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8章 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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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举个例子。”庞天寿继续追问,“就比如毕侍郎都给你送过什么?”
“毕侍郎给我送过三次礼。”金忠凝神思索道,“第一次是我来之后不久,他请我吃饭,饭后,他家仆人给了我五十两见面礼,还有一些米面粮油。第二次是我搬出驿站安定下来,我以乔迁为由请他吃饭,他来的时候给我带了些瓷器、字画、丝绸。那些字画就是他自个儿的手笔,这会儿就挂在我的书房里。第三次是端午,他在衙门设宴,宴后给我送了些玩物,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庞天寿点点头:“那有没有什么人求你办过什么事?”
“没有!”金忠斩钉截铁、毫不犹豫,“我上下不沾,左右不拿。银行来了之后,卖土地、租铺子的差事也交给他们,我就是想办事也没得办啊!”
正说着,门口传来了一阵轻缓的脚步声,随后便是“笃笃”的两下叩门声。
“进来。”
庞天寿话音刚落,他的干儿子庞国栋便端着个木托盘走了进来。那托盘上面并排放着两个青瓷盖碗,碗盖半掩着,隐隐露出里面舒展的茶叶。
庞国栋蹑手蹑脚地走到两人中间的茶几旁,先将左边那盏茶放到庞天寿手边,随后又把另一盏挪到金忠的面前:“干爹,金公公。久等了,刚泡好的,小心烫。”
金忠连忙说了句“有劳”,但他身边庞天寿却沉下了脸:“你这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让金公公等了这么久?还要我催你?”
庞国栋身子一僵,连忙辩解道:“干爹。院子里没有现场的热水,从头点火烧水,实在是省不得时辰.”
“省不得?哼。”庞天寿哼了一声,手指在圈椅扶手上轻轻敲了敲,“你就不会一次少烧些水?非得灌满一整壶等着开?这点小事都想不周全吗?”
庞国栋知道,干爹这是在甩面子给金忠看,但他还是耐不住红了脸。“是是是,干爹说得是。”庞国栋低下头,双手拢在身前,讪讪地赔着笑:“都怪儿子愚钝,没想着这层。让干爹和金公公久等了,下次一定改。”
见他服软,庞天寿脸上的沉色才稍稍缓了下来。他摆了摆手,语气也松了些:“行了,出去吧,别在这儿杵着现眼了。”
“是。”庞国栋低着头,面对两人退了出去。
“我这儿子笨手笨脚的,”庞天寿对金忠道。“让你见笑了。”
“没有,没有。”金忠连连摆手,替庞国栋辩了一句:“就是要怪也得怪驿站。天使下凡,他们连口热水也不备,还要你们自己烧,真不知道那个姓彭驿丞都在干什么!”金忠根本耐不住性子,怕话题就此走偏。所以不待厅上回音落定,他便满脸惴惴地把话头给拉了回来:“庞兄!你说我之后该怎么办啊?这些钱财是上缴还是退还,请你再指点指点!”
“不要急嘛,”庞国栋微笑着反问道,“世忠。你确定你这几个月只攒了不到三千两的财物,而且没有因为收了这些东西,而帮谁办过什么事情吗?”
“我确定!我拢共就攒了这么点儿东西。庞兄要是不信,大可以敞开了查。至于办事.”金忠伸手去拿茶盏,却被滚烫的盏壁给烫得缩了一下。“我能给办什么啊!”
