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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7章 “风症难醒”


按理说,李利亭既然中风晕厥,众人就应该把他送到三堂的内宅里去好生静养。但是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在场的小官大吏愣是没有一个人主动提出这点。

    众人就只是简简单单地支了个躺椅,然后再把李利亭抬上去躺着,就各自回位坐着了。一通忙活下来,这衙门大堂里的骚动甚至没有惊扰到内宅里的李家妻妾。

    “张判官。”负责把守城门的别将金大典率先打破并未持续太久的沉寂。“如今李府使不能行权,就该由您权知代行了。明天早上,这城门是开还是不开门啊?”

    “是啊,张判官。”金大典语罢之后,第一个接茬附和的人竟然是一贯阿谀李利亭的那个别监。“时候不早了,您给拿个主意吧!”

    张宁恩看了那个别监一眼,但很快收回眼神。“大家都看过那道檄文了吗?”

    金大典立刻意识到张宁恩这是要转移话题,于是立刻张开嘴,准备逼张宁恩表态。但是在那之前,站在李利亭身边的乡绅领袖,座首崔仲远便高高地举起那卷《监护朝鲜国檄》:“谁还没看过?!”

    “在下还没看过。”靠近大堂出口的位置,一个年轻的乡绅应声举起了手。

    “在下也没看过。”又有一个乡绅出声附和。很快,大堂里那些没看过檄文的乡绅就都举起了手。

    “崔座首,麻烦你把檄文拿给大家传阅一下吧。”张宁恩仍旧佝偻着,但他的身姿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萎靡不振,仿佛霜打的茄子一般了。

    “西巴.”金大典暗骂一句,讪讪地靠到椅背上。他知道,话题被扯走了,没法子再往里硬插了,只能先等大家都看过檄文再另寻机会。

    “好。”崔仲远睨了金大典一眼,转身走到第一个举手的年轻乡绅身边。“看过了直接往下递。我提前说一句,上面的内容很骇人,诸位要有心理准备。”话虽如此,但他自己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惊讶或者害怕的神情。

    “知道。”那个年轻乡绅点了点头。“李府使晕过去之前不是喊过了吗。说是殿下被皇上”

    “好了,就你听见了?拿着安静看吧”崔仲远把檄文硬塞到年轻乡绅的手上,接着又走到张宁恩的身边站着了。

    “崔座首,”张宁恩先看了一眼平日放空凳子的角落,然后抬头望着崔仲远。“要不叫人搬个凳子过来吧。”

    “我想站一会儿,就当是醒神了。”说完这句,崔仲远又冲着张宁恩唇语了一句:“待会儿千万不要表态。”

    “好!”张宁恩重重地点了点头。“那你站着吧。”

    李利亭先前的那一声鬼叫,以及近两年,尤其是最近一个月在京畿地方广为流传的传言,早已让众人的心里早有了一定的准备。所以檄文传过一圈,也没人“大骇惊呼”,反倒是不少乡绅在读到檄文后半段的温言与恪令之后,露出了放松的表情。

    皇帝只问国王的罪,并不迁怒于整个朝鲜,那他们这些国民也就还是该过日子过日子。

    “陈判官”檄文回到崔仲远手上的那一瞬,金大典立刻就开腔了。只可惜在金大典问话之前,陈宁恩就以一种高亢到接近怪叫的声音,强行打断了他的发言:“诸位看过檄文,应该都有成见了!金别将!你这么积极,想必早有主意了吧!”

    “是啊!金别将你是管门的,先说说你的想法吧。”胡万户帮腔的速度甚至比崔仲远还要快。

    一时间,堂上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金大典的脸上,唯有那个一开始就被金大典怼过的教授还在那里出神地想着什么。

    先声夺人!金大典血压骤升。他堪堪稳住心神,灵活地转了一个弯:“要不,咱们还是先等郎中过来看过李府使再说吧?”

