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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沙城(一)


三月底,摄政王妃病了一场,七八日才好转。四月初七,摄政王见她气色好了些,又逢春和景明,便带着她与孩子们郊外踏青。在郊外峡谷西侧,突遇刺杀。三个孩子被暗卫以及侍女们护着,除了受了些轻伤以及惊吓,并无大碍,摄政王与王妃却在抗敌之时,跌入峡谷,生死不明。

峡谷西侧,岩壁陡峭、高达数丈、岩面光滑,是防守的天然屏障。可若有人掉了下去,即便是侥幸留有性命,也段段爬不上来。

消息传回京中,皇上与皇后惊痛不已,皇上咬牙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并安排秦长松即刻去应州,接回摄政王的儿女三人。

禾苗大了,便是吓着了,也很快镇定了下来,想想回来后便高热,三四日反反复复。整个应州城都严控起来了,不允许出入。

应州城内,流言纷纷。

五日之后,皇上八百里加急的旨意传回应州后,连墨白才将宁朗等人叫到面前,冷静又冷漠的告诉他们,“人没事,杀手是自己人,宁小鬼说太累了,要带妻子出去玩几日。”这段时间,足够他们抓出别有用心之人,也足够他们除掉想要除掉的人。他也想借此事,考验考验孩子们。

石君愣了半天,抓耳挠腮,良久才暗骂一句,“那个混蛋,我就知道没那么容易死。”

宗大松了一口气,事情发生后,他就在怀疑这不是他做的局,如今总算是安心了。一则禾苗身上虽有伤,但都是皮外伤,若是杀手,不会手下留情。二则以他对宁安的在意,不可能护着宁安往崖边退的。只是可怜了他的小姨子,哭了好几日,哭的嗓子都哑了。

宁朗听完后先是庆幸,后便是怒火冲天。“他就不能提前说一声吗?”

连墨白道,“提前说,怕孩子们做起假来不像。”如今多真,就连皇上皇后都骗了。

摄政王与摄政王妃失踪的第十二日,皇上正在安慰皇后,肃宁早早安排好的暗卫悄悄入宫,将王爷王妃无事之事告知。皇上呆楞了许久,又是哭又是笑,而后对藏得公公怒道,“加派人手接皇太孙回宫,不可有任何纰漏。”

藏得公公小心翼翼道,“皇上,如今刺杀者为何人还不知道,现在接皇太孙回宫,是不是太危险了。”

皇上悲痛道,“朕只有这一个儿子,如今儿子没了,孙子既当继位。”他颓然坐在龙椅上,摸着把手。“只有苗苗坐上了这个位置,朕才能安心。”

暗卫藏在阴影里,听着皇上暗暗地磨牙声。皇上这是气急了,不愿意将皇位给摄政王了,准备代位传给孙子了。

对三个孩子,自然不能说遇袭落崖是假的,宁朗告诉他们,人已经找到了,没事,只是暂时不能回来,如此禾苗才安心,想想虽然听得懵懵懂懂,却也知道爹娘没事,病也好了大半。

禾苗与想想住到了连墨白的假山上,春和景明扮禾苗,军营一个身高体型同想想差不多的小子办成了想想,他们三人将跟随长松归京。这条路并不好走,可若平安走到,不说封官加爵,日后也无虞了。

与此同时,西夏旁边的小城镇中,多了一对猎户夫妻。

温泉泡了三天,到了第四天,两人就腻了。肃宁道,“男耕女织,捕鱼打猎的生活果然不适合我们。”第五日,两人玩起了扮演,什么山中孤女,落难将军;又什么山中的猎户,误入的小姐;又什么女鬼书生……到了第十日,两人都觉得太伤身,以前夫妻恩爱间说起过的双修什么的,默契的不提。又过了两日,肃宁在挖野菜挖烦了,大发雷霆,于是决定换个身份,去西凉以及西夏边境的小城看看。

宁安不认识野菜,她便坐在一旁吃着酸甜可口的野果鼓励他。

“前些年在京中时,有个老太君做寿,请戏班子唱《汾河湾》,讲的是薛仁贵和柳英环的戏剧故事。宾客散后,老太君问戏班子薛仁贵和柳英环最后的结局,戏班班主说,据师祖相传,薛仁贵因军务在身不敢久留,数日后又别妻回到军中。柳英环常年来生活困苦,疾病缠身,又加之思夫心切,便病逝寒窑。”老太君听后悒悒不乐,这戏班班主也是个灵活的,当场便改了一版,成了薛平贵与王宝钏的故事。“戏曲情节大同小异,只是为迎合老太君心态,薛平贵登上了西凉国的王位,王宝钏成了正宫皇后,夫贵妻荣。”

十八年古井无波,为从来烈妇贞媛,别开生面;