“既然如此,那你也不必担心什么了。”庞天寿点点头。“二三千两银子嘛,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既然没帮人办事,那也就是正常的节敬往来。你回去之后写个条陈,把这一笔一笔的迎来送往写清楚,交给方稽查。到时候,他们来问你和手下的那些人,你们也像现在这样,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庞天寿抓住底托端起茶,揭开盏盖撇了撇水面上的浮液:
“至于那些财物,送回去肯定不行的,官场的氛围就是这个样子,你突然把收到的东西给人退回去,人家还以为你怎么了呢,到时候人心不稳,也是徒增动荡。你上报之后就先放着,不要动,西厂只做调查,不会沾钱。之后应该会有专人,大概是廉材房的人,过来复核收缴。”
“是。”金忠勉强挤出一个笑,但语气里叹音却没有很好地掩盖住,“多谢指教,我明白了。”
“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庞天寿吹了吹发烫的茶水,笑着安慰他:“宫里不会把那些钱都收走,照目前的政策来看,大概会给你留两成。”
金忠还能说什么,只能继续赔笑道:“庞兄说笑了。我有什么好难过的。我一个无德无才的奴婢,在十字库转来转去守了半辈子的仓库,屁本事没有,能有如今的地位,全蒙皇爷恩德,那些文臣、武将之所以往来送还,也不过是看着我内使皇差的身份,怕我不高兴在皇爷面前说他们的小话。别说给我留两成,就算是全部收走,我也不会有半分怨言!”
“你能这么想就好。”庞天寿浅浅地抿了一口茶,又朝门口喊道:“国栋!”
“在呢,在呢!”庞国栋几个大步就迈了进来。“干爹什么吩咐?”
“你去隔壁,把方稽查请来说话。”庞天寿一边喝茶,一边吩咐道。
庞国栋还没来得及答应,金忠却急着开口了:“庞兄这是何意啊?”
“你来驿站的事情他们肯定会知道,或早或晚而已。你要是不见他们,就这么走了,他们的心里肯定会落下芥蒂。”庞天寿放下茶盏,“与其让他们猜来猜去,怀疑你我心思不纯,还不如把他们请过来,把事情说说清楚。”
“还是.”金忠伸手颤巍巍地拿过茶盏,揭开盏盖就喝,却被余温尤炙的热茶给烫得抖了一下。“.庞兄想得周到。”
“你放心,只要你说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没有隐瞒,就不会有事。”庞天寿抬手一挥。“去吧。”
“是。”庞国栋抱拳领命,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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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小院门口的小黄门看见庞国栋,立刻抬起木门闩,将半边门扇轻轻推开,侧身让他出去。
庞国栋刚迈出门槛,就看见一抬轿子朝着驿站的方向快步驶来。轿夫们扎着裤脚,额角满是汗,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顿时收住脚步,悄悄退到门檐下,借着廊柱的阴影往驿站门口望。轿子落定,轿帘被人从里面掀开,下来的是个脚套皂色布鞋,身穿青色暗纹葵花补服的宦官。
这宦官刚站稳,驿丞彭毅便已快步迎上前,躬身拱手行了个礼:“小人彭毅,见过高公公!”
高公公没有回他的礼,只抬手挥了挥:“免了免了,赶紧告诉我钦差在哪儿啊?”
彭毅连忙直起身,抬手指着院内方向回道:“钦差们分住三座小院里。那边西院住的,是新设海关总署署长的高时明高公公。那边东院住的,是内官监的庞天寿庞公公。那边南院住的,是西缉事厂的方正化方公公,和许芳许公公。”
宦官顺着彭毅指的方向,先扫了眼东院的门扉,又掠向西院,待听到“西缉事厂”四个字时,眉梢微挑,指尖下意识攥了攥衣摆,随即又松开。
庞国栋做贼似的在暗处瞧着,心脏也莫名地悬着。好在对方望过来的时候只稍瞥了一眼便移开视线了。
高公公没有跟彭毅多说什么,只撂下一个“嗯”字,便向着高时明所在的东院跑去了。
不多时,东院门内响起了一阵门环叩动的声音。门后的小黄门听见动静,立刻跑过去开门。
那小黄门本以为是高逢秋回来了,所以想也不想便把半扇大门给拉开了。待看清来人是一个陌生的宦官,他又猛地伸手把住门扇,愣愣地问道:“这你.你谁啊?”
那姓高的宦官上前半步,微微躬身说道:“晚辈,是日月银行塘沽支行行长高国旌,听闻高先生挂帅出使,停驻驿站,特来拜会。还望通禀。”
小黄门上下打量高国旌,随后转头望向躺在院内树荫下的高时明。他刚要扬声询问,就听见了高时明的喊声:“让他进来!”