    “也好!夜还长,李府使指不定什么就醒了。”陈宁恩无意逼迫金大典表态,他只要能把金大典按下去就很好了。因为无论金大典表什么态,都只能叫作建议。建议一多,就有人要做决定。

    陈宁恩不想做决定,即使有人提前出声帮他分担部分的责任,他也不想帮李利亭担这个只有坏处没有好处的担子。

    “你们,你们怎么能.”那个一贯阿谀李利亭的别监见眼前的情势又绕回到原点,不由得心里发急。不过,座首崔仲远只用了一句:“申别监有什么想说的吗?”就让他讪讪地缩了回去。

    申别监确实支持李利亭,甚至很大程度上与李利亭休戚与共,但要他冒着“首倡”的风险帮李利亭说话,他也还是不干的。

    申别监下意识地瞥了李利亭一眼,发现李利亭的眼睛似乎动了动。他没开腔,只缓缓地闭上眼睛,权当休息。

    大堂里的气氛就这么诡异的沉寂了下来,一直沉寂到仁川府最好的郎中被衙役半拖半拽地请到衙门来。

    “陈判官、李教授、崔座首你们怎么都在?”那郎中挎着药箱进到大堂,看见满屋子的本地权贵,立刻剧烈地抖了一下。“李府使该不会.”

    “你到想哪里去了,李府使只是惊吓过度昏过去了而已,你赶紧过来给他老人家看一下。”陈宁恩一下子就明白郎中这是在想什么了。

    “好!”郎中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大半夜的给人收尸。

    郎中快步走到李利亭的身边,刚把药箱放到大案上,还没坐下把上脉,金大典的声音就追了过来:“杨郎中,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李府使尽快醒过来?”

    “.”杨郎中动作一顿,“这得看过了才知道。”

    “你得想法子啊,咱们这么多人可还等着他老人家起来主事呢。”金大典环视一圈,却没人与他对视。

    “诸位就是再急,我也得先看了才能对症下药啊。”杨郎中坐到衙役端来的小凳上,轻轻地将两根手指搭在李利亭的手腕上。

    “怎么样!”不多时,金大典又来催了。“什么时候能醒?”

    “金大典,你差不多得了!”申别监呵斥道。“催什么催!”

    “李府使要是起不来,”金大典撇了一下嘴。“你申别监来拿这个主意也行。”

    “你哼!”申别监无话可说,只能翻个白眼冷哼一声以聊表鄙视。

    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里,没有人再说话,杨郎中得以集中精神号脉探息。不过,在他的手离开李利亭身体的那一刻,询问声音就立刻飞了过来:“李府使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醒。”

    “陈判官。”杨郎中望向问话的陈宁恩,以一个医者应有的态度缓缓解释道:“李府君脉象平稳,不弦、不细、不数,心跳有力而不急,这都是好现象。但是他气息紊乱,瞳仁上翻,掐人中也没什么反应,这印堂似乎还有些发黑”杨郎中又俯下身子仔细端详了一下李利亭的面色。“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天太黑。”

    “是不是中风了?”申别监插话问道。

    “刚才陈判官说,李府使是因为受惊过度,所以昏厥。我想,这有可能是惊痫急风,”杨郎中微微颔首,再捻了捻下巴上的胡须之后,又轻轻摇了摇头:“但我行医多年,还真没见这种‘风象’。来个人,帮我扶着李府使的下巴,最好再来个人掌烛,我要看看舌象。如果舌质红、舌体颤、舌苔黄那应该就惊风症。”

    “哼。该不是装风吧。”没人出来帮忙,反倒是一个声音悠悠地从阴影里飘了出来。

    杨郎中一凛,下意识地朝着那个声音的方向望去,却只看见一丛默然的脸。

    今天是怎么了?杨郎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能感觉到,除了申别监,大家似乎都不关心李府使是不是真的有病。而且就算李府使真是因为特别的原因而不得不装病,也不能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吧?说这话的人就不怕以后被李府使针对吗?

    正疑惑着,一个更过分的催促声传了过来:“那么多废话干什么!管他真风装风,就说能醒不能醒吧!要是不能醒的话,陈判官就赶紧拿主意。还有很多事情要往下安排呢,没时间犹豫了,再拖下去天都要亮了!”

