愿效仿伍子胥之义,将我头颅高悬于司马门,以观大兵之灭齐也。”
王豹这番风采,极大地折服了观刑众人,他们纷纷议论说:“有才如此,大司马居然杀之,将来还有谁人愿意为他驱持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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