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那就让诸夏燃烧吧
汉建始四年。
何博扎根在高原上,两只脚泡在水里,两只手则是推拒着不断靠过来,企图驱使手指灵活的两脚兽,为自己挠痒痒的羚羊和牦牛。
可惜,
双拳到底难敌四足,
何博“哎呀呀”的又推又叫了半天,还是被一头牦牛拱到了地上,并被其用厚重的身体,面色从容的镇压住了。
野牦牛长长的毛发,连带它伟岸的胸膛拦在何博眼前,让他连伤感望天都做不到了。
于是何博只能默默擦拭着泪水,并知道了长江面对自己侵占、迫害、强抱时,是怎样的心情和感觉。
只是,
长江的众多支流已经入了何博的怀抱,它无法反抗,只能接受命运的调教。
但何博却是可以通过召唤死鬼,将“给牛羊挠痒痒”的业务承包出去,降本增效的。
所以,
当他被小山一般高大的牦牛镇压在地时,
一道无声的旨意传达到了中原鬼国。
随后不久,
西门豹亲自为已经被一群牲口蹂躏得头发散乱,形容不整的鬼神,送来了一个人形痒痒挠。
“怎么是他啊?”
何博见到来人,疑惑的询问西门豹这个老东西。
“他的那群祖宗肯放过他了?”
听到这话,
站立在西门豹身后的汉元帝刘奭,顿时羞愧的低下了头,抬起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脸——
这位天子死后,
初时还高兴于自己能再见到父母,可之后的经历,便痛苦的让他不想过多回忆了。
毕竟刘奭再怎么仁厚柔和,
当其直面一边大喊着“为了大汉江山,朕要对你使用炎拳”,一边围住自己殴打的先祖时,也避免不了哀恸痛苦。
结果这样的惩戒和殴打,
还不是巅峰!
因为太祖高皇帝带着武帝他们,去西海看老对头的乐子还没回来呢!
而他的父母到底也怀有皇室中难得的真情,对刘奭出声维护了一二,这才使得刘奭没被先祖掀开头盖骨,亲眼见证里面装的是什么。
不过,
经历了这番死后磨搓,
元帝总算意识到自己那自认宽仁柔和的治理,给大汉的天下,带来了何等的影响。
他称不上一个英明神武的皇帝,执政后期还颇有糊涂之举。
但饱受儒家教导,又岂会没有羞耻之心呢?
所以,
刘奭便在阴间自闭起来,即使见到来看望自己的父母,也会伤感的流泪,诉说自己的不肖。
宣帝见状,不忍他总是如此,便找到了西门大夫,希望他能伸出援手,让刘奭暂且离开这伤心之地,出去放松下心情。
“原来是这样啊!”
何博听了这来龙去脉,便开口笑道,“要说宽怀心境,来高原这天高地阔的地方,的确不错!”
眼下的高原,
比起后世还要人迹罕至,只有在河流谷地这些地方,才能见到一些人烟。
很多时候,
只有野生的各种动物,会穿梭在这片苍茫开阔的土地上,寻找着那并不丰盛的口粮。
更不用提那座一旦行施法唤魂,驱尸呵鬼之术,就能给你站起来,抖上三抖的神奇宫殿了!
“而且跟人相处得多了,总忍不住做点使心眼儿的事,猜测对方的意图是什么……还不如跟动物们耍一耍呢!”
抓替身成功之后,
何博还对留在高原这边,正对着牦牛羚羊一脸纠结,不知从何下手的刘奭如此说道。
刘奭沉默了一会,然后点头说道,“是这样的道理。”
“我生前用君子的态度,去治理天下,却忘了世间并非人人都是君子,大多有着自己的私心……”
“这样天真的想法和做派,如今想来,也跟我心中惫懒,不愿深思多虑,思考各种人事情况有关。”
要当个好皇帝,
负担起自己的责任,让天下万民过上安宁平静的生活,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
要顾及的事情也太多了。
刘奭还记得自己年幼之时,
很多次被母亲抱在怀里,去迎接下朝归来,一脸疲惫的父亲。
父母相见,便互相依偎在了一起,他这个孩子则是被放置在一旁。
母亲为父亲揉捏着肩膀,梳理着头发,并劝慰他不必时时如此紧绷,可以为自己考虑一下,放松一下。
但父亲说:
“我是大汉的皇帝,是诸夏的天子!”
“我这里放松了一点,那国家就要放松一大片!”
“九州之内,亿兆百姓仰赖于我,我怎么能不时时自警呢?”
旁边小小的刘奭听了,还不觉得这话有何等深意,只认为做父亲这样的皇帝,着实辛苦。
同样的,
在父亲手下当臣子,也着实不容易。
于是,
在刘奭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内心深处,他对自己,对他人,都放松了一些。
他不想像父亲那样疲于国政,
不想像父亲那样时刻跟人斗法拉扯,
更不想像父祖那样,壮年而逝!