千余岁寒窑向日,看此处曲江流水,想见冰心。

“你说,世家女当真能瞧得上穷书生?身娇肉贵的世家女,又如何能守着寒窑十八载。”她塞了一枚果子给肃宁,“你挖了一会儿就烦了。”偏偏世人就喜欢将忠贞、节烈二字强压在女人身上。“若是薛平贵对王宝钏好,守着他便守着他了,对她又不好,何必自讨苦吃。”若是真心爱护妻子,如何能让她一人等十八载,他自己在西凉娶公主,儿女生了一个又一个。“欸,对了,为什么是西凉王?”当时她就奇怪了。

肃宁锤了锤腰,“若是中原人,如此忘恩负义,对妻子不管不顾十八年,还让他做大官,岂不是要被人骂死。”不管不顾十八年,又说什么为皇为后,只是可笑。

他们的律法之中有一条,夫失踪三年,妻子可去衙门申请夫死亡。衙门经过调查审核,认定对方死亡后,便会注销户部的户籍信息,妻子也可恢复自由身。即便是日后夫归来,妻与他也不再有关系。若是妻为他赡养父母,他需要用银钱补偿,若是妻住他房屋,又不愿意同他重新成亲,他便要出银子给妻租赁房屋,一直到妻子再嫁,或是有人赡养。“这些,都是前朝恭懿大长公主定下的。后父皇登基,见这律法可保护女子权益,便留了下来。”

宁安突然想到了什么,“夫君,你说西凉人会不会通过戏剧传递消息。”她始终觉得奇怪,老太君活了一辈子,为何会因为悲剧而悒悒不乐?班主以及戏班又是那么有才华,现场便能改变剧目内容,无须排练便能上台演出?还有,做官不好吗,承爵不好吗?为何明明知道我们与西凉纷争不断,却偏偏要写一个娶了西凉公主,成了西凉王?

西凉边境有一坐小城,名沙城,乃是通商必经之所。早晚温差大、风沙大,风暴说来便来。当年宋家便是经过这座城时,被人骗了,父母双亡,宋轶也流掉了将近八个月的孩子。

肃宁将染料倒入温泉水中,让宁安下去泡一会儿。“这是活水,明日便没了。”便是再,也无妨。这种染料,是从生姜中提取,又兑以几十种药材,即可附着于皮肤之上,七八日不掉,又能滋养身体。若是等不及七八日,用另一种药材煮汤,也可洗去。

宁安泡完后,他又加了一味染料,自己也进去泡了会儿。两人擦干身体,换上提前准备好的衣裳,点雀斑的点雀斑,粘胡子的粘胡子,便是眼白,都喝了药使它微微发黄。待装扮好,已经成了完全陌生的两个人。

山中猎户与猎户妻子。

宁安原想着沙城与应州城差不多,却不想沙城便如起名,是一座风沙之城,黄土黄砖黄墙,几乎看不到一点花红柳绿。

“这里风沙大,种了树也很容易被吹走,加之只是一个中间小城,城中的人家少,久而久之便少有人种树了。”

肃宁带着她拐入一条小路,“这里也有我的人,你安心的住着。”

宁安看向他,这次的事,除了连墨白,他们谁都没透露。肃宁道,“我和连老鬼弄了个江湖小帮派玩玩。”他咬重小字,“不足为道。”

宁安点头,并不多问。她对江湖这些没什么兴趣,反正他能拿银子回来就行了。再说了,她总不能事事问个一清二楚,总要给他留些空间,也省得觉得她看的紧,日后将心思放到其他女人身上。

覆满黄土的房子,满是黄沙的地,新奇之下难免不适应。幸好水源还算充足,虽比不过应州泉水甘甜,含着沙土,微微发涩,加了茶叶煮了,也别有一番滋味。

看守房子的是赤炼堂的人,一老一小,老的看不出年龄,看着像是四十多,看想想王爷建立赤炼堂的时间,又觉得她不会有那么大。小的十七八岁的模样,脚步沉稳,一看便是练家子。老的瞎了眼,小的是哑巴。

“她们二人均忠心耿耿,你放心用。”

宁安点了点头。

歇息了一会儿,肃宁要去城中探探消息,也想着带宁安去逛逛,便一手扛着山羊,一手牵着宁安去了市集。

“以低上屋上风沙来看,沙暴刚过去没多久。”今日定是不会在回来了,这时的市集人最多,也最为热闹。

宁安在市集上看到了不少中原相貌的人,肃宁道,“西凉少种子、米面,也少盐,瓷器、字画,中原人便会将这些东西运来,加上几倍的价钱卖给他们。”同时收购西凉的东西,带回去卖给中原人。

“盐?”盐不都是官家的吗?