小黄门连忙拉开那扇刚被关回去的门,侧身让路,摆了个请的手势:“失礼,请进。”
“嗯。”高国旌又正了正衣领,才迈步进去。
东院门口,还在门檐下偷偷望着这边的庞国栋看见西院的门闭上了,也莫名地松了口气,放轻脚步往南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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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国旌侧身进门,一下子就看见了仰躺在躺椅上的高时明,和站在他身边摇着扇子的何孝魁。高国旌连忙快走几步,来到高时明的身侧,撩开袍子直接跪了下来:“学生高国旌,拜见高先生!”
“公旜。”高时明撑着扶手站了起来。“你的消息也挺灵通的啊,我才刚落脚你就来了。”
高国旌心思敏捷,一下子就捕捉到了“也”这个字,不过他什么也没问,只道:“前些日子听说先生要来,所以一直挂念着,让驿站有消息就传来。如今,先生莅临,学生怎么敢不立刻动身拜见呢。”
“呵呵,好孩子。”高时明手一摆,伸了个懒腰。“呼起来吧。”
“谢先生。”高国旌站起来,又拱了下手。
“来,进来坐着说话。”高时明拍了拍高国旌的肩膀,随后转头吩咐何孝魁:“阿魁。去。把我那盏茶倒了,再沏两盏新的送进来。”
“是。”何孝魁端起茶,朝着院里小灶房快步走去。
“公旜。”高时明进到正厅明间,在面南的主座上坐了下来。
“学生在。”高国旌拿捏着坐到了高时明下首的那个位置上。
“我没记错的话,”高时明笑眯眯地望着他。“你是三月份出京的吧。”
“托先生挂念,学生是三月出京的。”高国旌双腿并拢,两只手搭在膝盖上。
“这是你第一次出京?”
“是。”
“还习惯吗。宫外的日子?”
“一开始很不习惯,尤其是刚出宫那阵儿。”高国旌摆了摆脑袋,“整日提心吊胆,草木皆兵,觉得哪哪儿都不安全。生怕遇到来劫‘生辰纲’的歹人。”
“呵呵呵”高时明笑得露出了牙齿,“你这是小说看多了。我大明又不是弱宋。国朝盛治,海晏河清。哪有梁山泊那样的大盗巨匪。再说了,这里可是天津,左有三卫,右有海防,那么大一座炮台立在那儿,哪个不长眼的活腻歪了才会来你这儿劫皇纲。”
“先生说的是。所以那一阵儿过后,学生也就渐渐习惯外头的日子了.”高时明和善的态度,让高国旌提着的心稍稍地放了下来。“就是难免想念皇上,怀念干爹,想念先生您。对了先生!您之后还要回去吧?”
“怎么?”高时明眉头一挑,“我刚到北塘,你就准备撵我回去了?”
“哎哟!”高国旌连连摆手道,“您这话说的,学生哪里敢有这种心思,就是想求您帮学生一个忙而已。”
“什么事?”
“下个月。就是我干爹的忌日了。”高国旌的声音突然有些发干。“之前,学生年年悼念,但今年应该是走不开了。所以学生就想请先生代学生给他老人家上一炷。也顺便告诉他老人家,学生今年为什么不能去看他。”
高时明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好啊,我会去看他的。我相信他在天有灵,肯定会理解并欣慰于你今日的出息。”
“学生哪有什么出息啊。浑浑噩噩三十几年,也就是乘着改制的东风谋了个不高不低的外差而已。”高国旌谦辞道,“学生不敢奢求这辈子能望您和干爹的项背,只求不出岔子,不负圣恩而已。”
“后生何必自轻呢?”高时明随口从李白那儿捻了一句出来:“‘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东风吹了这么久,这一头栽下去的,怕是比展翅高飞的要多得多吧?”
“先生.”高国旌一时感动莫名,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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