“结果,我寿数也不过四十有二而已。”
“天下变成现在这副样子,除却骜儿怠政之外,我亦难辞其咎!”
说什么“上天未曾降罪示警,天下便是大治”?
死下去亲眼见到鬼神,明了天地的运转之后,
刘奭知道真正的“天人感应”,无非是这里记一点,那里记一点,然后等到时机一到,红线一踩,就要掏出大棒,直直落下,打得人头破血流。
哪里会有一出现过错,鬼神就应激哈气,邦邦给皇帝两拳,告诉他“你做错了”的事呢?
你当鬼神是路边一踢就叫唤的黄狗吗!
何博见他一脸低落的样子,便安慰他道,“无妨。”
“你看你儿子现在活得多快乐!”
“朝政有舅父帮忙,自己只要在后宫里操劳,早晚要爽死的!”
听到他这样说,
刘奭更加抑郁了,手指不由自主的加重了力道,从牦牛身上揪下来了一把毛发。
牦牛顿时震怒,用大长脸怼了他一下,将大汉元帝拱到了旁边的黄河水里。
刘奭从那浅薄的水中坐起,愣神一阵后,忽然想起自己那个登基数年,逐渐放飞自我的儿子,便生气的拍打起水面来:
“这小子不知好歹!”
“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把他废了!”
何博看着他后知后觉的无能狂怒,只挑了挑眉,把自己默默的泡到冰凉的江水之中,然后暗中指使周边有着强烈“止痒”需求的牛羊,朝着刘奭那边凑。
汉元帝逐渐被它们雄伟的身体埋没,连骂儿子的功夫都没了。
何博见状,笑了一声,又翻身像个王八似的趴在水里,手臂伸长,去勾搭另一边澜沧江的水流。
很快,
他就被冷傲拒侵犯的澜沧江给打了回来。
不过没关系,
何博就喜欢这样清纯不做作的河流。
因为过去的许多经验告诉他,
外表再冷漠、行为再抗拒的河,
在驯服之后,水都是很多很润的。
更别说何博已经在中南那边安插了棋子,做好了以后拿下澜沧江的准备。
“哼!”
“你已经引起了我的注意!”
“是逃不过的!”
坐在长江里的黄河河伯看着旁边的澜沧江,在心里暗暗说道。
……
当春风再度吹过大地的时候,
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父亲翻来覆去骂了很多遍的皇帝刘骜颁布了改元的命令。
他将“建始”改为“河平”,以希望天下的水患能够得到抑制和平息——
去年的时候,
迟迟无法得到弥补的诸地水患,终于引发了更大的动乱。
黄河在雨水丰沛的夏秋之时,在馆陶这个地方冲破了堤坝,泛滥了四郡三十二县,派去赈灾的人都累垮了。
这自然让皇帝感到非常苦恼。
毕竟黄河对诸夏君子来说,意义实在不一般。
于是,
他只能先献祭了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尹忠,责令其背锅自尽,再派朝中能臣前去治水。
最后他还难得的在朝会上进行了一番反思:
“天灾这么频繁,难道真的是朕德行不够,治理有误吗?”
孔光当即出列,认可了皇帝的话语,并诚恳的请求皇帝亡羊补牢,弥补过失。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被皇帝贬斥了。
王商见状,也只能选择闭上嘴,决定先把这位友人捞回朝堂,再行劝谏之举。
谁让在尹忠这个倒霉蛋被迫自裁后,
接任御史大夫这一重要职位的,是王凤的堂弟王音呢?
至此,
三公之二,皆属天子外家王氏所有,王凤在朝堂上的权力迎来进一步膨胀。
王商这位丞相若不能稳住自己的地位,那也不用说什么“致君尧舜上,再使民风淳”了。
而王凤那边,
本想借着黄河发大水的事,一鼓作气将王商扳倒,
结果却因为派去治水的官员过于有能力,仅仅三十六天,便用“竹笼装石法”堵住了决口,从而失去了对王商发起政治攻击的机会。
这让王凤对那个同样姓王,但同样不属于自家元城王氏的,名为王延世的官员生出了怨恨,将之记上了内心的打压名单。
不过,
凭借堵住黄河决口的功劳,
王延世还是成功升职加薪,当上了大汉光禄大夫,秩比两千石。
皇帝还十分高兴的接见了他,询问王爱卿该如何让大河永不犯病,免得他这个皇帝献三公都献不过来。
要知道,
现任三公中,有两个是他的舅父,一个是他的亲信。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
可比不得匡衡、尹忠这等无关之人。
王延世告诉天子:
“如果想要平息灾祸,就要修缮各地的水利,尽到防灾赈灾的职责。”
“这样的话,即便上天不仁,也称不上陛下的过错。”
皇帝听了他的话,有些不高兴,觉得又是老生常谈之语。
“天意要发水泛洪,朕能做什么!”