“盐是官家,但私盐也是屡禁不止。”许多时候,只要对方不过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过去了。

肃宁找了个空位,直接将两百多斤的山也仍在地下,然后拿出虎皮毯子铺下,同宁安席地而坐。

宁安摸了摸虎皮,“怎么还把它带出来了。”怪粗的,坐着不舒服。

肃宁笑了笑,将水囊送到她嘴边。“这里干,多喝些水。”用虎皮,是为了告诉旁人,他是一个有能力的猎人。

没一会儿,便有人上来询价,说的是西凉话,宁安听不懂。讨价还价许久之后,对方摇了摇头离开了。肃宁站起,冲着他的背喊了两句。

旁边的摊子是卖果干的,风一吹便是一层土,卖者似乎习惯了,买者也不在意。

宁安低声问他,肃宁道,“那种果子干清热解毒,润肺止咳,多是买回去去核浸泡,熬成药丸保存。”若不浸泡去不了核,去核后还要浸泡,经过多次淘洗,再多的灰尘也洗掉大半了。

宁安看了对方一会儿,见她一直没停过,便道,“她的生意真好。”不像他们,在这儿坐半天了,只来了一个询问,还被王爷骂走了。

“那种果子,长在极高的树上,采摘不容易。爬树的功夫,多是父辈代代相传,寻常人很难采摘,”加之一年只开一次花,结一次果,当然买的人多。

宁安问,“那咱们要买些带回去吗?”

肃宁想了想,宁安不能乱吃药,怕药性相冲,但孩子们有时换季咳嗽倒是可以冲水喝。他将腰间钱袋拿出给宁安,“去买些吧。”

宁安问,“要买多少?”

肃宁笑道,“果肉少,熬不出多少,买个十斤吧。”回去熬成酱,逢换季的时候即便孩子们不咳嗽也可以冲水喝。

宁安拿着钱袋乖乖走过去买果干。果干摊子的大娘对他们早就好奇了,只是这坐小城每日来来往往的人多,也多见猎户,她虽好奇,也不会上赶着去搭话。

大娘虽长的干瘦,却十分精壮。她问宁安,“可带了布袋?”

宁安摇头。大娘道,“呦,那你这十斤也不好装啊。”

宁安偏头看向肃宁,肃宁道,“先称了,待会儿用虎皮包了拿走。”

大娘一边称一边介绍自家的果子,说到小儿换季时常喝一些,还能抗风寒后,才有了反应。大娘紧接着便问,“娘子有几个孩子啊?”

“三个。”

“怎么没跟在身边,上学堂了吗?”

宁安笑着摇头,“上学堂了,养在爷爷奶奶身边。”

大娘从摊子下拿出一个布口袋,“我这里有个口袋,你拿去用。”

宁安笑道,“谢谢你了。”

大娘摆了摆手,“客气什么。”她眼尾扫过肃宁,“我瞧着你们也是有本事的,怎么来咱们这个小城卖肉了?”

宁安按着商量好的说辞道,“原都是在应州卖的,前些日子应州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不给进不给出的,如今虽非夏日,天气也暖了,我们怕肉放久了不新鲜了,这才来沙城的。”

“听说是一个什么王爷失踪了,哎呦,我们以前也会去应州城卖,已经许久没去了。”大娘道,“进去好进去,出来不好出来呦。”

宁安不解,“好进吗?我们去的时候守城的士兵根本不让我们进。”

大娘嘿嘿笑了笑,“你们没有同行文书当然不能进。”

宁安与肃宁对视一眼,越发的不解了,“可是我们以前进应州城也没要什么通行文书啊。”

大娘拿起一块布掸了掸果子上的浮灰,而后靠在一面黄墙上。“以前不用,这不是应州来了一个什么王爷吗,管的紧,说关城门就关城门,你们得花银子办张通行文书,这样不管什么时间都能进城。”应州有宵禁,每日亥时关城门,卯时开城门。他们不是应州城人,为了早早到占个好位置,都是凌晨就去。

“那,找谁办啊?”宁安有些局促,“这些,我们也不懂……”

“找应州城守城的王大牛,一个黑黑壮壮的,左耳少了一半。”她偏过头指了指耳朵给宁安看,“你就说是周大朗介绍的就行。”

宁安很认真的听着,不时问两句。“那,得多少银子?”

“不多,十五两。”

宁安惊呼,“十五两还不多啊,足够我们一家老小用小半年了。”

大娘笑道,“傻妹子,你现在看着多,日后应州城要是打仗了、乱了,或者像现在这样出点事,你有了通行文书,不就能趁着乱进去卖东西了吗?”

“我们考虑下。”

宁安回到了自己的摊位,同肃宁窃窃私语。“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同我们说这些,也不知是不是骗子?”

两个摊子靠的近,虽然她压低了声音,但大娘还是听到了。她忙道,“妹子,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骗你什么,你说你要是二八大姑娘,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我骗你就骗了。”她鄙夷的扫视宁安,“你瞧你长得,蜡黄蜡黄的,眼珠子都是黄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病,我骗了你卖都卖不出去!”她越说越是气愤,“我也是好心,谁知好心当作驴肝肺,你去满市场问问,谁没有个同行文书……”

“好了好了。”一个男人小跑过来,拉了拉大娘,“他们不也是刚来,什么都不知道吗。再说了,应州去年还抓了不少拐子,难怪人家防备着。”

肃宁站起,问他,“你是?”

男人笑道,“我姓周,他们都叫我周大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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