    “金别将,你”杨郎中望向金大典,猛地反应过来,从他进来时起,这人就一直在催,而且不是那种“关心则乱”式的催。

    “杨郎中。”陈宁恩的脸上也烧出了显见急色。“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李府使尽快醒过来?”

    “这到底是怎么了,”杨郎中实在忍不住问。“是出什么大事了吗?”

    “说那么多干什么。天要塌了!就等着他起来拿主意补天呢!”金大典捏着拳头,整个人烦躁到了极点。“赶紧让李府使醒过来。使点劲儿,或者用点儿猛药也无妨!”

    “风症难醒。就算使大劲,用猛药,我也不能保证李府使一定醒。”杨郎中环视一圈,见无人反对,遂收回眼神打开药箱,从最深处掏出一个小陶瓶,并从里边儿抖出一颗指尖大小的药丸,展示给众人看。“这是天朝医圣万密斋公的名方,牛黄清心丸,专治热厥惊风,对小儿有奇效。对大人稍次一些。先取水来给李府使服下,再派人去我家里抓天南星、麝香还有冰片备用。来人搭手掌烛,我这就准备针灸放血。”说着,杨郎中又从药箱里掏出一个插满了细针的小布包裹。

    “放血!”申别监怪叫一声,李利亭似乎也抖了一下。“这会不会太使劲儿了?”

    “刺血泄热本就是醒神开窍的医家常法。放心,放不了太多的。十二井穴各刺一针,各放一簇就行。”杨郎中深吸一口气,“但我还是那句话,风症难醒。就算用了这些法子,我也不能保证李府使一定能醒。”

    “陈判官,您怎么说?”金大典望向陈宁恩。

    “先干吧!”陈宁恩撑着扶手站起来,先是带着无奈冲崔仲远摇了摇头,接着又深深地望向躺椅上的李利亭。“如果到了四更天李府使还没醒,那咱们也只能商量着把主意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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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帝内经灵枢》有言曰:以上下所出为井,所溜为荥,所注为腧,所行为经,所入为合,二十七气所行,皆在五腧也。

    传统中医将经脉比作河流,血液便如河水一样流淌其中。“所出为井”的意思就是,气血初始流动的源头就像,出地下水的“井”一样。

    井穴多分布在人体手指、脚趾的末端,是体表经脉内的气血流注到体内经脉中的必经之路,与脏腑气血密切相关。刺激井穴具有极强的醒脑、苏厥、开窍、止痛的作用,常用于各种病症的急救。尤其对中风、惊厥等急症有显著疗效。

    大量实践证明,通过按压或针刺井穴,可迅速调节气血运行,恢复患者意识。

    但李利亭显然是个“异类”,中冲、关冲、少冲、少泽、少商、商阳等六大“手井”全都刺过,李利亭也仍旧没什么反应。杨郎中想要下药,但一番折腾下来,却连他的嘴巴都撬不开。要不是鼻息仍在,心跳不停,杨郎中简直都要怀疑李利亭是不是要死了。

    “呼!”杨郎中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脱袜,准备刺足井吧。”

    “李府使究竟是怎么了?”申别监带着关切问道。

    “风症难醒,我早说过了!”杨郎中有些烦躁,这么多权贵的眼睛正盯着呢,如果李利亭真的醒不过来或者干脆死了,他老杨家这百年医馆的招牌恐怕就得砸在他手上了。“赶紧脱袜,等放过六足井的血,就把天南星和冰片捣碎了涂在李府使的两侧大牙上,逼他开口!”

    “好。”金大典和陈宁恩几乎同时行动起来。

    “报!”就在这时,一声堪称凄厉的嘶叫从衙门口的方向传来。

    “又怎么了!”陈宁恩几乎吼着问。

    “京里来人了,说是有兵曹急令传递。”

    “人呢!”陈宁恩瞪大了眼睛。李利亭也抖了一下。

    “还在城外。”

    “那就放人进来啊!”金大典吼叫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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