他这个天子在地上,要挨母亲河的肘击,
在天上自然也扭转不了老天爷的心意。
何必跟天地作对呢?
王延世瞥见皇帝的神色,心中不免发出一声叹息,然后对其叩首几下,说起了自己治水的经历。
“臣在馆陶补堤之时,见百姓凄苦,良田尽失,曾忍不住前往附近的河伯庙宇,责问鬼神为何要如此对待无辜黎民。”
还是那句话:
诸夏君子的信仰,是十分务实的。
哪怕随着何博大封诸地山神、水伯,各地鬼神显灵的传说增添了不少,也不妨碍君子们逮着一个没用的鬼神殴打辱骂。
当然,
王延世如此行为,也在于彰显自己治河的决心。
结果当天晚上,
他便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中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神人站在他面前,很是不满的指责他道:
“人事不修,关我什么事情呢?”
“河水流入大海,蒸腾化为云雨,最后又落回地上……这是天地自然的道理,就连鬼神也无法阻止,只能在平时多多的驱云赶雨,尽量使得一地风调雨顺!”
“这难道还不够慈爱吗?”
“今年的雨水并不比往年多多少,为什么会引来大河决堤的灾祸呢?”
“这是因为河道上游的地方,砍伐了太多树木,修建了太多宫殿豪宅,使得河中泥沙淤积,将河水抬高了啊!”
“这是因为各地的水利没有修缮,无法像以前那样,承载多出来的雨水啊!”
“这是因为贵人有意利用天灾,为自己谋利啊!”
“依赖大河生活的人尚且这样,又凭什么怪罪到鬼神身上呢?”
“人心倦怠,只考虑利益的得失,而不去反思自己的错误,那等到后面,河水只会到泛滥得更加厉害!”
“哼!逆子果然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你们就等着挨肘吧!”
一口气喷出这样一段话语,神人便消散了身影,王延世也随之惊醒。
他意识到对方的话语有着何等重大的含义,
所以在治水完成后返回的路上,做好了劝谏天子的准备。
王延世希望天子也能够“惊醒”过来,预防后面可能发生的灾祸。
可惜,
皇帝并没有信他的话。
在“振作自己做个明君”和“继续摆烂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这一正一负的选项之间,
皇帝另辟蹊径,做出了第三种选择。
于是,
便有了改元之事。
毕竟皇帝都专门用了个“河平”的年号了,
这诚意难道还不够吗?
如果黄河再决堤,
那也不会是皇帝有问题!
“反正后面大河决堤绝对不会是我的问题!”
高原之上,
听西门豹汇报近来大河情况的何博也如此说道。
“我已经尽天事了,接下来就看那些人怎么做了。”
总不能河堤年久失修崩溃,最后使得河水飞入寻常百姓家,也是因为“上天不仁”吧!
“不过那些权贵趁着天灾,把逃难的人口圈到自家庄园里藏起来,让有心兴徭役修水利的官员都找不到足够劳力的操作,也是令我大开眼界。”
“真想知道,后面他们还会干出什么逆天的事来。”
自打元帝放开了对权贵的管束之后,
这群家伙总能给何博这位见多识广的鬼神,带来一些前所未有的惊喜。
毕竟当年同样因为水患而迎来动乱的夏国,也只是趁机兼并土地,没有做出过中原这样,连人带地都不放过的事。
当然,
夏国贵人不抓人当农奴,也有可能跟他们已经习惯使用从南部抓身毒奴隶当牛马有关。
那些身毒奴隶一向温顺,可不会因为活不下去这种小问题,选择反抗自己的主人。
“但这么一来,秦汉两国的年号,跟秦汉两国的情况,都完美匹配起来了呢!”
大汉的河平年代绝对不会和平,
而大秦刚刚迎来的康宁时期,也绝对不会康宁。
再加上已经恢复完全,迎来治世的新夏隋国,决定南征身毒,以报复前朝末期,这群蛮夷敢于侵犯自己的事……
“如果不能从权贵的沉沦中拯救这个世界!”
“那就让诸夏燃烧吧!”
何博跟自己的老朋友站立在高原之上,迎风负手而立,淡淡的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而随着上帝口含的天宪落下,
又有一支太平道走出了新夏的阳关,穿过河中之地,进入了大汉的玉门关。
在被西秦炼化的埃及地区,
夷名“荷鲁斯”的大秦皇子,也在积攒了多年的力量后,举起了反旗。
“好好好!”
“乃公离开中原来到这鬼地方,就是为了看这个的!”
刘邦看着这一幕,立马大力的鼓起了掌。
刘信这个死去多年仍旧婆妈的侄子忍不住在旁边提醒自己的三叔:
“可是大汉也不太平啊。”
“我听说当今的皇帝刘骜他……”
“不要说让鬼不高兴的事!”
“不要逼我在开心的时候扇你!”
刘邦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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